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是航空郵件模樣的樣式,裡面塞着10張紙,上面用機器打印着各種各樣的數據。
其中包含了指紋對比,以及一些黑白打印的照片。
一看照片,我打了一個寒顫,腦子裡立馬反應過來,這不就是那個土屋嗎!
上面的照片有幾張還是我拍的,躺在地上的付加民,用餐的餐桌,漆黑的牆壁,這一切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一般。
這個人是誰?
她爲什麼要寄郵件給我,難道是想報復之類的?
隨即,我繼續將剩下的幾頁報告一樣的東西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上面一個寫了3件事情,或者說是三個分析報告單。
其中一個是有關那把五六式步槍的報告單。
根據指紋比對,五六式步槍上面一共找到了3枚明顯的指紋,經過比對,就是右一蘭,付加民和何三的指紋,可右一蘭的指紋只在彈夾的部位有記錄,而更多的是在其餘兩個人。
付加民的指紋在槍身、槍口、扳機和後託上都有顯現。
何三的指紋差不多,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爲什麼在扳機的部位,沒有找到何三的指紋,我依稀記得,當時何三曾拿着槍指着我們所有人,難道他的手並沒有放在扳機上?
疑惑之餘,我看向了下一章報告單,這張報告單上面顯示的是一些化學檢驗報告。
上面大概的意思就是說,那個在屋子裡的餃子和白酒,是正常的,不過痕檢科倒是給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從杯子裡盛的酒來看,兩個人似乎是在我們到達之時就喝完了杯子裡的酒,而事後也正如我們所看見的,兩個人依次到外邊,倒掉盤子裡的殘渣。
當時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發現有什麼地方確實有些不對勁,就比如那個餃子湯,在溫度尚且不算冷的南方,餃子水都是許多人喜歡喝的東西,在當時那種天寒地凍的山上,出門將熱氣騰騰的水倒掉,這一點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而另外一份報告單,是彈夾子彈和火藥的粘附。
這一點一般在痕檢科除非是判斷誰是兇手才查的一個項目,而現在兇手已經找到了,這一點,似乎並沒有查的必要吧。
報告上面顯示,兩個人的虎口均有火藥殘餘,而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爲什麼付加民的雙手都會有這麼濃的火藥殘留,尤其是左手的火藥殘留明顯要高於右手。
那意思就是說,對方是左手射擊的?
不會啊…..我們在場的人都可以擔保,付加民在要挾何三的時候,絕對是右手持槍射擊。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東西,那就是在催淚dan發射的時候,屋子裡傳來的那一聲槍響!
那一聲槍響之後,何三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並且手裡拿着槍。難道說…….
我轉頭翻了翻何三的火藥殘留。
濃度竟然可以忽略不計!痕檢科給的建議是,考慮二次觸摸!
二次觸摸是什麼意思?
好比我拿槍射擊之後,另一個人再拿起槍,不過他只是一個撿槍的人,他自己並不會使用這把槍射擊,那麼我們假設這把槍會送到痕檢科化驗,那我們就會把這種開槍之後粘附在手上的殘餘火藥叫二次觸摸。
而在這裡的情況就是,何三並沒有開槍!
那意思就是…….
我的腦子裡重新回到了那天的場景。
何三從警局離開之後,並沒有直接去小營地,而是去商店買了白酒和餃子。
那個時候的右一蘭並沒有走,而是靜靜的待在小營地裡,兩個人本來是想等風頭過了之後,再從小營地上下來,然而那一天是春節,兩個人在上面缺衣少食,何三帶着食物上去,也許就是出於這個原因。
然而小營地並沒有可以用作火源的東西,只有一些乾柴,而這個時候,付加民將彈夾取出來,準備故技重施,利用裡面的火藥做
火引子,而這也順手遞給了右一蘭,所以右一蘭的指紋只留在了彈夾上。
何三將自己去警察局的消息告訴了付加民,而付加民並沒有因此生氣,甚至殺掉何三,相反,兩個人還十分的默契,右一蘭沒有吃那頓餃子,在何三的指引下,這個女人逃脫了我們的包圍圈,成爲付加民口中,那個早已消失的女人。
而接下來,就有了何三和付加民吃餃子的一幕,我不知道兩個人在土屋裡究竟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情吃飯,不過可以知道的是,兩個人出門倒水其實是刻意而爲之,因爲他們需要確認,我們已經到達了。
而這樣他們也可以實施他們自己的計劃。
至於是什麼樣的計劃,我已經不知道了,不過從付加民的槍法來看,他的計劃並不會傷害任何人。
不過那個特警隊長的計劃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於是乎,這兩個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一定做過什麼抉擇。
而最後的結果是,付加民死亡,而且是自殺!
槍身上的指紋和付加民手上的指紋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能夠想象,這個人一隻手扣着扳機,一隻手拿着槍托,然後張開嘴給自己來了一槍,這也是爲什麼付加民吞彈但是並沒有把嘴給打壞的原因。
何三阻止沒有?
也許他想,可變故來的太快,而當看到自己的兄弟死亡的時候,他自己也無心再活下去,不管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最後舉起了槍,不過手指並沒有放在扳機上,而且還是一個空彈夾。
可儘管如此,他依舊做出了一種要射擊動作,而這一個舉動,我認爲他是在故意引誘狙擊手殺死他。
至於原因嘛…….
也許答案就是他最後那句話:“我是一個軍人。”
他寧願選擇在衝鋒的時候死亡,也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活下去。
我想到這裡,心中泛起五味雜陳,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是悲傷,還是可憐?
兩個人的命,換來了一個人自由,一個真正的自由,值不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寄這份郵件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目的,不過我猜測,他也許是想讓我知道,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是惡魔,也會有拼命撕破黑暗的天使,正如付加民所說的那句話:法律照射不到的黑暗,我願意用槍口的火焰去照亮一絲光明。
旅遊的心情煙消雲散,我頓時對這個人感了興趣,張桂芳……
既然郵寄的地方是二溪鎮,那麼我查查二溪鎮登記人口中,有沒有叫張桂芳的人就行了!
我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守根,那小子還詐了我一頓晚飯。
大約是3天后,守根打電話給我說那個人找到了。
見面的地點是一家茶餐廳,我們兩個人進入了一個包間,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大佬交接時候的樣子。
“找到了?”
“恩,這點事情對於俺來說不就是灑灑水嘛!”
“行了別吹牛了,趕緊說,是誰?”
“這個我還真不好說,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說着他遞給了我一個文件袋,上面是一個人口登記表,大致的信息都在上面。
張桂芳,1980年出生,公司中層管理,未婚,戶口登記是在二溪鎮。
我看着這些資料,腦子裡依舊沒有一個輪廓,只是呆呆的看着這張照片……
守根一直問我看出什麼沒有,我搖了搖頭。
回家之後,我再次將這張照片拿出來看,這一次我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我又將我在二溪鎮遇見過的人,尤其是女人重新回憶了一遍。
除了那個餐廳裡的老闆娘,也許唯一幾個年輕的女性,就只有在工廠裡看見的那些了,可是他們也就20出頭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
照片上的女人。
那麼除了年輕的,老的……
被害人鐵子的母親,那個可憐的老婦人。
另外一個就是那個受到牽連而死的鄰居,家裡也有一個老婦人,不過這照片上的女人…….
我突然意識到了這是誰!
這個人就是那個被牽連受害老夫婦口中的,在外地工作的女兒!!!
想到這裡,我重新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最後拿起電話給守根打去,直接要他幫忙查一查這個女人。
後來守根拜託了一些朋友和關係,查到了這個女人有一個男朋友,相親認識的,快結婚了,不過對方陰差陽錯的被調到了二溪鎮當公安局局長。
聽到這個,我立馬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掛掉電話之後,腦海裡不斷浮現了這幾個老婦人的形象。
第二天一早,我請了假,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下了機場又直接坐了長途大巴直奔二溪鎮。
此刻我的內心沒有在害怕,相反,我的內心充滿了一種愧疚。
再次到達二溪鎮時,已經是當天的晚上7點鐘了。
我憑着記憶,找到了張桂芳的家,路過右家的時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與我走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再來的路上,我聽到兩個本地人談論這件事情,其中提到了,這個老宅子,下個星期就會被拆除。
我來到了張桂芳的家門口,敲了敲門。
開門的依然是那個老婦。
再次相見,總是有一絲傷感,春節已過,老婦人孤單的住在屋子裡,唯一說話的就是電視機。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將郵件的事情說給了老婦,她點了點頭,說這是鐵子的母親要求的……
我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時什麼意思。
後來我才瞭解到,鐵子的母親,也就是那個家徒四壁,只有一個兒子的母親,在案子結束之後,曾在右家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她以爲我會回到這裡找些證據什麼的,然後自己也好趁着這次機會給我道聲謝,說鐵子終於能閉眼了。
然而她沒有等到我…….
後來,這個可憐的老婦人死了…….因爲低體溫症,老婦人沒有手機,自然沒有辦法聯繫到我,而她也不知道,我因爲恐懼這個鎮上的人,早早的就離開了這裡,畢竟收尾的事情是關遠和雷少校的事情。
而可憐的老婦不知道,右家本來就有點偏僻,到了晚上更是少有人經過,發現婦人死亡的就是右家的鄰居,此時坐在我面前的這位老人。
她說她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個更加黑的影子,起初她以爲又是某個殺人魔頭,可靠近的時候才發現是老婦…..
而此時的老婦,蜷縮着身體,背靠在右家的門口,她之所以蜷縮,是因爲她的懷裡,裝着幾個雞蛋…..
“她是想好好感謝你,可沒想到,唉,這也許就是命。人老了,也可憐了,早點走好,活着,受罪……”
聽到這裡,我哭得天昏地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兩隻眼睛腫得厲害。
我告別了張桂芳的母親,並詢問了那個因我造孽而去世的老人的墳墓。
離別的時候,她叫住了我,說:“我知道,你看到了人心的黑暗,也看到了在太陽底下走動的鬼,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要相信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這麼的黑暗,這也是我叫張桂芳給你郵寄這些快遞的原因…..”
我點了點頭……一隻腳踏了二溪的土地,眼睛看着遠處的長白山脈,長白山脈下邊有一個哨崗,哨崗的後邊有一塊孤墳,那是我要去的地方。哪裡埋着光,埋着能讓人看到希望的光。
我恍惚着走過去,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走過去的。
只記得這一天的雪下得很大,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