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夥子是製藥廠的工人,收入還算不錯,好像在跟老右家的女兒在談戀愛,不過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有看見過他們。”
我點了點頭,開口道:“婆婆,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沒有告訴我?”
老婦看了我一眼:“唉,算了,我也活了一輩子了,也活夠了,不能到死前,還做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
老婦人的神情開始嚴肅起來。
“是蔡鎮長,那個癟犢子……不讓我們說的。”
我愣了一下,連忙問道是什麼事情。
“其實事情發生就發生在那天晚上,那邊邊防的小夥子被謀害之後,還有幾個人也遭遇了毒手!”
我和安好面面相覷,不敢打斷老婦,同時安好也站起身,將周圍的窗簾給拉上,這樣一來,本來就已經夠黑的屋子裡,變得更黑起來。
“其他幾個人是誰?”
“是右家,哪一家兩口,加一個鄰居,都死了。”
根據老婦的闡述,變故發生在兩天前,也就是我們到這裡的前一天晚上。
當時的二溪,從白天到夜晚,幾乎都是連綿的小雪,鐵子接到領導的命令,說今晚等最後一班火車離軌之後,進行一次軌道維護工作,陰差陽錯的,當時的兇手可能在計劃一件事情,所以在戰士哪裡奪槍,並且槍殺了在哨崗邊的人,讓我們記住幾個人的名字:鐵子,胡漢語,林加晨。
當時正值春節,二溪雖然人口不多,但是過年的味道還是很濃郁,周圍充滿了鞭炮的聲音,老婦人年輕的時候曾參加過民兵訓練,是打過槍的人,但畢竟年事已高,即使聽到聲響,在這麼遠的距離裡,早已經不能分辨什麼是槍聲,然而就在她晚上熟睡之際,突然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也傳來了幾聲響聲!
而這一次,老婦人聽得很清楚,幾乎立馬就認定,這就是槍聲!
老婦人腦子很清晰,知道這個地方唯一有槍的地方,只可能是哨崗,而鐵子就是在哨崗那邊工作,如果真的在這裡聽到了槍響,那指不定是哨崗那邊出了事情。
老婦人從牀上起來,但她並沒有出門……恍惚之間,她看到了一個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在黑暗的旁邊,是右家的房子。
老婦人當時覺得很害怕,因爲她知道,肯定是哪裡來的悍匪,殺了右家。
果不其然,沒過一個小時,蔡鎮長顯然聽出了聲音的不對勁,帶了一批人來到這裡,那個時候,老婦纔敢出門看個究竟。
一家兩口,全部死於非命,外搭了一個可能是聽到槍聲出門的鄰居。
那個時候的老婦人十分的慶幸,但是又擔心的要死,因爲她沒有在裡面看見鐵子,然而她有無法從這裡走到哨崗那去,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吼了一句,哨崗那邊出了事情!
蔡鎮長這個時候才帶了一批人往哨崗那邊去,而這一去,蔡鎮長當時就暈倒了過去,過了半個多小時才醒過來,醒了之後立馬把公安局長叫了過來,說無論如何要妥善處理。
而處理的方法,就是將哨崗的事情上報,但是將右家和一個鄰居的死亡壓下來!
聽到這裡,我幾乎啞然,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那個一口一個“我不就是捨車保帥,站出來被罵的那個人嗎”的蔡鎮長,心說這人怎麼看,也不是那麼能幹的人啊,怎麼…….看來果然還是那句話,人心隔着肚皮,你永遠不知道,站在你旁邊的人,當夜色來臨的時候,他本來的面目會是怎樣。
安好顯然也很憤怒,於是問道:“難道你們都答應了?這恐怕不太可能吧?”
老婦人擦了擦自己的淚水,繼續說:“唉,當時那些人差點衝上去把蔡鎮長揍一頓,後來,蔡鎮長說,我們這個地方,說得不好聽一點,若不是那個製藥廠和每年的旅遊,所有人幾乎早就喝西北風了,而這個事情,很顯然不是單純的持槍殺人事件,很可能還跟國家安全有關,我雖然年齡大了,但是我不傻,所以當時我一字一句的聽着,後來蔡鎮長說,他想了一個萬全之策,那就是單獨把哨崗的事情報上去,然後讓上面的人來查兇手,而右家和那鄰居,就壓下去,到時候,等上邊把兇手查出來了,死者也能安息,而旅遊和經濟也能保住。”
我苦笑了一聲,如果之前認爲這個蔡鎮長只是一個不作爲的懶官的話,那我可真的是誤解他了,這個方法,也許從滅絕人性的方面來說,不失一種好方法,可他犯了一個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那就是先入爲主的認爲,兇手就是間諜或者國外潛伏到中國的特務。
安好喝了一口水,問道:“鐵子是您的兒子,您的兒子被害,其他人我不管,但對於您來說,也可以忍氣吞聲嗎?”
話音一落,老婦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只是一個連路都走不遠的老婆子,其實就比殘疾好一些吧,當時其實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剛剛我不是說了嘛,蔡鎮長說了這個方法之後,幾乎全部人都想衝上去揍他,但是這個人實在是太能趨利避害了,三言兩語,把所有的問題歸結到了經濟上邊,
而那些人,上一輩都是一路開荒到的這裡,窮怕了,害怕再回到以前那種沒有衣服保暖,沒有食物撐胃的時候,而且,我們只是一些普通的老闆姓,這個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雖然那個公安局長,和鎮上很多人都很熟,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褲兜兒裡的錢,幾乎是想都不用想的跟蔡鎮長一個鼻孔出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微弱的光線,照在了老婦人的臉上,她說,上一輩,都是開荒到的這裡,而她臉上的溝壑,和熱滾滾的眼淚,告訴我她就是自己口中的哪一個上一輩。
安好火冒三丈,立馬從板凳上站了起來:“米林,我們現在就去找那個蔡鎮長!”
我連忙拉住安好,說道:“等等,我在問問其他的。”
安好瞥了我一眼,沒在理會我。
我轉頭看着老婦,心中泛起一陣陣酸楚:
“婆婆,您剛纔說,這個決定是取得了所有在場人的同意,對吧?”
老婦點了點頭:“是啊,當時其實也沒有多少人,10來多個,不過都是一些年輕人,後來蔡鎮長還給了那個鄰居和右家一筆錢,說這個暫時先拿着,結束之後料理後事,後續還有已一些錢,算是慰問。”
“有多少錢?”
老婦人緩緩站起來,走向了一旁的櫃子裡,從很多厚重但是破舊的衣服下邊,拿出了一個折得很規整的信封。
老婦人的手如同一根枯樹枝,她在手指上邊沾了一點口水,慢慢將信封打開……我不知道她在一張張掐這些錢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但如果那是在掐錢,我會覺得,我是在一點點掐我自己孩子的命。
“大概10000左右……”
老婦人將信封擺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我看着那個信封,久久沒有說話……
10000對於城市裡的家庭來說,也許只是孩子一個學期或者一年的補課費。對於一些企業領導來說,這或許只是一頓或者兩頓應酬的飯錢。
然而對於眼前這個,形如枯槁,眼角溼潤的老婆婆來說,這個錢,是兒子的命……
我緩緩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害怕如果我在做過多的停留,我也會留下眼淚。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背對着老婆婆,開口道:“婆婆,你放心,不管怎樣,我會給您和您孩子一個交代!”
道別了老婦人,我的內心五味雜陳,看着窗外一片白色的野原,看着遠處巍峨聳立的長白山脈,我莫名想到了心理學上的一個現象:黑羊效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