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鏡聞言低下頭,沒有說話,蝶淵嘆了口氣,道:“老身這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辭鏡,你也是經歷過大事的人,你應該也知道,太過善良是無法活下去,尤其是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你看她的眼神,哪裡還像個孩子?一個經歷全族人被殺的人,怎麼可能還是個孩子?”蝶淵問道。
辭鏡不知道如何回答,蝶淵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你沒有錯,但是你可以更狠心一點。”
直到天黑蝶淵才從辭鏡房間出來,她在門口停了片刻,徑直往孫弦寂房間走去。
她敲了敲門裡面傳來孫弦寂的聲音,“請進。”
她推門進屋,孫弦寂正坐在軟塌上,正如她所料,他臉色蒼白嘴脣烏青,和辭鏡當初被種蠱時的症狀一模一樣。
“竟然能將辭鏡身上的蠱蟲引到自己身上來,你是怎麼做到的?”
蝶淵在桌邊坐了下來,悠悠然給自己倒了杯茶,孫弦寂抿了抿脣,淡淡道:“她喝了藥裡有蠱蟲討厭的東西,蠱蟲若是被逼得沒地方去便會尋求出口,我在昏睡的時候割破了她的手腕,將蠱蟲引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能將蠱蟲逼出來,爲何還要引到自己身上?”
“我目前所知道的方法是隻能用火燒,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法子,若將蠱蟲逼出來後不管它,它勢必會跑到別人身上去。”
“跑到別人身上去,不如引到自己身上?”蝶淵輕聲問道。
孫弦寂點了點頭,蝶淵不禁大笑,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半晌,她捂着肚子,眼裡淚花閃閃,“你們這些人,哈哈,還真應了那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孫弦寂皺眉看着她。
“你們那麼爲別人着想,可是有人爲你們着想麼?”
“我們所做的選擇,只是爲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罷了。”孫弦寂淡淡道。
蝶淵將茶杯放在了桌上,走到孫弦寂身邊,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將蠱蟲引到自己身上,半年後死的便是你。”
“我會在半年內找到拔蠱的方法,小桃能知道的,我一定也能知道。”
蝶淵輕笑一聲,道:“隨你們好了。”
她起身出了門,孫弦寂捂着心臟躺倒在軟塌上,劇烈的疼痛饒是他也有些忍不住,疼得狠時只恨不得生生將自己的心臟剖出來。
月上中天,疼痛終於減輕,他聽到窗外傳來的琴聲,他起身走過去,看到對面屋頂上,蝶淵正撫着琴,琴聲幽幽如月下清泉,他只覺得渾身舒坦了很多,而另一邊辭鏡也正趴在窗邊,兩人呢目光相對,均是一笑。
翌日,侍女來告訴辭鏡,蝶淵已經離開,只留下了一封書信。
辭鏡拿着信看了半天,孫弦寂進門來,問道:“又有誰寫信過來?”
“是蝶淵前輩留的。”
孫弦寂一愣,辭鏡繼續道:“蝶淵前輩說芍藥其實早已經不在辰飲殿了,在小桃對我下蠱之前就不在了,小桃和芍藥是雙生姐妹,估計是感應到了自己的姐姐出了事所以纔會做出這種極端的事。”她頓了頓,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孫弦寂在她身邊坐下,拍了拍她,辭鏡擦了擦眼角,仰起頭,道:“孫大哥,他肯定已經回來了。”
“你是說無衣?”
辭鏡點了點頭,“芍藥失蹤那晚,我好像看到了他,但是當時我不確定,後來遇到蝶淵前輩,本來她將她有的另一半玲瓏骨給我看了,但是後來那一半玲瓏骨便不見了,我本以爲是和我一樣融入了她的身體,但是她卻沒有發生一點變化,所以我猜是有人從她身邊偷走了玲瓏骨。”
“我不明白他做這些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玲瓏說他曾是喜歡她的,甚至爲了紀念她,將她容身的木偶燒掉製成了玲瓏骨,可是爲什麼後來他又將玲瓏骨弄丟了,似乎還忘掉了玲瓏,可是若說他忘掉了玲瓏,他現在爲何又要不擇手段得到玲瓏骨?”一連串的疑問從辭鏡嘴中冒出,可是卻沒有人能回答她。
“孫大哥,你還記得武林大會那場大屠殺麼?”辭鏡忽然問道。
“記得。”
“那也是無衣和魔教的人合謀造成的。”
“……”孫弦寂默然。
“孫大哥,我已經好了很多了,我們明天去京城吧。”
辭鏡將鹿鳴宮的時候交給了小風和綠絛,綠絛雖然不滿她作宮主的總是往外跑,但看在讓她和小風兩人一起照看的份上好歹沒給她甩臉色,上車的時候般離王子剛好來看她,辭鏡急忙道:“殿下,我要去一趟京城,鹿鳴宮就麻煩您多照顧了。”
“你去京城做什麼?”般離問道。
“有很重要的事。”
“什麼重要的事?”
“殿下您就別問了。”辭鏡跨坐上駱駝,般離皺眉看着她,最終從自己的褲腿上抽出一把彎刀交給辭鏡,道:“這個給你。”
那把彎刀刀鞘由純金打造而成,上面鑲嵌着各色寶石,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辭鏡沒有接,搖了搖頭道:“殿下,這麼貴重的東西我還是不收了,無功不受祿。”
般離直接拽過了她的手將彎刀塞到她手裡,“這把彎刀是父王送給孤的成人禮,世間僅此一把。”
“……殿下,既然這麼珍貴,我就更加不能收了。”
“它會代替孤保護你。”般離一字一頓道。
辭鏡神色複雜地看着他,般離繼續認真道:“於嫣宮主的去世,讓孤十分遺憾,孤不想再看到你也出事。”
“殿下我和於嫣宮主不一樣……”
“在我眼裡,你們是一樣的。”般離神色萬分認真地看着她。
辭鏡抿了抿脣,不知該如何說,一旁的孫弦寂騎着駱駝過來,將辭鏡手中的彎刀奪了過去,扔向般離,神色清冷,但語氣尚且恭敬,“殿下,保護辭鏡的事交給我就好了,不勞煩您操心。”
般離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你是何人?”
“我是辭鏡宮主的朋友。”
“孤也是她的朋友,爲什麼你能保護她,孤卻不能?”
“殿下,您若真要保護辭鏡,爲何不陪她一起去京城,您將這麼珍貴的彎刀交給她,只是給她徒增負擔罷了。”
般離愣了愣,辭鏡看了他一眼,爲難道:“殿下,孫大哥說得對,您還是好好收着您的刀吧,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般離目送着兩人走遠,轉身問小風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辭鏡宮主的什麼人?”
小風頓了頓,道:“應該是宮主的舊識,宮主還不是鹿鳴宮的宮主之前兩人就已經認識了。”
“孤也在她還不是宮主之前就認識她了。”
殿下您可就別再鑽這牛角尖了,小風摸了摸後腦勺,綠絛睨了他一眼,朝着般離道:“殿下,宮主和那位孫公子關係親密,想來關係是非常好了,而且奴曾親眼見宮主在於英宮主前起誓不會再嫁他人,殿下您還是——”眼見着般離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小風急忙堵住綠絛的嘴,般離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小風鬆開手,吁了口氣,綠絛冷冷道:“你幹嘛攔着我,讓我告訴殿下實話不好麼?宮主明知道殿下對她有意思,自己又不會再嫁,還這麼同時拖着幾個男人有意思麼?在證明自己魅力大?”
“綠絛你怎麼說話呢?”小風不禁惱怒道。
綠絛不依不饒,“我說錯了麼?”
“宮主未必知道殿下對她有情,而且宮主哪裡拖着幾個男人了?”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喜歡她?”
“誰說我喜歡宮主了?”
“那你每天狗腿子似的跟着她?”
小風瞪了她一眼,“我哪裡狗腿子了?她是宮主,我這做護衛的跟着她不是理所當然麼?你在胡說什麼?沒睡醒是不是?”
“徐小風你——”綠絛忽然來了火,但是卻沒有接着說下去,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小風莫名其妙,後面的侍女都看着他,眼裡帶着莫測的笑意,他問道:“你們知道她爲什麼生氣麼?”
那些侍女都捂着嘴笑着走開了,留下小風一個人在那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全鹿鳴宮的人都知道綠絛喜歡他,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
辭鏡和孫弦寂回京城時再一次經過了寧城,董明蘭看到孫弦寂的時候一眼便記起了他,又看到辭鏡和他似乎關係不錯的樣子,不禁欣慰,雖然她也很喜歡於英這孩子,但是她更希望辭鏡過得好,她還這麼年輕,守一輩子活寡太可惜了。
辭鏡卻不知道娘在打什麼主意,和嬤嬤在廚房裡商量着晚上做什麼吃的,孫弦寂蠱蟲發作只能待在房間裡,辭鏡做好飯菜進門來的時候他剛好緩過勁來。
“孫大哥你怎麼了?”辭鏡問道。
屋裡很暗,她正要點燈,孫弦寂卻制止了她,“別點燈。”
“怎麼了?”辭鏡蹙了蹙眉,她聽出了孫弦寂此刻的氣息亂的很,正要點燈,孫弦寂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驚,他的手冰冷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