不過,這事可以作爲提醒其他執委,特別是企劃院總裁鄔德的警鐘。一旦採用了“裔凡-陳策”體制,企劃院作爲計委的直接後身所受到的影響他當然是預見得到的。
馬千矚在夾道的終點拉響了門鈴,包着鐵皮的門上立刻出現一個窗口,裡面露出一雙警覺的眼睛。
“通行證。”
他把通行證遞過去。
幾分鐘之後,門開了,警衛來了個立正敬禮:“您好,首長。”
“好,好。”他含糊的說了幾聲,收回了通行證,隨口問:“蕭子山在嗎?”
“在。”
馬千矚看了下院子裡的青磚小樓。蕭子山的辦公室就在二樓的頂端。他要是從窗戶裡看下來就能看到自己――照他的一貫做法,肯定要和自己來應酬應酬。想到這裡,他緊走幾步趕緊脫離這個視線區。
辦公廳休息室就在辦公廳的後院。蕭子山讓李瀟侶搞了個景觀設計,造了一座敞軒式的假古建,四面移栽了好些花木――眼下茉莉開得正盛,雪白的小花滿枝,芳香襲人。
這是個類似茶館的地方,屋子裡很敞亮,裡面有藤製的座椅,很象馬千矚去過的蘇州杭州的茶館。清風習習,是個休息談話的好地方。不過這裡沒有服務員,茶葉、開水和飲料全是現成的,整齊的包裝好了放在矮櫃上。自帶杯子也可以,用這裡的杯子也行,沿牆有水槽,還備用刷子和小包的漂白粉。牆壁上貼着一張紙:“使用茶具之後請自行清洗!”
馬千矚給自己泡了茶,悠閒的等了幾分鐘之後,司凱德才匆匆趕來。
“你好,國務卿。”他打了個招呼,其實他和馬千矚不大熟悉,只在執委會擴大會議上見過幾次。
“叫我馬千矚好了,司凱德同志。”
“好。”司凱德點頭。這個人大概三十上下,身高175,體型相當標準,長着大衆臉。按照政保總局的政治鑑定此人是個沙文主義者,仇英仇美,理想是建立殖民帝國,在有生之年進入第三次產業革命。就這最後一點來說,馬千矚認爲他和自己還是由共同語言的。
馬千矚把對外情報局設點的方案向他做了介紹。
“……江山的想法是現在在大陸上的佈局布點,基本上還是要搞情報和商貿一肩挑的體制。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人、財、物的使用效率,避免重複建設。”
“您是說,類似廣州站的模式。”
“大致是這樣。不過這類站點可能達不到廣州站這樣的規模。”
“投資和經營由殖民貿易部負責,同時負責情報人員的支援工作,是這樣的意思嗎?”
“當然。”馬千矚點頭,“不過我要糾正一點,嚴格的說投資都是由企劃院和財政總監部提供的。”他聞到了一種要討價還價的氣味,迅速的打掉了這種可能性。
“是,”司凱德點頭,“我的意思是,如果要我們的部門負責經營活動,那麼在這些站點的選點上就會有商業性的考慮。而不是單純性的出於獲取情報考慮。有的地點情報局認爲有重要的意義,有必要佈設常駐點,但是從商業考慮這些地點可能無法獲得足夠的利潤,甚至連維持站點本身運作的利潤都賺不到。”
“如果有這樣的地點,就由情報局單獨負責。”馬千矚很乾脆。
“這樣的話我同意合作。不過我希望情報局提供一個他們希望布點的列表,這樣部裡可以進行一次綜合性的評估。”
“沒有問題。”馬千矚說,“我會告訴江山來找你的――這個地點列表你必須保密。”
“當然,”司凱德說,“我正在起草一個增加駐外站的報告。既然情報局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我們就可以和情報局聯合起草這個報告。”
“這事情你可以和江山慢慢的討論。”馬千矚漫不經心的說,“你們的布點打算怎麼安排?”
司凱德咧嘴一笑:“大規模布點的事情,商業部、輕工業部也着急,他們都想拓展大陸市場。”
馬千矚知道,這是因爲最近白銀的儲備正在不斷下降中,穿越集團最大的財源:雷州糖的榨季還沒開始。而工業化的消耗卻是一分鐘也不停止的。作爲主要賺取“外匯”的部門:商業部和輕工業部,他們的焦急是可想而知的。
“我們討論下來,首先是在江南布點――南京、揚州、蘇州和杭州。這四個地方最有商業價值,我們的高質量工業品會很有市場,福建最好也能搞一二個點。”
福建是重要的外銷瓷產地,克拉克瓷大多出在這個地區,還有就是本地豐富的茶葉資源,二者都是重要的外銷貨源。就穿越集團自己的需求來說,高嶺土和茶葉是很需要的資源。
其次是北京和張家口。
“張家口?從山西老財手裡摳出錢來,很不容易。”
“張家口是蒙古貨的交易重鎮,皮貨和馬匹,難道執委會不想要。”
當然想要。皮貨可以用來轉口――歐洲人對皮貨的熱情極高,至於馬匹,穿越集團最缺得就是這個。別看農委會的一干人對蒙古馬很瞧不上,嫌肩高低,嫌體格小,但是這種馬耐粗飼,能搞上幾百匹當畜力也是相當好的,起碼比慢吞吞的牛好用。再說軍隊對馬匹也有極強烈的需求――張柏林已經抱怨過無數次了:用代畜輸卒拉炮是一種野蠻落後的軍事體制。
“蒙古貨怎麼運?從張家口到關內的任何一個出海口,這個距離不近。”
“這就要情報部門想辦法,第一要搞定鎮軍的將領,由他們出面搞手續,不然馬匹根本不能上路,其次就是要在北方沿海地區搞一個出海口,就近把從北方交易到的貨物裝上船。”
“考慮到的布點就這些了?”
“是,江南地區的商業布點可以更密集一些,比如鎮江、上海也可以布點,不過暫時就先這些吧。點太多了投入就不夠了。”
“很好。”馬千矚在筆記本上記下要點。
司凱德不知道這“很好”是讚許他的工作做得好,還是表示“就到這裡”,他咳嗽了一聲:
“除了大陸之外,我提議在澳門也設置一個點。”
“澳門有個叫……”
“黃順隆。”司凱德提醒他,“這個人是我們在澳門的代理商。但是此人做生意不很積極,他的業務無非是坐地收贓,倒賣違禁品而已。現在對我們來說價值愈來愈小了――他滿足不了臨高的胃口。我們需要一個能夠直接面對葡萄牙人的銷售窗口。”
“不是有了個李華梅在代理。”
“這個人,”司凱德說,“很可疑。您應該知道她恐怕靠不住。”
“要是這樣可以考慮設一個。”
“最後就是在越南的設點。”他說,“一開始設在北圻,這裡是我們的大米和煤炭的來源地。設立一個貿易站是非常有必要的。”有了貿易站自然就有情報工作。
“在北圻設點是件大事。恐怕要各部協同才行。北朝未必能允許。我們要做好軍事鬥爭的準備。”
“先試探試探如何?”司凱德早就在籌劃這件事情了,上次雷州的常師德還專程回臨高就這個問題和他討論過:雷州站和廣州站準備成立對越貿易公司,除了在鴻基採煤,同時還搞貿易活動。
在北圻搞個商站貨行不難,只要有錢賺,北越的小朝廷還是歡迎的大家來做生意的――很多大明商人已經在當地有了貨棧商行。難得是在鴻基的煤礦開採。這事情就比較棘手了。很難想象北越小朝廷會對一夥奇怪的海外之人挖煤的舉動不聞不問司凱德的算盤是如果馬千矚不反對,自己先小規模的在鴻基搞一下。反正手頭有人力物力可以調用。
“這事還是要提交到執委會討論一下。牽涉到對外關係問題。”馬千矚說,“北圻可不是東南亞土酋。軍隊也有幾十萬。現在鬧僵了關係,恐怕我們也不容易對付。”
幾天後,關於情報局和殖民貿易部在大陸聯合布點的提案在執委會獲得了通過,隨後在元老院常委會三讀通過。至於北圻的布點,執委會和元老院“原則通過”,同意可以派遣小規模的隊伍進行試探性的佈局――前提是“儘量不發生軍事衝突”。
司凱德覺得很憋屈――殖民應該是血淋淋的纔對,沒有大炮火槍的奏樂怎麼能稱得上“殖民開發”。
“我們對越南人都要畏首畏尾啦。”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着牢騷,隨後拿起電話來,“接組織處……對,組織處嗎?我殖民貿易部辦公室,我要調幾個人的檔案……不,調動手續暫時不辦……對,第一個叫貝凱……”
李炎盯着顯微鏡下的菌絲――這是農委會的生物試驗室。裡面擠着七八個人,一羣學分子生物學,幹細胞之類21世界前沿科學的博士碩士都在黃大山的領導下研究各種實用菌種。這是學生物的人兩個選擇中的一個,另一個選擇是去衛生部的生物試驗室,那裡專門和病毒疫苗打交道。
他在板夾上寫下自己的觀測結果――這種活計即無聊又枯燥,好在他也習慣了。按部就班的搞計劃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李炎把顯微鏡交給別人,走出了這間已經變得擁擠的實驗室。從空氣濁熱的實驗室走到外面只覺得空氣無比的新鮮。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相比其他地方,農莊這裡的空氣還是不錯。
他已經接到了調令,明天就上對外情報局去幹活了,老是在圖書館裡幹檢索和治療翻譯這樣的活計也是在太沒有挑戰性了。他習慣於枯燥的工作,可不等於習慣於簡單的工作。情報工作正合他的脾胃。
李炎不打算當什麼007,也不想當M,他想當得是辦公室裡的計劃人員。最好是培訓人員。專門講授各種陰謀詭計和陷阱,還有他心愛的IED――儘管這東西有沒有使用的可能性還存疑。
幾天後,第一屆派遣人員培訓班開班了。之所以說是第一屆,是因爲這個班的學員與衆不同――全部是有志於獻身於情報或者貿易工作的元老。他們都是主動遞交申請,要求到大陸第一線去工作的人。
這批人有十幾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除了一點――他們都是男性。倒不是沒有女人提交申請,頗有幾位女士願意投身這一高危工作。但是情報部門分析之後認爲女人到大明控制區裡活動的範圍不大,除非她能甘於混跡下層社會,或者和PIPE小姐一樣豁出去當交際花。
幸好穿越集團裡的女性幾乎全有男友或者丈夫,使得江山避免了面對企圖打入崇禎身邊或者皇太極多爾袞身邊準備通過宮闈鬥爭潛伏到敵人牀上的優秀女特工人員。這是他一直感到擔憂的。餘下幾個堅持的積極分子在於鄂水指出赴大陸搞情報活動的即將面對的種種生活上的不便之後也都撤退了。
“別說女生,我看這些男人到時候都說不定要吃不消這個苦。”於鄂水翹着二郎腿,“大家都以爲是和廣州雷州那麼閒情逸致,丫鬟小老婆傭人圍着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我得抗議,我們在雷州開發的初期日子過得還是非常苦的!”諶天雄反對把廣州雷州扯到一起的提法,開發廣州的難度在他看來比雷州小多了,廣州有高舉高大官人這個有錢有勢的地頭蛇幫忙鎮場辦事,雷州可是自己一夥人披荊斬棘的,擔驚受怕的開發起來的。這兩者哪有可比性?別得不說,雷州站的所謂“享用”也就是大家提前搞了幾個女人而已,和廣州一干人的生活水準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好了,我們來看看要不要淘汰掉誰。”江山對李炎說――後者剛剛被提升爲大明處副處長,兼情報培訓主任。這個主任頭銜是情報局自己搞出來的,組織處只承認大明處副處長這個職位。
“現在淘汰了,將來要再招募就難啦。”於鄂水說,“現在大家都以爲外派就是廣州那樣的,等一派遣出去就要大呼上當,回來一說大家就沒興趣去了。”
“好吧,我們稍微面試一下,真得不合適也不能要。”李炎堅持要面試。
“好,隨你。”
……“許可――”面前的這個人穿着海軍制服,“你是個海軍,還是現役上尉,怎麼到我們這裡來?”
“搞海軍軍事情報是我的夙願……”
“那你得先退役,然後再來,我們這裡是中央政務院體系下的,不收現役軍人。”
要此人退役再來顯然有點強人所難,許可眨巴着眼睛:“破個例吧。難道你們不需要懂海軍的軍事情報人員嗎?對外情報局也收集軍事情報吧。”
“沒錯,但是你的編制在海軍啊!你到我們這裡來,工資都發不了,而且海軍還要算你是逃兵――”
“這個問題――”許可撓了了腦袋,工資不工資的倒問題不大,成了逃兵就是嚴重問題了。
“真想來得話得到海軍申請退役,把檔案轉回組織處,再提交申請。”
“我還是很想當情報人員!是海軍的軍事情報人員。”許可還是非常堅持自己的志願,“要不你們幫我溝通溝通?總有辦法的。”
於是電話總機和轉接臺一陣忙亂,明秋也不知道這該如何處理,按理說海軍應該有自己的情報分析室之類的地方。經過一番緊急磋商之後,決定許可以海軍軍事情報人員的身份到對外情報局工作,算是海軍外派工作人員――工資由海軍發,津貼由對外情報局支付。在對外情報局專門負責海軍軍事情報蒐集和分析。
“這個,現在就讓海軍伸一隻腳進來合適嗎?”王鼎小聲問江山,“看海軍和陸軍的意思,以後自立門戶搞軍事情報局是肯定的事情,多半還要各設一個。我們辛辛苦苦的折騰不是爲他人做嫁衣?”
“做嫁衣就做嫁衣嘛,這是合作。不要太斤斤計較了。”江山一臉堂皇之色,“對外情報局的任務之一就是爲軍隊未來的大陸征伐行動提供情報準備,海軍要派人來負責海軍情報沒什麼不合適的。再說我們以後的活動有很多要依靠海軍提供支援,有這麼個人在,協調起來不是更容易?王處長,凡事還是要從大局着眼。”
“行,聽你的了。”
“下一位――”
“程逆風。是你想當外派人員?”
“讓我當人口販子好了――我對這個有心得……”
……經過簡單的面試之後這些人就全部收下了,李炎讓他們簽字拍照填表。手續辦完之後,王鼎一臉嚴肅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這裡的同志們都是準備接受派遣到大陸上從事情報和貿易活動的,有些同志會留在總局工作,不過難免也要出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