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財乃身外之物,”忻那日暗罵趙大沖“土包子”、“鄉下蠻子”,只看着眼前的幾個錢,他耐心的說服,“只要能把隊伍保住,以後要多少錢財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他扳着指頭:“你別嫌用錢的地方多,劉四你要他幹掉腦袋的活,就得給足買命的錢!還有我手下的這些弟兄,沒幾個錢犒勞,他們肯去廝殺?”
“什麼?!幾個小崽子還要犒勞……”
“噓!”趙海諧趕緊制止趙大沖,低聲呵斥道:“忻四爺帶的是人馬都是和咱們老十三村地區沒關係的兄弟!”
“沒錯!”忻那日說,“我當他們的頭才幾天,憑什麼要人去衝鋒陷陣。”
“好。”趙大沖雖然覺得捨不得,還是答應了。
“最後就是村裡的大夥的家眷了,給過撫卹沒有?”
“死了人的都給了幾兩銀子,”趙大沖警覺起來,“還要給?”
“那倒不必,沒給的話要給!”忻那日見他總算沒犯渾,鬆了口氣,“你休息休息,晚上就走。回去把東西都給我預備齊全,送到這個地方……”
第二天天色一擦黑,夜色籠罩這羣山,繁星閃爍着寒光,不時被烏雲遮住。深山裡更加昏暗。藏在山溝子裡的匪夥,這時候纔開始行動。
匪夥們在顛沛流離的不少日子,一個個衣衫襤縷,蓬頭垢面面無人色,看起來不象土匪,倒似一羣逃荒的饑民。只是他們手裡都拿着各式兵器,有的人沒有刀槍的,就削了根木棍提着。
忻那日和他的人馬這幾天一直躲藏在山裡,半飢半飽的捱日子,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他們不敢出山。村落過去是糧食、宿營和女人的來源地,現在一個個忽然都成了刺蝟。隨時隨地都可能招來黏上之後就很難脫逃剿匪支隊。現在忻那日突然戴着大夥出動了,羣匪不知道這個新上臺不久的首領要帶自己上哪裡去,也不知道要去幹什麼。但是又不敢言語。各自懷着鬼胎。穿過一片密林之後。忻那日計算腳程,天亮前肯定會到匯合的地方了。便揮手要大家停下,宣佈要到道祿村去。
羣匪聽說現在馬上可以開拔到十三村地區去,有人接應、管飯,大夥都雀躍了一陣。忻那日乘機說:
“要吃飯,要玩女人都可以!到了地頭,每人再給餉!”他頓了一下,“村裡就二個女短毛,外加七八個兵,大夥鼓足勁,把他們給滅了!”
聽到還要和短毛打仗,羣匪又在犯嘀咕了。忻那日趕緊給他們打氣:“弟兄們放心!澳洲人那裡有我們的內應,到時候他們的鳥銃都打不響的!打敗澳洲人,在村裡吃喝玩樂三天!”
後面這話等於就是放了大假,東西隨便搶,女人隨便玩。這種日子羣匪已經許久沒過了,人羣中頓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人喊道:“忻老大你就別廢話了,帶我們去吧!”
“好,走!”
天亮前他們抵達了道祿村外。忻那日小心的把隊伍藏在幾裡地之外的山林裡。趙大沖和趙海諧已經先期一步到了村裡,連夜發動匪屬們做飯,燒水,悄悄的送到林子裡。
羣匪們看到來了食物,不由得都涌了上去爭搶――好多天沒吃過象樣的飯了,缺少食鹽更是讓他們的身體時時感到疲乏無力。忻那日又下令給每人都發了一兩銀子,要他們先睡覺休息。
趙大沖、趙海諧和趙海基都在等他,四個人聚攏在一起商量着怎麼動手。
“梅老頭說,兩個女人還沒走,但是護兵已經走了六七個人了,聽說是去接那接任的隊長了。”
“這下就只剩下十二三個護兵了,就多兩個女人,不礙事!”忻那日有點信心了,“收買劉四搞掉子藥怎麼樣了?”
“這可花了大錢了。”趙大沖很心疼,“這小子一開始使勁拿喬,說了把子藥搞壞很難。這些兵都的彈藥包從來不離身,晚上睡覺也有人放哨,一點機會也沒有。”
“後來怎麼樣?”
“又許了他多給銀子,還說把忻那春給他……”趙大沖口無遮攔,一點也沒注意到趙海諧對他使得眼色。
忻那日倒是不動聲色:“他答應了。”
“答應了,但是不夠結實。”趙海基怕這大爺口不擇言,又冒出什麼“賤貨”之類的話,把忻那日給惹毛了,趕緊接口,“說把子藥搞壞不大可能,但是能搞壞搶,讓槍打不響。”
忻那日想:答應的不結實才有可能是真得,要是這個劉四滿嘴跑火車,包拍胸脯,他就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其實許他什麼還不是一句話!”趙海基說,“事成之後,直接就――”他做了個砍翻的動作。
人死了,自然不需要銀子也用不着女人了。
“不,”忻那日立馬反對,“劉四要留着,許他的東西,一樣不少都得給他。”
“憑什麼?”趙大沖喊了出來,他早就打好了事成之後幹掉劉四了,倒不是爲了忻那春,而是許給劉四的財物實在不少――他心疼。
“劉四是澳洲人一手栽培起來的,澳洲人的底子他知道不少。”忻那日爲這事情已經想了幾天了,“看這模樣,澳洲人一時半會走不了。我們要對付他們,就得要這個人帶路!”
趙海諧點點頭:“忻四爺說得對,這事上我們不用太小氣,拉他入夥!”
趙大沖只好也答應了。
“說說打算怎麼動手?”忻那日說。
“劉四說中午前能把子藥的事情搞定。我們就晌午動手。”趙海諧說,“晌午過後天氣熱,多半都打中覺。衝進祠堂裡打個冷不防。”
“各家的家屬怎麼樣了,都預備好了嗎?”
“一口氣來了六十多人。聽說要打澳洲佬,大夥都要報仇呢。女人都上了剪子了。”趙大沖興奮的說,“我把太老太小的都給勸回去了。”
“各家的家屬不要上陣。”忻那日想了想,“選幾個路熟,腿腳快的,在村口接應帶路。其他人,在村口和四周把路,防着有人跑掉。”
“好!”衆人都應了。
“還有,咱們各家眷屬的門上,都要掛個藍布條子。”忻那日說,“我現在的弟兄都不是本村的,萬一衝撞了自己人可就難看了。”
“這個好辦,我一回去就通知各家。”趙海諧說。
“打開祠堂的門由誰管?”
“說好了,前門是劉四,後門是梅老頭。”趙大沖說,“梅老頭我許了他地和銀子。”
“這老東西腿腳還算利索。”忻那日點點頭,“他就不用留了。”
“一會我們以三聲高升炮爲號,各路一起發動!”忻那日臉色一變,變得殺氣騰騰的,原本着還算計着要以後當老大的趙大沖不由得一陣發冷,看到自己的族裡的長輩對這個外姓人都是言聽計從的,他對自己將來能不能當老大有了極大的懷疑。
“媽的,你也不能留!”趙大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去向他手下的人佈置的忻那日一眼,摸了摸懷裡的小匕首,已經動了殺機。
太陽剛過中天,從三裡地外的土路上,一股烏黑的濁流正在狂奔,五十多個衣衫襤縷的匪徒,揮舞着手裡已經開始生鏽的刀槍。撲向道祿村。
匪徒沒有吶喊,只是一個勁的狂奔,村口,早就有些半大小子或者年輕的,鬢邊戴着白花女子等着,手裡提着剛剛削尖還露着白茬的木棍。接應着匪徒們向祠堂奔去。他們雖然一聲不吭,但是眼裡個個都冒着火。有人是因爲貪慾,有的則完全是仇恨。
原本街上還有幾個在做事閒聊的人,看到這副模樣,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連滾帶爬的跑回屋子裡去。關上門,打着哆嗦聽着外面的動靜。
祠堂的大門果然按照預定的開着,劉四正在門邊焦急的探頭探腦的望着。看到他們來,他的面色頓時大爲輕鬆。邊招手,邊把門又推開了許多。趙海諧一馬當先,跳上了臺階。
“怎麼樣?”
“好傢伙,費了老鼻子勁才把哨兵給搞掉,”劉四一揚頭,“其他人都在後面開會……”
趙海諧吩咐:“把住大門!”,自己和趙大沖領着大股人馬直衝進去。第一進的院子裡沒有人,只有些包袱、被子之類的兵士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在屋子裡。
雖然一個人也沒有讓他的心頭產生了一絲疑惑,但是一股勁頭上來之後也管不得這許多了,趙海諧撞破二道院的門,大家齊齊的大喝着涌了進去。
只見後面被弄裡也吶喊着涌出許多人,個個手持刀槍,揮舞着衝過來。雙方看到彼此都愣住了。
這是從後門衝進來的忻那日帶的一股!
忻那日帶着攻打後院的人馬通過敞開的門順利的進了教堂。教堂裡除了梅老頭,還有幾個平日裡經常來的老人,一個個被嚇得動彈不得。忻那日沒時間理會他們,直接帶人衝進了二進院子。沒想到迎頭遇到的,竟然是前門進來的人。
整個第二進院子裡空蕩蕩的,莫說工作隊,連個鬼都沒有。
趙海諧剛想帶人往屋子裡搜,忽然外面街上傳來了一排槍聲。
這意味着死亡的尖嘯聲讓他渾身一激靈,再找劉四,已經蹤影全無!
“中計了!”趙海諧不由自主的大喊一聲,“快跑――”
手下的人頓時亂了套,有些人往前,有些人往後,還有的人直接去爬牆了,整個院子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屋頂上,爬起了十來名士兵,步槍一排排的往院子裡射擊,忻那日連喊“中計”的時間都沒有,對方已經開了第一排槍,他身邊的匪徒們已經倒下去了五六個了,剩下的轉身就跑。接着又丟下無數的手榴彈來,鐵片、瓷片在院子裡飛舞――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匪徒們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匪夥已經完全喪失了秩序,槍聲、爆炸聲此起彼伏。
忻那日見機的快,已經退回到第三進的教堂裡,這裡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負責把住大門的匪徒不見了,後門倒還是敞開着的,他稍稍放心,趕緊一揮手:“往後門跑!”
匪徒們亂哄哄的向後門涌了出去,“哪裡跑!”只見後門口已經轉出一員女將,身穿防刺背心,頭戴80鋼盔,手中一杆齊眉點鋼槍,端的威風凜凜,英姿颯爽。正是董薇薇是也!她是練過健美,身體素質極好,無論身高還是體格,都比本時空的一般男人強得多。她揚起一槍,就把一個動作最快的匪徒戳倒了。
“弟兄們,拼了!”忻那日見只有個女人把門,知道蹊蹺,只把砍刀揮舞,哄得身邊沒死的匪徒嗷嗷亂叫,一窩蜂的衝了過去,想殺過去奪門而逃。董薇薇身後已經冒出一排士兵來,又打了一排槍,接着又是一陣霰彈炮,院中頓時七零八落都是屍體和傷員。
忻那日卻沒有跟隨手下匪徒衝鋒,乘着混亂的時候,他往旁邊一溜,已經跑到了夾道里,很快就翻過圍牆,逃出了這個陷阱。
他根本顧不及還有多少弟兄能跑出來,一個勁的直往村外跑去――村裡不能待了,脫身要緊。
在路上遇到了在街上接應的趙大沖,也是一臉的被燻黑的火藥煙,揮着一把寶劍。
“中計了,奶奶的!”趙大沖罵道,“這個混蛋劉四,我要剝他的皮――”
“快走吧,說這個幹什麼!”忻那日根本管不了劉四劉五了,丟下他發足狂奔。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趙海基、趙海諧、趙大沖全部被擊斃。忻那春原本在街上領着十幾個匪屬負責接應,在突然出現的士兵亂搶打到了幾個人之後,她就往地上一滾,裝死,打掃戰場的時候被狠狠的踹了幾腳纔不情願的爬了起來,被人用繩子和其他俘虜一起捆了。忻那日帶來的五十來人,並趙大沖在村裡發動起來的匪屬三十多人,被殺被俘,一個也沒跑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