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劇變(壹)

東明王妃明顯愣怔住了,少頃,她笑了起來,笑意一發不可收拾,最後以手絹按住脣角,強自忍住笑,神色恢復平靜。

“陸大人,請先起來。”

陸觀皺了皺眉。

宋虔之道:“陸觀,起來,好好說話。”

“對,陸大人,我只是久居深閨的婦人,恩公現在是朝廷命官,跪天跪地跪君王,怎麼也不該跪到我的面前來。”

宋虔之扶起陸觀,讓他坐下,暗暗在他掌心用力握了握。

陸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木起臉來。

東明王妃優哉遊哉地喝了一口茶,明眸一動,望了過來,她看的不是陸觀,而是宋虔之。

“二位大人此行,宮裡可知道?”

陸觀正要開口,手被宋虔之搭住,他看了宋虔之一眼,默不作聲。

“正是奉命南下,查清劉贇的舊部在宋州、循州僞裝成黑狄軍隊,屠戮平民的暴行。”

“哦?”東明王妃嘴脣輕動,“奉誰的命?”

宋虔之微微一笑:“王妃多此一問了。”

“聽說天子要冊立劉贇的女兒做皇后,又已經派人將劉贇從流放之地接回京城,從此劉氏一族,貴不可言,連李相都要禮讓三分。要查劉贇的人,一定不會是皇上了。”

宋虔之暗想,東明王妃說話很客氣,宮裡掌權的只有兩位,不是皇上就只能是太后。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現在周太后的處境,也遠遠不如從前了。

“早些年聽說,太后待皇上是很好的,視如己出。後來又聽說,朝中主事的兩位大臣,兵部尚書與當今宰相,都直接聽命於太后。”東明王妃笑了笑,“不過都是些坊間傳聞,沒人當真的,每一代君主若是與後宮不和、與宰相不和,都有一幫子不乾不淨的小人在後面亂嚼舌根。你們也知道,先夫原就不是個管事的人,我帶着兒子遠離京城,也是想遠離皇室中的種種是非。家中小有薄田,日子過得去也就是了。”

陸觀又想說什麼,被宋虔之一把抓住了手,他只得又把話吞回去。

“是這麼個理。”宋虔之淡道。

婦人很是滿意宋虔之的態度,慈眉善目道:“不過,劉贇此舉,是要做什麼?”

“卑職不知。”宋虔之鬆開陸觀的手,揣起手,垂下雙眸避免與東明王妃直視。

東明王妃語氣愈發輕鬆愜意:“劉贇啊,榮宗都認爲他是個罪臣,想必是皇上爲了早日親政,受了什麼人的蠱惑。”

“王妃說的是。”

東明王妃:“恩公的意思我也聽明白了,不過,東明王府的數百親兵的職責,只是保護王府,祁州有白大將軍這尊守護神,輪不上咱們插手。”

“王妃不必出兵。”陸觀開口了。

“那恩公是要讓我做什麼呢?”

“先帝留下的遺詔,並未傳位給當今聖上。”

東明王妃明顯一愣,神色中的鎮定安然杳然無蹤,眉頭也深深擰了起來。

“什麼?”

陸觀道:“先帝的遺詔並不是傳位給苻明韶,他急着親政,是因爲得位不正。”

“這怎麼可能?”東明王妃突然站了起來,鼻翼翕張,瞳孔緊縮,一手撫住心口,半晌,她的臉上毫無血色,有千百個念頭鬧得她腦仁心疼。

“不傳給苻明韶,那遺詔是要傳位給誰?苻明懋?旁的皇子都已經失格……”苻明韶被立爲儲君後的那些年,朝中腥風血雨,人人自危,皇子皇孫的血統在當時更像是催命符。東明王妃想不起來自己有多少個不眠之夜是在王府中那座少有人跡的佛堂中度過。

“王妃不必知道,卑職只想得到王妃一個承諾。”宋虔之笑着說。他生得面白如玉,即使近日奔波多添風霜,也仍是氣質清雅的貴公子,言談間不像陸觀急躁。

“宋大人請講。”東明王妃也算看明白了。這是太后的外甥,奉太后的命令南下調查,查的又是劉贇的髒事兒,擺明了皇上太后要撕破臉。她也有了心理準備,暗自掂量着站誰的隊。

宋虔之看了一眼陸觀,眼神一對上,他立刻看回王妃,道:“請王妃按兵不動,自保即可。如果宋、循二州有難民涌入求援,還請王妃量力而爲,施以援手。”

東明王妃眉心不易察覺地一顫。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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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看着她,點頭。

“祁州若是亂了,王妃可以帶着小王爺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保全自己。”宋虔之道,“眼下是初春,春暖花開之前,總會有一場倒春寒。這個時節的天,就好比小孩兒的臉,想必王妃也是明白的。”

東明王妃咬了咬脣,臉上現出十二萬分的猶疑不安。她是一個要強的女人,丈夫死後,王府裡外都要靠她,如今的日子不好不壞,被打發回封地的閒散王爺都是這麼個處境,俸祿指望不上,吃的用的都看封地是否富庶。東明王這塊地,只能說不好不壞。

變天對東明王這樣的旁支,不僅不壞,還會是翻身的好機會。

“何況,王妃原本難道不是這麼打算的嗎?”

東明王妃愣了愣。

就算陸觀今天沒來,頂多是南邊亂起來時,她帶着兒子過一陣子東奔西逃的日子保全自身,那數百親兵在亂局之中,根本頂不了什麼事。

想通這一點,東明王妃的神色就緩和多了,她笑坐直了身,仔細端詳宋虔之。

“今日二位跟我說的話,可不要再出去胡亂說了,我權當沒有聽過二位大人的話。宋大人說得不錯,真要是亂了起來,我們王府也不過求個自保。”東明王妃眼珠輕輕一動,“再有心幫誰一把,也是分身乏術,有心無力。”

“這我們明白。”陸觀開口道,“事涉機密,也請王妃恕卑職無法言無不盡。”

回放之後,宋虔之才覺得腳趾有點疼,陸觀讓他把靴子脫了,就看見宋虔之白得毫無血色的腳趾尖尖上,起了三四個水泡,浸着淡淡的粉紅。

陸觀手指一碰。

宋虔之就疼得咧嘴,但沒叫,只是噘嘴。

“……”陸觀戳了一下他的腮,有點心疼。

“又不疼。”宋虔之嘀咕道。

陸觀找王府的管家弄了根針,在火上烤燙,扎破水泡,上了點藥粉,非要把宋虔之的腳趾頭包起來。

宋虔之看陸觀有點生氣,拒絕的話盤桓在嘴邊沒敢說。

結果陸觀把他的拇指包得靴子都塞不下,晚膳時宋虔之是被陸觀背去飯廳的,東明王妃沒有同他們一塊兒用膳,席間氣氛輕鬆不少。

許瑞雲繞着宋虔之走了一圈,發現他的腳趾被紗布裹得像根白蘿蔔,快笑死了。

周先出來,就叫了一聲:“哪個庸醫給您包的,這是怎麼的了?瘸了還是骨頭斷了?怎麼弄的?”

“水泡。”宋虔之鬱悶道。

“喲,那可嚴重了,明天怎麼騎馬啊?要不僱一架馬車,我看宋大人別騎馬,坐車得了。”許瑞雲給柳平文夾了一筷子魚,逗他,“要不柳小弟也跟宋大人一塊兒坐馬車,就是多耽誤幾天,等到了京城啊,估計宋州、循州、祁州全都被踏平了,燒光、殺光、搶光,真是苦啊。”

“……”柳平文被嚇得脖子都伸長了,艱難吞嚥下嘴裡的食物,吃東西吃得像個小老鼠,“那,那我還是騎馬,許大哥能帶我。”柳平文眼睛一亮,想出來個好辦法,“陸大人可以帶宋大哥,周大人帶李宣,每到一處驛館,咱們就換好馬,最快的那種,一定能儘快趕回京城。”

“你宋大哥那個蘿蔔腳,怎麼騎馬?你想疼死他呀。”許瑞雲唬他。

宋虔之實在看不下去,跟柳平文說不打緊,明天他還騎馬,只是腳趾頭擦了藥,先包起來以免沾了什麼髒東西。

李宣在周先身側坐立不安的,眼睛一直往宋虔之的腳上瞟,手癢得不行,想把宋虔之包着紗布的腳抱到懷裡來,具體要做什麼,他腦子裡也朦朦朧朧想不明白,只覺得要是能夠給他吹兩下,應該就不會疼了。

時刻留意李宣的周先恨不得把他拴在自己褲腰帶上,又不敢,怎麼着也是先帝的兒子,私生的也是龍子,要是事成,這瘋子以後做了皇上,他年紀又輕,什麼時候要是瘋病治好了,想起自己曾經捆過他,豈不是要摘了他的腦袋。

於是周先只好一次又一次眼疾手快把要往宋虔之身上撲的男人給拽回來。

其實仔細想想,李宣只比許瑞雲小點兒,他年紀比宋虔之他們都大。

“要是陸大夫還活着就好了。”半夜裡,宋虔之翻了個身,自然而然地抱住陸觀的腰,他眼睛是閉着的,腦子卻清醒,“你說他兒子醫術怎麼樣?”

“我怎麼知道。”陸觀道,“睡覺。”他拍了拍宋虔之的後頸,那細細的脖子只要他一隻手掌就能握住,指尖纏繞着宋虔之後頸窩裡貼着的頭髮。

“回去找陸大夫的兒子給李宣瞧一瞧,要是不成,再找何太醫看看。”

陸觀不悅地捏宋虔之的頸子,淡道:“瘋了那麼些年,你讓他突然清醒過來,想起自己是怎麼瘋的,搞不好他不止要瘋,還會要死。”

宋虔之的腦袋在陸觀的懷裡動了動,說話時溫熱的吐息騷擾陸觀的脖子,撓得陸觀有了反應。

宋虔之也立刻就察覺到了,陸觀的腰向後撤開點兒,宋虔之沒有貼上去,不動聲色地將被子扯到兩人中間,小聲說:“你就不能積點口德?”

“說真話都不行?”

宋虔之捏着陸觀的耳朵,小有得意地說:“你就是吃醋。”

“嗯。”陸觀道,“我就吃醋,怎麼了?”

宋虔之一愣,腰上的被子被陸觀扯開,他突然緊緊抱住宋虔之,腰胯向前一送,威脅道:“再不睡我可辦了你,回京路上就這一晚能睡安穩覺,再也沒有這麼好的住處了,你是不是看王府條件好,想親熱又不好意思說?盡扯旁人做什麼?”

“……”宋虔之揪着陸觀的耳朵,“你怎麼越來越不要臉了?”

“跟自家內人面前我要什麼臉。”陸觀吻了吻宋虔之的額頭,拍拍他的肩,“快睡覺。”

宋虔之想到明天要騎馬,不敢亂來,真要是縱着陸觀,也由着自己個兒的性子,起碼要睡到下午,騎馬也會難受死,趕緊閉着眼睛,假裝睡着了。

陸觀察覺到懷裡人沒動靜了,睜開眼,揉小動物似的揉了揉宋虔之的脖子,他的呼吸滾燙,眉頭緊擰着,天快亮時,實在有苦說不出。只得趁着宋虔之沒醒,去衝了個涼,順便見了一見東明王妃,王妃見是他一個人來,帶他去看了看十一歲的東明王。

東明王四更就要起來讀書,五更習武,白天裡上午有師傅講課,下午要學習騎射。

薄亮的天色裡,東明王妃身披着一襲空蕩蕩的長袍,臉色素淨,脣色泛着淡白。

“陸觀。”

陸觀從年幼的東明王身上收回視線。

“只有大楚在,纔有苻家的天下,輕重緩急,你心中須得有數。”此刻,東明王妃看上去像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中年婦人,她抱着瘦弱的雙臂,轉過臉來,認真看着眼前二十多歲的青年。

“初次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只是你身邊那人,他可是周太傅的後代。”東明王妃恍惚地想到第一次見陸觀,他臉上還帶着少年人的天真耿直,她心中起了個念頭,不經意間說了出來,“還是你本就看中了他的身份。”

陸觀垂下眼。

“他現在姓宋。”

東明王妃失笑:“一個姓氏而已……”無論宋虔之姓什麼,他身上流着的都有一半周家的血。

“他以後會姓陸。”說完這一句,陸觀已經先走了。

東明王妃失神了好一會兒,嘴角勾了勾。不遠處的婢女提着食盒過來,東明王妃親自接過來,笑着走到兒子跟前,讓他休息一會,用早膳。

47.正興之難(拾陸)73.沐猴(玖)185.破局(伍)180.枯榮(拾)13.樓江月(拾叄)135.回京(伍)85.正統(肆)25.容州之困(拾)19.容州之困(肆)106.劇變(拾)116.劇變(貳拾)65.沐猴(壹)11.樓江月(拾壹)56.妙女(玖)136.回京(陸)16.容州之困(壹)67.沐猴(叄)203.和光同塵(壹)10.樓江月(拾)134.回京(肆)164.怒濤(貳)97.劇變(壹)130.潛龍在淵(拾肆)55.妙女(捌)221.離合(肆)200.驚蟄(捌)144.回京(拾肆)83.正統(貳)90.正統(玖)205.和光同塵(叄)152.波心蕩(捌)107.劇變(拾壹)24.容州之困(玖)68.沐猴(肆)133.回京(叄)216.和光同塵(拾肆)10.樓江月(拾)48.妙女(壹)53.妙女(陸)217.和光同塵(拾伍)158.波心蕩(伍)192.殘局(拾貳)18.容州之困(叄)75.沐猴(拾壹)119.潛龍在淵(叄)114.劇變(拾捌)20.容州之困(伍)86.正統(伍)183.破局(叄)74.沐猴(拾)96.正統(拾伍)152.波心蕩(捌)204.和光同塵(貳)80.沐猴(拾陸)195.驚蟄(叄)164.怒濤(貳)98.劇變(貳)86.正統(伍)180.枯榮(拾)95.正統(拾肆)174.枯榮(肆)97.劇變(壹)45.正興之難(拾肆)119.潛龍在淵(叄)213.和光同塵(拾壹)189.殘局(玖)100.劇變(肆)144.回京(拾肆)212.和光同塵(拾)1.樓江月(壹)170.怒濤(捌)67.沐猴(叄)119.潛龍在淵(叄)4.樓江月(肆)96.正統(拾伍)197.驚蟄(伍)101.劇變(伍)165.怒濤(叄)226.終局(上)11.樓江月(拾壹)31.容州之困(拾陸)165.怒濤(叄)115.劇變(拾玖)101.劇變(伍)150.波心蕩(陸)109.劇變(拾叄)161.波心蕩(捌)164.怒濤(貳)33.正興之難(貳)137.回京(柒)142.回京(拾貳)10.樓江月(拾)103.劇變(柒)100.劇變(肆)219.離合(貳)138.回京(捌)170.怒濤(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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