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鼓鼓的包裡裝滿糕點,夏蕭背起出發,蕭蓉照常將他們送到門口,在婢女的攙扶下停步,但又不回府中,只是站在路口,目送他們遠去。等夏蕭最後一次回頭揮手後,他便消失在視野中,可蕭蓉依舊戀戀不捨。
“夫人,回去歇息吧,都累壞了。”
“比起你家老爺和三位少爺小姐,我做得這些事那算得了辛苦?正值亂世,都得做力所能及的事纔是。”
婢女知趣,不犟,卻依舊說:
“那身體也重要呀,你在,夏家纔在。”
蕭蓉誇她嘴甜,不愧是宮裡出來的,但確實也累了。夏蕭和阿燭一走,她便斂下眸子,不再那麼有精神。這位歲月難敗的窈窕美人,發間已有銀絲,可她總是爲自家人驕傲。特別是夏蕭,無論人還是名,都是她與夏驚鴻的美好結晶。
宮中侍衛見着夏蕭上午來了現在又來,不敢問半句話,便放行令其走向偏殿。得知他們計劃的管仲易和廖賽臉上皆有驚訝和敬佩,特別是前者。作爲學院人,他由衷祝福二人,在符陣打開前,道:
“符陣乃臨時建造,會有些不穩,但不要擔心,乖乖待在元氣中就好,不要做其他事。”
夏蕭點頭,可在出發前,阿燭爲其戴上一個嶄新的護腕。當即,一股神秘且無解的波動將其覆蓋,令他氣息消失。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場景,管仲易和廖賽都無法理解,可他們揮手之際,一股厚實的元氣已將他們包裹。
元氣化作一隻玄黃色大鳥,進入符陣中,開始朝東海而去。大鳥內有些顛簸,可夏蕭和阿燭只是一同牽着手,隨之閉上眼,開始養神。
這條路的盡頭,將是危險和生死,但夏蕭和阿燭極爲平靜,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做的最多的事不是吃飯睡覺,而是拿命冒險。但共赴黃泉路,怎麼也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好。
阿燭扭頭,看一眼夏蕭,頓時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而夏蕭扭過頭看她,再冷的臉也笑了出來。
兩人皆是大荒世界總的佼佼者,且是最爲瘋狂的人,淡然的面對一切,欣喜的對待每一次迴歸。當前此去近萬里,從斟鄩到大夏東部而不停息,直到東海之東,近乎進入西海才罷休。
此行太過遙遠,耗費的時間超乎夏蕭和阿燭想象,符陣的長度也當之無愧乃大荒第一。其中二人作爲首個體驗者,吃盡了苦頭,即便在管仲易的元氣內,也像坐着小驢車行走在顛簸的崎嶇山路,時不時被顛起,就要墜下這通道。
大鳥頭中,披着玄黃色光的夏蕭摟住阿燭的柳腰,令其不用擔心那些忽然而至的墜落感。就算會墜落,不知到何處也無事,只要他們在一起,便能安心的面對一切。
此去三個時辰有餘,夏蕭和阿燭在一聲鳥唳聲中到達東海之東。可這裡的動靜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大,也沒有半點翻天覆地的波動,只是瀰漫着濃郁的元氣,似遠古流傳至今,極爲磅礴,只是還沒爆發出半點威力。但沉默之後,就是足以翻天覆地的轟炸。
大鳥消散,夏蕭和阿燭於一陣光中落在小浪不斷的海面,任由海水從皮靴下流過,或微微 衝撞鞋面。
因爲所處乃極東之地,此處已近天黑。夏蕭和阿燭若立大海片鱗之上,濤濤黑海發出永不停息的汩汩流動聲,令人心頭一顫,似聽巨獸呼吸。而頭頂一輪圓月奇異無比,似時刻看着此處,不曾眨一下眼睛。
恰逢白月黑夜,令面前大海半黑攪白,倒是有幾分意境。夏蕭看着前方,道:
“還在前面,我們得走一段。”
阿燭與其隨行,不時打量四周。
於這東海之東,有一小島,彷彿海底深淵海溝的標識。夏蕭和阿燭吹着海風,踏浪而行。可腳下柔軟之地時不時閃出兩種光,令夏蕭和阿燭低頭詫異後繼續前進。
頭頂的光宛如病入膏肓者臉上的晄白慘色,久病難醫,而腳下的光更爲沉重,似一言不合就要開始連環轟炸,令人不敢隨意穿越這相隔兩個世界的海面。
在平靜而又有着奇異色彩的天地間,唯夏蕭和阿燭同行,顯得有些孤寂,又有大勇值得稱讚。他們四周遼闊無邊,要麼消失在黑暗中,要麼與蒼穹同接一色。
背後僅剩的紅霞消散,投影在海中的紅魚也遊離這危險之地。這片世界變得更爲玄妙,令人摸不着頭腦,可夏蕭回頭望了一眼,眼中是無畏也是看穿。他牽着阿燭的手,走上大荒世界最東側的小島。
“到了。”
暗色的海面和慘淡的月燈下,這裡只有形狀各異的礁石,不知被沖刷多少年,滿是歲月的痕跡。可他們只是站在海崖邊,看海浪被礁石撞碎,落幾點晶瑩的珍珠水珠到鞋面。
微微揚起的浪濤上,清尋子站立。雖說夏蕭和阿燭依舊行禮,可前者心中,對他還是有些看法,即便他是自己的恩師也一樣。但此時清尋子說的話,夏蕭聽得很認真,沒有半點不屑和狂傲。
“海獸一族還有幾個時辰才能來,你們先歇息一段時間,調整好狀態。”
夏蕭確實有些乏累,點頭時,阿燭問:
“前輩,我能下去嗎?”
“封印的縫隙實在太小,三人有些危險,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夏蕭和水箱去吧,如何?”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清尋子搖頭,阿燭只好作罷。她拉住夏蕭手,有些歉意。本以爲自己有機會陪着夏蕭,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食言。
“你可以留在封印上觀察四周動靜,等我出來。”
夏蕭的手掌撫摸阿燭側臉,觸摸到一片微涼。可她點了點頭,滿是乖巧。在外時,阿燭總是這麼聽話,令夏蕭極爲欣慰的嘴角揚起。
清尋子來的匆忙,去的也快,夏蕭和阿燭便坐在礁石上,聽着四周微弱的海風和地面的浪花聲,逐漸進入修行的狀態。他們一同吸收天地元氣,可阿燭對準的是此處的水行元氣,夏蕭則吸納天地五行,一些存在雖說微弱,可但凡有一點,夏蕭都將其吸納入體,像個強盜般蠻橫不講道理。
不斷吸收中,四周極有節奏的浪濤聲逐漸消失,最後化作虛無,消失在耳中腦海。夏蕭一霎忘我,陷入極深的修行境界。而海中,小語和三魚莫名其妙的出現,濺起些水花。
作爲海洋中帝王般的存在,小語比海獸還要特殊。可她看着海下,那遙遠之地的深淵海溝時刻都在散發波動,令其膽怯的躲在三魚身後,不敢妄自下潛。
小獨角鯨要好很多,作爲虛空獸一族的他,雖說年齡較小,可穿越的每片星空都比此處深奧,甚至不可相提並論。見識過的兇獸,隨意一頭都比起始大帝要強。但後者如今的境界,在整個大荒之中已算強大。
鯨魚戲水,在海面翻騰自己碩大的星空身軀,巨尾揚起海水,似灑下一片雨。這般嬉鬧之後,只剩寧靜。鯨魚若島,三魚和小語目不轉睛的盯着下方。而夏蕭和阿燭的狀態,已逐漸恢復到極致。
提前醒來也是無趣,所以夏蕭一直在修行,阿燭也修行。她能感受到,身旁有一大團元氣正在被吸收。當這些元氣吸收殆盡,阿燭才睜眼。夏蕭吐出一口堵在胸口的氣,重新望向這片天地時,結印讓小語回到水行空間。
因爲此處的水行元氣太過磅礴,對水行極爲敏感的小語纔會和平時不同,不由自主的擅自跑出水行空間。可這裡太過危險,她一看就被嚇得不輕,還是乖乖待在水行空間的好。小獨角鯨也回去,清尋子再顯,望向南方,低聲道:
“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