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何筠死了,穆蝶也死了,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清楚,也不知道找誰問去。”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於英嘆了口氣,道:“我們先下去找地方休息吧。”
阿瓷應了一聲,但是剛掀開車簾,撲面而來的一陣灰塵害得二人一陣咳嗽,兩人捂住口鼻下了車,眼前的正是一家客棧,阿瓷正要往客棧裡走,於英卻停了下來,阿瓷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立時停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遠處一身月白衫子的孫弦寂站在髒亂的街道上顯得分外的風朗氣清,而他旁邊還站着幾個人,一個穿青衣的中年男子,一個佝僂着背的老太太,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妹。
孫弦寂注意到了於英和阿瓷的目光,轉過頭來,見到二人,也是一愣,但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走過來的意思。
“芍藥,小桃?”阿瓷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雙胞胎姐妹上,芍藥和小桃也看到了她,芍藥還沒動,小桃已經蹦跳着跑了過去,“阿瓷姐姐!”
阿瓷不得不感嘆這世界還真是太小,這樣都能遇到。
這樣一來,幾個人不得不聚到了一起。
進了客棧,分別訂了房間。這客棧並不大,這麼多人,得拼桌才湊得起來,掌櫃的讓小二給他們挑了個寬敞的地方,將兩張桌子湊到了一起。
阿瓷一面和芍藥小桃說話,一面拿餘光去瞥孫弦寂,於英一邊吃着桌上的糕點一邊看看阿瓷,又看看孫弦寂,而孫弦寂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倒是旁邊的老太太不發一言,偶爾看一眼於英。
於英喝了口水,擡起頭剛好和那老太太對視,便笑道:“老婆婆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跟着她們東奔西跑的呀?”
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擺了擺手,孫弦寂見狀解釋道:“婆婆她年輕時弄壞了嗓子,說不得話了。”
於英一副瞭然的樣子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和她說話了,但是她卻一直盯着於英看,於英剛開始還想無視,但後來被她盯得實在受不了,只得問道:“老婆婆,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忽然他頭往前一湊,盯着老太太看了半晌,道:“老婆婆,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你很面善。”
老太太身子一僵,眼神躲閃,於英嘿嘿一笑,道:“開個玩笑啦,我沒有見過老婆婆。”
老太太神色複雜地瞥了他一眼,阿瓷捏着他的臉道:“對前輩放尊重點。”
於英拱手告饒,“我知道啦,阿瓷姐姐你快鬆手,我臉被你扯得跟麪餅似的了!”
他這麼一說逗得對面的小桃拍着手大笑,道:“這個哥哥真好玩兒!麪餅哥哥!”
於英嘴一噘,哼道:“小丫頭我可不是什麼麪餅哥哥,我叫於英,你呢?”
“我叫小桃。”小桃咯咯笑着,跪在凳子上就要來拉於英,阿瓷見二人似乎很玩得來,便和於英換了個位置,而這一換,她又後悔了,她的對面,正好坐着孫弦寂。
孫弦寂悠悠然給自己倒了杯茶,問她道:“你要嗎?”
阿瓷點點頭,正準備將自己的杯子推過去,忽然發現杯中還有茶,趕緊端起來要喝,卻被燙着了,忙不迭放下杯子,杯中茶也被灑了出來。
阿瓷臉紅了半邊,於英急忙掏出帕子替她擦嘴和手,阿瓷低着頭,臉埋在髮絲間,孫弦寂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將手中茶壺放了下來,阿瓷朝着他不好意思道:“抱歉,讓孫公子見笑了。”
孫弦寂端着茶杯的手愣了愣,旋即又笑了,溫和道:“無妨,阿瓷姑娘沒事吧?”
“沒事。”阿瓷頭更低了。
小桃非要拉着於英出去玩,於英沒辦法,只能跟着出去,阿瓷有些不放心,卻聽孫弦寂道:“於小公子身手應該不錯的,阿瓷姑娘何必這麼擔心?”
這一句帶着明顯醋意的話說出口孫弦寂自己都是一愣,但是話已說出口,已經沒有收回的可能了,只見阿瓷勾起脣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阿英身手是不錯,但是這和我擔心他並沒有矛盾。”
孫弦寂被她這話一嗆,白皙的臉上染上一絲紅雲,他別開頭去,不再說話,阿瓷跟着於英他們出去了,青衣道:“你喜歡她?”
孫弦寂又是一嗆,道:“師叔,莫要取笑弦寂了。”
青衣笑了笑,不再說話,空氣彷彿凝固般的安靜。
小二將菜端了上來,見人已經差不多少了一半,摸着後腦勺愣了一會兒,孫弦寂道:“你且將菜先端上來,他們過會就會回來的。”
“我去叫他們吧。”芍藥道。
孫弦寂點點頭,芍藥便離開座位,出去找另外三人。
小桃等人正往客棧這邊走,手裡還提着一隻小罐子,一臉興奮,芍藥無奈地搖搖頭,問道:“又買了什麼東西?”
“蟋蟀。”小桃興沖沖地舉起罐子給芍藥看,芍藥往裡頭瞅了一眼,摸了摸她的頭,朝着於英道:“於英公子,這蟋蟀多少錢?”
於英擺擺手道:“沒關係,小爺我不差錢,就當是我送小桃妹妹的見面禮啦!”
阿瓷也過來笑道:“芍藥你同這傢伙不必那麼客氣。”
芍藥摸了摸袖中的錢袋,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道:“那我們回客棧吧,飯菜已經端上來了。”
幾人回到客棧,圍坐一桌,卻只有於英和小桃說着話,阿瓷偶爾插幾句,其餘人都好似個啞巴,不發一言。
吃完飯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這一家小小客棧幾乎讓幾人把空房都佔了。
不一會兒,掌櫃的過來敲孫弦寂的門,問他們幾人既然認識,可不可以擠一擠,因爲來了新的客人,客棧已經客滿,外面天已經黑了。
孫弦寂同意了,小桃和芍藥本是住一間房的,最後和阿瓷住在一起,而孫弦寂則和於英住在一間房。
孫弦寂看着於英抱着被子過來,於英嘿嘿一笑,正要將被子往地上放,孫弦寂忽然道:“你睡牀上吧。”
於英一愣,旋即擺擺手道:“不用。”
“你身上有傷吧?傷及肺腑,不能受涼,這西北地區夜裡冷得很,你還是睡牀上吧。”
於英這纔想起來孫弦寂是個大夫,居然能一眼就看出他受傷,還真是——
令人不爽啊。
不過也沒必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於英重新抱起被子來到牀邊,孫弦寂從牀邊的櫃子裡拿出被子,在地上鋪開。
夜色如墨,於英咳得無法入睡,下面孫弦寂翻了個身,於英愧疚地道:“抱歉,要不我還是去外面吧。”
“不用了。”孫弦寂淡淡的聲音傳來,“你這毛病是如何得來的?阿瓷可知道?”
“半個月前,我中了烏冥掌,一直沒好,阿瓷只知道我受了傷,但她以爲我現在已經痊癒了。”
孫弦寂沉默了片刻,坐了起來,起身點燃了燈,走到於英牀邊,道:“若不嫌棄,便讓我替你診脈吧。”
於英猶豫着伸出手,孫弦寂將手指搭在了他手腕上,不一會兒他鬆開手,於英道:“之前那大夫說我只是受不得涼,不能再受傷,是這樣嗎?”
孫弦寂站起身,重新回到自己的被窩,淡淡道:“差不多,但是還要嚴重些。”
於英心裡一咯噔,緊張道:“怎麼個嚴重?”
“你這傷,若不好好養着,約莫是活不過十六歲的。”
於英眨眨眼,半晌才喃喃道:“這樣啊……
“若我真活不過十六歲,還煩請你好好照顧阿瓷姐姐了。”
“我騙你的。”
沉默了許久,孫弦寂忽然道。
於英翻身坐起,呵斥道:“你怎麼是這樣的人?!”
蔫壞蔫壞的!
孫弦寂心中嘆了口氣,道:“睡吧。”
於英復而躺下,又咳了兩聲,道:“我睡不着。”
“那便醒着吧。”孫弦寂的聲音依舊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於英哼了一聲,故意咳得大聲,孫弦寂忽然起身站在了他身邊,於英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麼?”
“幫你。”孫弦寂手指一動點在了他的睡穴上,於英翻了個白眼便倒了下去,孫弦寂吁了口氣,總算是清靜了。
翌日起牀,於英二話不說便拉着阿瓷趕路,阿瓷揉着惺忪睡眼嘟囔道:“不用跟他們道聲別嗎?”
於英難得一次在阿瓷面前這麼橫聲橫氣,“不用。”
阿瓷掙開他的手,道:“做什麼?大清早的脾氣這麼大?誰惹着你了?”
於英不說話,再次拉過她的手,硬邦邦道:“我們快點走,再不快點到西域那邊就很冷了。”
“也不差這告個別的時間啊?你昨晚是不是和孫大哥吵架了?我好像聽到了聲音。”
“沒有。”於英嘴硬道。
阿瓷戳了戳他的額頭,“小屁孩難得見你耍脾氣。”
於英轉過頭看着她,道:“阿瓷姐姐,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也不要嫁給孫弦寂。”
阿瓷一愣,瞪了他一眼,道:“瞎說八道什麼?”
於英看了她兩眼,卻忽然泄了氣,轉過身往前走,“也罷,如果我死了,你還是跟着他吧,他是大夫,武功又好,你跟着他,也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