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上瓦胡島,陳沐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他的心中拋卻了所有的憂思,只想着能快點見到紅蓮等人。
然而奇怪的是,港口的氣氛卻有些微妙,不少高手在暗中窺視,陳沐和阿鬼也警惕了起來。
靠港之後,陳沐第一時間找到了鍾家的人,然而過得許久,鍾雲祥才帶着人趕了過來。
陳沐先是將師爺譚的隨身物品交給了鍾雲祥,並將卷宗一併交給了他,事情經過也都大概說了一遍。
鍾家在檀島的勢力很大,需要很多人手,師爺譚的船務公司被搞垮之後,必定會空出很多地盤來,所以消化拿坤等人,根本就不是問題。
當這浩浩蕩蕩的數百奴隸從船上走下來,整個港口都有些騷動起來。
雖然師爺譚的販奴船有時候也會帶回一些奴隸,但從未如此明目張膽,更不可能大張旗鼓。
當他們聽說這些奴隸是被解救的,這才恍然,紛紛圍攏過來看熱鬧。
陳沐卻沒有這個心思,與鍾雲祥交談了一會兒,便要回去見紅蓮。
畢竟自己也算是死裡逃生,臨行前就有種預感,今次回來,估摸着能看到紅蓮懷孕的樣子了。
可鍾雲祥卻笑了:“陳先生不必着急,這些人還需要安置,我對他們有不熟,他們也信不過我,橫豎已經登陸了,師爺譚也被除掉了,也不急於一時嘛……”
陳沐想了想,也就忍耐了下來,與鍾雲祥一道,妥當安置這些奴隸。
想返鄉的,就給他們船票和盤纏,想繼續在這裡打拼的,就由鍾家安排工作,如此忙了三四天,陳沐這才空閒了下來。
“雲祥,終於算是空閒下來了,咱們今日回去看看吧。”陳沐主動提起,鍾雲祥也笑道:“好啊,不過……不過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去檀島醫院看看……”
“醫院?鍾叔是不是……”
鍾雲祥也輕嘆了一聲,點頭道:“醫生說鍾叔撐不了幾日了,若不去見,往後怕是見不着最後一面了……”
陳沐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便跟着鍾雲祥到了檀島醫院。
醫院的醫療技術水平自是不消多說的,但見到鍾水養之時,陳沐仍舊有些不敢相認。
這才兩個多月不見,鍾水養已經蒼老得不成人樣,瘦弱不堪,已然是風中殘燭了。
“你回來了……”鍾水養支撐着想坐起來,陳沐趕忙上去扶着,老人咳嗽了一陣,似乎沒了力氣,只剩下喉嚨裡卡着痰,說話都費力,又讓護士來處理了一番,這纔算是平穩下來。
到了晚上,鍾水養醒來,才與陳沐說了一會兒話。
“聽說……你把師爺譚殺了……鍾家又靠着卷宗把船務公司給搞垮,好啊……真是太好了……”
陳沐想開口說話,鍾水養卻擡起手來:“我撐不住太久……先……先讓我說完……”
陳沐也就安靜下來,然而鍾水養的下一番話,卻讓他再也無法淡定了。
“你……做的是無可挑剔,是……是我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
“紅蓮聖母被清廷的人劫走,是我們……是我們對你不住……”
“紅蓮被人劫走了?!!!”陳沐的腦子嗡一聲響起來,對鍾水養接下來的叨叨絮絮已經沒有在意了。
難怪鍾雲祥如何都不讓他回去,只怕是不知如何向陳沐交代了!
若不是鍾水養整個人迷迷糊糊,沒能守住這個秘密,只怕他們還想拖延下去的!
也不等鍾水養說完,陳沐當即便衝到了走廊外,一把將鍾雲祥給拎了起來!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雲祥見得這架勢,哪裡還敢隱瞞:“是……清廷的人追到這裡來,想要暗殺鍾叔和孫先生,我們便讓孫先生暫時不要回檀島,又派了兄弟日夜守在醫院這邊……”
“殺手潛入了幾次,咱們人手也就有些吃緊,紅蓮聖母那日來檢查胎兒,殺手聲東擊西,沒能靠近鍾叔,就把……就把紅蓮聖母給劫走了……”
“不過咱們已經封鎖了港口,殺手應該是沒能逃出檀島的,想着陳先生漂流在外,爲大家賣命,心中也是不忍,所以咱們就自作主張,想着這幾日將殺手抓住,把聖母救回來了,再告訴陳先生……”
陳沐一拳砸了過去,拳頭擦着鍾雲祥的臉,狠狠地砸在牆壁上,竟是砸出一個洞來,白灰四處濺射!
“帶我回去!”
鍾雲祥哪裡敢再拖,老老實實將陳沐帶回到了國0安會館。
陳沐問清楚了情況,便與阿鬼等人,分散到檀島各處去搜查,只是一時半會兒,也確實沒有得到太多的消息。
這樣一直過了一個多月,仍舊沒有消息,陳沐也知道,殺手只怕是已經逃離了檀島。
又過了幾日,傅青竹和安雪瑞送來消息,說是在舊金山收到了風,陳沐又馬不停蹄坐船到舊金山去了。
這件事成爲了當時最令人掛心的一件事,鍾家出動了所有人手,幾乎將檀島掘地三尺,動用人力不知幾何,但竟如石沉大海,杳無消息。
很多人都瞭解陳沐的傳奇,只是自打這件事之後,漸漸也就沒了陳沐的消息,只是大家都知道,他並未放棄。
有人說清廷的殺手沒有手下留情,已經將紅蓮聖母連同陳沐那尚未出生的孩子給殺掉了,也有人說,紅蓮聖母流落到了荒島之上,也是衆說紛紜。
只是舊金山的同胞不久之後傳來消息,說是同胞們飽受欺負,陳沐開了家武館,在舊金山打出一片天地來,還在唐人街成爲山主,保護着同胞們。
陳沐四處募捐,幾乎將所有的財富都資助給了革命人士,革命勝利之後,卻仍舊沒有回國。
後來抗日戰爭爆發,陳沐才知道傅青竹已經是中共特別行動科的長官,陳沐又動用自己的人脈資源,讓香港方面爲祖國輸送物資等等。
又有人說,陳沐已經是特別行動科的人,在舊金山和檀島等地號召同胞出錢出力,還向美國人購買了武器裝備,通過走私運回,支持祖國的抗戰事業。
再後來,又有人說,軍統的人盯上了陳沐,要暗殺陳沐,只是沒能成功之類的。
雖然陳沐不再拋頭露面,但江湖上仍舊流傳着他的傳說。
有人說他終於找到了紅蓮聖母,生活幸福,家庭美滿,又有人說他給了李青魚一個名分,總之,越傳越離譜。
也有人說,他隱居香港,在英國人的眼皮底下當起了暗夜皇帝,仍舊保護着英殖民帝國統治下的香港同胞。
從檀島等地回來的同胞們,不斷帶回各種消息,人人都知道,陳沐儼然已經成爲了*,但卻又無人親見。
九七年,香港跑馬地,一個垂暮老者,踩着黑色布鞋,穿着一身白色的褂子,似乎仍舊帶着當年的笑容。
他也不需要攙扶,手裡拄着龍頭棍,走到了墓前,這座墓沒有姓名,只刻數字:“6328”。
老人望向北方的祖國,微眯着雙眸,似乎已經睡着。
過得許久,那夕陽的餘暉下,才傳來輕輕的哼唱,如半夢半醒的囈語。
“西山紅葉滿江流,荒冢斜陽黃昏後,風雨百年獨漂流,平湖秋月泛輕舟,無奈仗劍天涯,爲保山河,拳幾多。”
“……”
“今日大地喜重光,日月添輝山河壯,喜見故鄉息兵戎,女織男耕笙歌唱,我願水雲鄉里,駐馬常伴,浣紗娘。”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