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千絕老人這一番話瑰月也算是稍稍放了點心,便朝着他拱手作了一揖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晚輩得先去找到孫先生,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千絕老人哼唧了兩聲,轉身先走了,瑰月去客棧結了賬,坐在樓下等孫弦寂回來。果然沒多久孫弦寂便在門口出現了,瑰月走了過去,孫弦寂道:“前輩他走了嗎?”
“走了。”
“那我們回去吧。”
瑰月擡了擡眉,孫弦寂道:“子蠱死了,要麼是琉璃已經遭遇不測,要麼是琉璃已經將子蠱排了出去,總之我們留在這兒也沒用,不如先回去。”
他之前明明順着母蠱的指引來到這邊的,但是到了那股感應忽然斷掉了半個時辰,再接上時琉璃已經離開這兒了。
如果周隕寒在琉璃身邊的話那麼十有八九是被他動了手腳,說不定琉璃身上的子蠱死了也是因爲周隕寒,這人活了數百年,若他真有心研究蠱術,必定是十分精通了,孫弦寂再怎麼厲害畢竟只活了二十多個年頭,怎麼也比不上他的。
兩人穿過一片沙漠回到有泉國時已經是第二天黃昏,小風和綠絛和辭鏡商量好,將遷宮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一。
孫弦寂剛進辭鏡的屋便被辭鏡撞了個滿懷,他心裡一暖,低頭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這麼想我?”
辭鏡擡頭瞪了他一眼,道:“誰叫你不告訴我就出去的?還給我酒裡放**,你怎麼——”
孫弦寂嘴硬道:“不是**,是安神藥,怕你有心事睡不踏實。”
“瞎說八道,有什麼區別?不都是讓我睡覺的嗎?”
孫弦寂摸着下巴點了點頭,“誠然是沒什麼區別,不過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回來了不是?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卻瞥到了辭鏡身後的琉璃,他一愣,道:“琉璃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你走後第二天晚上,我去找你,遇到了周隕寒,琉璃和他在一起,我便將琉璃帶了回來。”
她擡眸,卻見孫弦寂臉色沉沉入水,問道:“怎麼了?”
孫弦寂看了她一眼,神色鬆動了一些,道:“沒什麼。”
辭鏡卻趴在他身上聞了一聞,孫弦寂好笑道:“你這狗鼻子在聞什麼?”
“你身上有藥味,還有一股血腥味,你受傷了?”
孫弦寂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
辭鏡看向他身後悠悠然晃過來的瑰月,問道:“他受了什麼傷?”
孫弦寂猛回頭,然而已經晚了,“孫先生在自己身上和琉璃身上下了子母蠱,琉璃身上的子蠱死了孫先生被母蠱反噬受了點傷。”
瑰月的速度快得跟爆豆子似的,孫弦寂想把他頭爆了的心都有了。
瑰月爆完料後溜得飛快,孫弦寂無奈地回過頭,辭鏡正直盯着他,他嘆了口氣,道:“抱歉,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以後別這樣了。”
“嗯,好。”
孫弦寂將辭鏡摟進懷中,卻發現辭鏡的身子正發着抖,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心中嘆息,聲音低低地道:“別怕,我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
辭鏡幾天來沒睡過一個好覺,被孫弦寂拍着拍着居然睡着了,孫弦寂將她放到牀上,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才起身離開。
琉璃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孫弦寂將它抱了起來,躍上了屋頂,看着頭頂一片清明月色,道:“你不會害辭鏡的對嗎琉璃?”
琉璃蹭了蹭,孫弦寂笑了笑,“那就好,我們都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倘若你真是數百年前那隻狐狸,倘若你真一心向着你的舊主人而他卻心懷不軌,那麼你就離開,別再回來,好嗎?”
他的語氣輕輕的,溫柔好似夏夜的風,但是那一雙眼裡卻清冷得如同高懸的明月。
翌日,有泉王再次派出使者前往中原,這個溫厚的君王不知怎麼忽然有了勇氣,將西域各國的國君都召集到了一處,並表示如果此次中原朝廷再不放人,他們將進攻中原,就算是自己掉幾層皮,也要讓中原吃不了兜着走。
辭鏡得到這消息的時候,孫弦寂正在一旁寫信,聞言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落下最後一筆,將信紙疊了起來,起身道:“陪我去送封信?”
“送給誰?”
孫弦寂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逛逛吧?”
難得兩人心無旁騖地得了這一日的空閒,辭鏡終於不再穿着那一身縞素,換上了一身煙粉色衣裙,頭髮也放了下來,綰了流雲髻,柔柔地垂在兩鬢,一路走過來的時候,銀步搖也一晃一晃的,看得孫弦寂眼前一花。
眼前這個姑娘那麼美,他心心念唸了那麼多年,他想好好保護她,一點傷害也不願意落到她頭上。
他牽過辭鏡的手,辭鏡往他身邊靠了靠,她終於能這樣站在他身邊了。
兩人走到了王都的街上,有泉國的風土人情辭鏡已經十分熟悉,但孫弦寂並不,辭鏡便給他細細的解釋,他們走到一處小攤前,上面擺着的是各種極具地方特色的小飾品,辭鏡站在小攤前看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對小小的耳環,這耳環卻並不是什麼珠玉寶石做的,而是兩片小木片,雕成了兩個人的模樣,一男一女,只是做工不太精細,看上去有些滑稽,辭鏡卻非常喜歡,問道:“小哥,這耳墜怎麼賣?”
小販沒想到自己隨便做的小玩意兒居然有人看得上,便站起來笑嘻嘻道:“這個便宜,收姑娘兩個銅板如何?”
辭鏡正要掏錢,孫弦寂已經先替她付了錢了,拉過她的手便走,辭鏡將那耳墜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隨即又將那男人形狀的耳墜遞給孫弦寂,道:“這個你留着。”
孫弦寂一愣,接了過來,辭鏡將另一邊也細心地收進自己的荷包裡,道:“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雖然這個定情信物寒酸了些。
孫弦寂忍俊不禁,也將耳墜收進了自己的荷包。
辭鏡道:“阿七,你說過以後要開個醫館和一家酒樓。”
孫弦寂輕輕嗯了一聲。
辭鏡卻忽然沉默了。
過了好一陣,她才磨磨蹭蹭地道:“想了想,還是不要了,你可以開醫館,但是不要開酒樓,以後你只許做飯給我一個人吃。”
孫弦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嗯,都聽娘子的。”
辭鏡笑着推了他一把:“不害臊,我還沒嫁給你呢。”
忽然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將自己的衣袖拉開,上面正綴着一隻玉鐲,孫弦寂知道那是於英送給她的,她一直戴在手上,她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他道:“我將這鐲子戴着,你會生氣嗎?”
其實是有一點點在乎的……
不過孫弦寂卻順勢將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道:“沒關係,你便一直戴着吧,我們都不能忘了他。”
如果不是於英當初拼死護着她,現在也沒有他們倆在一起的日子了。
兩人在街上晃悠了大半天,直到晌午孫弦寂將早晨準備好的信塞進了一家人的門縫裡,辭鏡目瞪口呆地問道:“那裡住着誰?”
孫弦寂朝她擠了擠眼睛,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嘿,居然還跟她賣關子。
然而孫弦寂軟硬不吃,辭鏡只能被他推了回去,兩人回到鹿鳴宮,孫弦寂便開始準備收拾行李要回中原了。 wWW●ttκā n●C○
辭鏡已經去沐浴了,孫弦寂在她房裡坐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到牀邊,看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地方。
辭鏡喜歡睡軟枕,但是這個枕頭的一角,卻四四方方的,好像有什麼東西。
孫弦寂猶豫了片刻,將那枕頭拿了起來,並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木盒。
那木盒上面的鎖十分複雜,孫弦寂鼓搗了一陣,辭鏡已經推門進來,看到他手中的東西,她臉色微微一變,快步過來並道:“快放下。”
孫弦寂聽話地放下了,問道:“這是什麼?”
“噬心蠱。”
孫弦寂聞言臉色也變了:“這麼危險的東西你居然一直放在枕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辭鏡眨了眨眼。
孫弦寂要被她氣死了。
“沒事的,噬心蠱已經沉寂了許多年了,就算我打開盒子這蟲子也未必會活過來,還有,這木盒上面有鎖,鎖只有青門上官家的傳人才能打開,可是芍藥和小桃都沒了,這世界上已經沒有青門的人了。”
她語氣裡帶着幾分蕭索之意,孫弦寂伸手攬了攬她,卻沒有說話,將那盒子又放在手心裡掂了掂,道:“我懂一點蠱術,不如我帶回去研究一下?”
“不行!”辭鏡聲音難得地多了幾分嚴厲,孫弦寂表情漸漸地嚴肅起來,“爲什麼?”
辭鏡將盒子奪了過來,道:“無衣的人想得到噬心蠱,當初他們就是爲了這個玩意兒才屠殺了上官家滿門的,你拿走了他們找你麻煩怎麼辦?”
孫弦寂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那就更不能留在你這兒了,”他將辭鏡的手指一根根扳開,道:“麻煩當然是都來找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