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紛紛揚揚今年的第一場雪,雲嵐不由再次回想起當年的那場車禍。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大雪飛揚的日子,媽媽開車到學校接讀三年級的雲嵐。因爲下雪,媽媽的車開得異常小心緩慢。可是,有時候不是隻要你小心謹慎就能避免災難的發生。正當媽媽開車載着八歲多一點的雲嵐緩慢的行駛在馬路上,從車窗裡,雲嵐已經看到小區大門口的電動伸縮門了,可就在這個時候,雲嵐只感覺身下的小汽車猛然往前一竄。雖然繫好了安全帶,但是自己的腦袋還是瞬間朝身後的靠背上磕去,還不等雲嵐反應過來,隨着“砰”的一聲巨響,汽車又撞上了前面的一輛貨車。雲嵐剛剛碰到靠背上的腦袋,再次向前甩去。之後,雲嵐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雲嵐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醫院病房潔白的天花板。扭頭看見坐在牀邊的爸爸似乎睡着了,雲嵐想擡手把爸爸推醒,可是,讓雲嵐驚訝的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胳膊始終一動不動。甚至,雲嵐都感覺不到胳膊的存在,不僅是胳膊,好像脖子以下的身體,雲嵐完全都感覺不到了。
只有八歲多的雲嵐,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直到用力把爸爸喊醒,雲嵐問道:
“爸爸,我的胳膊和腿怎麼都動不了了呢?”
“嵐兒,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看到爸爸紅腫的眼睛,以及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雲嵐有些不大相信爸爸的話。
“爸爸,媽媽呢?”
“嵐兒,媽媽,媽媽走了。”
說到這裡,雲夢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着雲嵐的面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雲嵐用力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九年前的事情。準確說來,應該是九年零一個月又三天。事後,雲嵐才知道,那次車禍不僅導致自己脖子以下毫無知覺,成爲高位截癱患者,而且,疼愛自己的母親也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九年多,整整三千三百一十九天,雲嵐現在想來都不相信自己能一直活到今天。曾經,雲嵐也想過自殺,可是,留給自己結束生命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絕食。雲嵐嘗試過,卻都因爲被爸爸及時發現而夭折了。
直到五年前,家裡進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雲嵐突然改變了想要輕生的念頭。
女人叫謝琳玲,不得不說,謝琳玲長的非常漂亮。聽家裡的保姆王姨說,謝琳玲還是碩士研究生畢業呢。五年前剛進家門時,只有二十六歲,比爸爸雲夢嶺整整小了十八歲。一米六五的身高,五十五公斤的體重,潔白細膩的肌膚,豐滿而又勻稱的體型,無一不是男人眼中美女所具備的標準條件。
當然,有關後媽謝琳玲的情況,一部分是雲嵐從保姆王姨那裡聽來的,一部分則是雲嵐從偶爾見過的一張體檢報告單中知道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後媽謝琳玲對雲嵐的態度。
在對待自己的態度上,雲嵐不得不佩服自己這位後媽。當着爸爸雲夢嶺時,對雲嵐可以說是關懷備至,疼愛有加,可是,每當爸爸雲夢嶺不在跟前時,雲嵐從謝琳玲眼中看到的,只有厭惡和嫌棄。
正因爲如此,雲嵐纔不再有輕生的念頭,她是從心底裡憎惡這個來到自己家裡,佔據了本屬於媽媽位置的女人謝琳玲。既然她不喜歡自己,那麼自己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絕不能讓她如願。那個時候的雲嵐,正處於青春期的叛逆期,所以纔有那樣一個決定。現在想來,真的是任何事情都是一分爲二的,要不是潛意識裡的叛逆思維,說不定已經沒有今天的雲嵐了。
窗外的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着。
沒有風的雪天,雪花飄落的姿勢格外優美,輕盈,瀟灑,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
雲嵐就這樣靜靜坐在輪椅上,注視着窗外的雪花,直到房間的光線暗了下來,王姨輕輕推門進來,輕聲對雲嵐說:
“小嵐,累了吧?要不要回牀上躺會?”
“嗯,好吧。”
高位截癱的雲嵐,不論做什麼都需要王姨照顧。多年來,王姨可謂是盡心盡力,這一點雲嵐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對於王姨,雲嵐心裡只有感激。
“小嵐,要不要讀書?”
“不了,我想上網看看。”
由於爸爸雲夢嶺給雲嵐買的電腦是聲控的,所以上網瀏覽網頁是不需要人幫助的。王姨把雲嵐抱到牀上,扶她靠在牀頭,用一個圓形中空的支架支撐住雲嵐的身體後,便帶上門出去了。
和其他人一樣,雲嵐最近瀏覽最多的也是“英雄之家”。
雖然雲嵐屬於高位截癱,脖子以下的身體完全沒有了知覺,可是,雲嵐的腦子卻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雲嵐頭部負責分泌荷爾蒙,以及指揮第二性徵發育的腦垂體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儘管雲嵐站不起來,儘管感覺不到身體的變化,但是,雲嵐還是能夠看到自己日漸豐隆的胸部,以及越來越細膩光滑,只屬於少女纔有的肌膚。
只因爲具備一個完整而又健康的大腦,所以正值這個最容易做夢年齡的雲嵐,心中的憧憬和嚮往和同齡女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同。“英雄之家”中叢葉的所作所爲,也同樣深深打動了雲嵐那顆少女之心。
雲嵐和其他同齡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楚,對自己來說所有的憧憬和嚮往只是夢,是一個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夢。
看着“英雄之家”上面登載的,關於網站已經成立“英雄之家信息網絡公司”的消息時,雲嵐也是從心底裡爲“英雄之家”感到高興。
就在這時,房間的聲控電話響了。
“你好,我是雲嵐。”
“小嵐,我是舅舅。”
“是舅舅啊,今天下雪了,舅舅看到了嗎?”
舅舅馬一鳴是雲嵐感覺最親近的人之一。自從媽媽謝世後,除了爸爸外,就是舅舅給自己的關懷最多了。
“呵呵,那麼大的雪,舅舅能看不到嗎?小嵐在幹什麼呢?”
“我在上網呢。舅舅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有個好消息告訴小嵐。”
“呵呵,什麼好消息啊?”
雲嵐可不怎麼相信舅舅會有什麼好消息,對自己來說,除了身體能夠恢復之外,再不會有值得讓自己真正高興的消息了。而想要身體康復如初,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