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這些惱人的想法,將母親這個詞重新放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角落,葉小臨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權權問道:“依我看這段時間估計你也沒閒着,蠻荒之林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權權嘿嘿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甩開兩條小短腿屁顛屁顛的跑到葉小臨身邊,似乎是發現葉小臨的身邊挺冷,於是又將那個火堆挪到葉小臨的身邊,搓着兩隻手掌坐了下來。
因爲權權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開口,因此他會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然後有些尷尬的笑道:“正想和你說這事呢,前些天聽說蠻荒之林西南角的落日河畔似乎有仙人淚出現……”
說到仙人淚時權權更顯不好意思,有些停頓,接着又道:“所以我想……”
“仙人淚,”葉小臨疑惑的看着權權,名子倒挺好聽,可惜這個東西他並沒有聽說過,看權權現在的模樣也可以猜測到大概是他有求於自己,便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提到仙人淚,權權有些激動的道,“具體是個什麼東西我也不知,以前只是聽起老師說過,似乎這藥可以讓人浴火重生,即便只剩下半截身子,只要有一口氣尚在也可以活過來!”
所謂仙人淚其實只是天地間的一種靈花,據傳是上萬年前元瑤仙子與其戀人在墜天崖訣別時留下的一滴相思淚,化而成形,花瓣嬌豔如天上的仙子,似美人淚,因此得其名。
傳言這仙人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是這畢竟只是從萬年前留下來的傳言而已,究竟仙人淚有沒有這般神乎奇神也未曾知道,只是人類總喜歡把希望寄託在這種未知的東西上。
因此這個世界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關於仙人淚問世的傳言,爲了這種有可能不曾在的東西,多少生命葬送在爭奪這種莫須有的東西身上,只是葉小臨久居泉州,不問世事,縱然有翟風這麼個二哥在,但同樣對於仙人淚仍然毫不瞭解。
葉小臨仔細的打量了權權,除卻那一堆顯得有些油膩的肥肉外,葉小臨實在找不出權權有什麼問題,便笑道:“你是殘了半截身子還是想浴火重生,要這個東西何用。”
一陣寒風吹過,將一片落葉送到權權的面前,這片泛黃落葉恰好落在權權的臉頰上,又順着他的臉頰滑了下來,權權小心的拾起,雙眼盯着看了好久,這落葉怎顯得有些孤單呢。
葉小臨看着權權的表情,眉頭一皺,縱然那只是一片普通的落葉,但葉小臨卻彷彿看到空氣在那片落葉上將權權的模樣勾勒的惟妙惟肖,心中便也猜到問題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還不是因爲我家的小辮子,”葉小臨不知爲何看到這片落葉就彷彿看到此刻的權權一樣,權權的話總是說的很平淡,葉小臨知道他越是平淡,嘴裡說出來的事情反而愈發的沉重。
“你那個妹妹不是已經……”一個孩子縱然再堅強也難免會將表情寫在臉上,葉小臨自然可以看得出來,因此也並沒有將那個死字說出口,只是含蓄的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權權有些無奈的將那片落葉隨手丟進了火裡,火苗瞬間竄了出來,只是眨眼間便將那片落片化成溫暖,權權的臉頰泛起一陣淡黃色的光芒,道,“我那個妹妹只是沉睡過去了而已。”
原來當年權權的妹妹小辮子被那戶人家的家犬咬傷,後來恰縫遇到好心人相救,雖然並未死亡,只是傷了腦子,可惜幾乎與死人無異,整個人陷入了深度昏迷再無法醒來。
權權年齡尚小,又身無分文,四處投醫無果,原本已經走入絕境,好在這時候遇到了他後來的老師無憂,這個無憂性子倒挺善良,雖然有點本事,但做的卻是雞鳴狗盜之事,卻也沒有方法可以救活小辮子,無奈只好將她凍結在一處寒冰之底。
幾年來權權隨着無憂走南闖北,其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找到救活小辮子的方法,期間也學到點皮毛法術,只是這些法術用來對敵實在太過牽強,用來偷盜倒顯得極爲得心應手。
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權權突然聽人說起這個世界有仙人淚這種神奇的靈藥,於是他便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無憂,過着這種尋找仙人淚的日子,之所以會經常光顧一些大門派,也就是因爲他知道這些大門派的收藏豐富,權權也只是抱着一線可以找到仙人淚的希望,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線索,那些法術只不過是因爲權權貪玩的性子,想留點紀念而已。
可惜,權權的法術是偷了不少,但對於仙人淚卻仍然毫無線索,原本權權已經極爲失望,不想就在葉小臨進入山洞的這段時間,權權無聊之下便聽到了這個消息,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於是只好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葉小臨的身上。
葉小臨聽到權權如此說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經常告誡着自己今後少參與到這種危險的事情中,可是看到權權那幅執稚嫩的臉頰卻露出一幅大人的表情,實在有些不忍。
“我知道了,”葉小臨既然明白了權權的意思,又知道自己定然會去,便也不準備說那麼多沒用的廢話,只是用簡單的話語與堅定的表情迴應了權權。
權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葉小臨,顯
然有些錯愕,表情有點呆滯又有點興奮,雖然是聽明白了些葉小臨的意思,但還是有點語無倫次的問道:“我還沒說,你怎麼就知道了!”
雖然相互救助過,但兩人認識的時間畢竟不長,權權先前之所以會尷尬就是因爲心裡多少有些擔心葉小臨會拒絕,可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清楚的表達意思,葉小臨就乾脆的應承下來。
想來葉小臨也應該知道,權權聽到的消息並不一定準確,即便那真的是傳言中的仙人淚,是不是這個仙人淚就一定可以救活小辮子,這些連權權都不能肯定,葉小臨明知道這些還冒着性命的危險去拼搏這一絲可能並不存在的希望,權權的心裡多少有些激動。
“葉老大,這麼說,你答應了,”在這個世界上哪裡還會有這種‘傻子’呢,雖然葉小臨只是簡單的一句‘我知道了’,但這句話彷彿讓葉小臨的在權權心中的位置提升了一大截。
權權的眼前,火堆旁似乎有一個身影在火焰的襯托下漸漸的高大起來,最後直上雲霄,權權順着這個身影擡頭看了看漆黑如墨的蒼穹,這個身影卻清晰可見,可不就是葉小臨麼。
“你無非是希望我去搶奪那仙人淚罷了,”葉小臨話語間盡顯平淡,兩條眉毛舒展開來,似乎還帶着點調侃的意味,“當然我不保證一定可以奪得那玩意!你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好。”
葉小臨嘴角輕揚,兩個碩大的酒渦印在臉頰上,目光有些冷但卻盡顯真誠,聽到這個聲音,權權又將目光移到葉小臨的身上,仔細的看着那雙總能流露出很多奇怪感覺的眼睛。
他知道葉小臨平淡的語氣就是不想自己有太多的尷尬,同時他自己也不是那種可以飽含深情的說出謝謝的人,於是只好將這兩個字在心底說了一遍,突然間他似乎發現此刻的氣氛似乎有點陰沉,或許是因爲剛纔想到小辮子的原因,可是權權確實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爲了打破這種氣氛,於是便衝着葉小臨嘿嘿的笑了兩聲。
似乎是因爲這種嘿嘿的笑聲沖淡了有點陰沉的氣氛,權權感覺到身子也稍稍暖和了些,很舒服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葉老大心兒善,先前我還一直爲這事發愁,這下可好了。”
受到權權的影響,葉小臨也突然感覺心情好了起來,故意仰天嘆道:“心兒善的人總是容易被人利用啊,你瞧瞧,咱們認識才多久的時間,我便要幫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葉老大,你可真會說笑,我也就一個十歲的孩子而已,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裡能利用得了一個外表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心志卻有四十歲的人啊,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啦,除非這個十四歲的少年真的是個傻子!可我看,葉老大你眉清目秀,應該不傻啊!”
葉小臨嘿嘿的笑了一聲,慢慢的站起身子使勁的搓着雙手朝權權走了過去,權權發現這笑容這表情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另人心寒,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身子往後挪了挪。
葉小臨單手便將權權拎了起來,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遍,權權就像一隻剛剛衝破蛋殼束縛的小雞一樣任憑葉小臨把玩,被葉小臨從左手甩到右手,然後再回到左手,一直幾個來回,直到權權有些頭暈眼花,指着自己的腦袋數着星星纔算完事。
權權落地的時候還在不斷的轉着圈圈,兩眼翻白,甩開兩隻胳膊就像蝴蝶起舞般,腦袋昏昏沉沉那些星星還沒有徹底消散,便又多了一輪月亮,葉小臨笑道,“我有時候也挺傻……”
等到那些星星終於消散,權權的腦袋終於稍稍清醒了些,輕輕的拍了拍道:“我只是開上玩笑而已,咱可不帶這麼報復人的……”
權權的目光掃過葉小臨的雙眼時發現他正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着自己,權權的臉色立馬黑了下來,想了一會,使勁的捏了捏臉上那堆肥肉,暗想着,鄙視就鄙視吧,鄙視自己的人千千萬,就連這蠻荒森林中都不下少數,何需在乎這一個,如此權權便也釋然。
“先前你進入山洞數天,我還一直在擔心你,期間甚至進去找了你,只是走到一大半的時候實在太黑了些,我膽子小,怕得緊,便又折身出來,你瞅瞅,你怎麼不念念我的好!我剛纔只是開玩笑而已,你就報復我。”
葉小臨故作驚訝,指着山洞道:“你去過這個山洞?”
權權側着腦袋哼道,“那是自然!”餘光似乎發現葉小臨並不相信,於是又哼了一聲。
葉小臨搖頭,他自然是不相信這些,莫說一大半的路程,只怕一小半的路程他的性命便難保,“那山洞一進去便是一個數十丈寬的深淵,連我過去都要費些力氣,你是如何過去的。”
權權愣神,他自然沒有進入過那山洞,當然也不知道那山洞裡居然還有這麼寬的一個深淵,以他的能力自然是過不去,暗自懊惱,一直居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葉小臨這個問題。
“呵呵…這個嘛…嘿嘿…就是那個…哈哈”權權摸了摸腦袋,有些尷尬,臉上瞬間出現了各種笑容,葉小臨驚歎的看着這些可以表現不同意思的笑容在權權的臉上輪番的上演着。
葉小臨也呵呵的笑了起來道:“其實這山
洞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數十丈寬的深淵,我隨便說說而已,可惜你這尾巴也露的太快了些,不過我原本就沒有打算要相信你那話。”
權權的表情立馬停止,兩眼直勾勾的看着葉小臨,然後葉小臨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又將權權拎了起來,這次不像小雞,反像個皮球似的被葉小臨從左手換右手又回到左手。
……
南洲鱗海處,原本寂靜如潑墨般的虛空突然憑空竄出朵朵青色火苗,火苗一上一下間爲鱗海更添一份恐怖的氣氛,輕拂而過的風將火苗吹得左右搖擺,似乎隨時可能熄滅般。
一個略顯蒼老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雙眼似乎散發着幽幽的綠光,緊皺着眉頭,臉上盡顯疑惑,“奇怪,到底是誰誤入了無間的封印之地,居然可以滅了我的化身符!”
此人雖然只是用平常的語氣說話,但這語氣中卻總夾雜着一絲寒氣,在火焰的映襯下這寒氣居然清晰可見,如果葉小臨在此定然可以發現此人便是自己差點葬送其手的比丘白。
“難道會是無間,他的封印被解開了不成!”虛空中一點波動,瀰漫的氣流像兩邊排開,又一個妙曼的身影走了出來,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聲音清澈乾淨如小溪的潺潺流水聲。
如果葉小臨在此,他會更加驚訝,甚至會驚訝到語無倫次,因爲這個人他也是認識的,這便是他朝思暮想、魂斷一時的那位姐姐,那個會讓葉小臨產生一種特別親切的姐姐。
好在葉小臨並不在這裡,他也沒有一雙那種可以透視千萬裡的眼睛,對於這兩人居然會有某種關係,想來葉小臨也不會知道,否則如若葉小臨看到此情此景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比丘白思索片刻,既而又搖了搖頭,出於對那些封印的瞭解,知道如若沒有地獄之魂,即便是他也無法從那裡逃脫,更如何是已經被封印了數千年,氣息幾乎已經消耗殆盡的無間。
“應該不是,如果沒有地獄之魂,只怕他此生也無法破解那些封印之術,想來滅我第二絲氣息之人應該是那個誤入無間封印之地之人,可惜對於此人我卻無從得知。”
“這人有這般厲害,難得連老宗主都無法得知此人的下落嗎?”此女子名叫文思葉,名子雖顯文靜但卻實在不是一個文靜的人,在聽到比丘白的話後,她眉頭緊蹙驚訝道。
在比丘白身邊多年,文思葉自然對比丘白十分了解,知道比丘白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究竟有多少的可怕,只怕僅憑那種懾人的目光便可以將一個天才侯的人物給生生震懾而死。
想來只怕這個世界上已經很難找到可以與之抗衡的人,縱然先前去無間封印之地的只是他的分身,但即便如此想要滅他的分身只怕也極爲不易,因此聽到比丘白的話後難免會震驚。
比丘白苦笑道:“我本體撕裂空間傳送過去原本就極爲不易,即便過去只怕也會受傷不輕,何況以無間那個瘋子的性格,如若真的逼急了他,只怕他真的會施展雙生道之術與我同歸於盡,到時就算是我只怕也會在劫難逃。”
比丘白此刻也頗爲後悔,原本只是因爲意外得知第一枚地獄之魂的下落而緊急將文思葉等十人召回,可誰會想到文思葉前腳才離開蠻荒之林便有人誤闖入無間的封印之地。
“當時有所顧慮,再加上我要全力尋找七夜輪迴轉世之身,因此便只是利用一枚化身符前去查探,誰曾想那人居然可以滅我第二絲氣息,你也知道我那化身符的缺點,”比丘白無奈的搖頭道:“葉兒,我知你對蠻荒之林甚爲了解,所以這件事情想請你前去查探一翻。”
“蠻荒之林,”文思葉吃吃的說着這幾個字,她的思緒猛然間便回到了前段時光。
文思葉點點頭,她確實想回到蠻荒之林,畢竟那裡還有一個她十分牽掛的孩子,離開蠻荒之林其實也有些日子了,自己隨意教了葉小臨些法術後便匆匆離開,連一聲道別都沒有。
雖然她託人照顧葉小臨,可是如此長時間沒見,心底實在擔心的很,也想念的很,腦海中立馬浮現出葉小臨唉聲嘆氣與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經意間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
這溫柔又溫暖的笑意掛在文思葉的臉上好像散發着一股柔和的光芒,似乎爲這個有些寒冷與黑暗的鱗海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輕紗,一時滿腦子都是那個說着成熟話的不成熟少年。
文思葉吃吃了笑了起來,一句蠻荒之林讓她想起了很多關於葉小臨的事情,一時間居然忘記了比丘白的曾在,似乎是因爲注意到比丘白的目光,文思葉纔回過神來道:“我知道了!”
就如同文思葉對比丘白十分了解一般,比丘白對文思葉同樣瞭若指掌,知道能讓她流露出這種只有普通人才有的微笑,只怕如今的這個世界也只有那麼一個人纔可以有這個資格。
比丘白並沒有點明,文思葉嘆了一口氣,突然間她發現這種嘆氣似乎有某種魔力般,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有些好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那個少年身上移回現實中,那種微笑也驟然從她的臉上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