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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張字條在桌上一字排開。

“汪兆銘、李墨卿、樑成傑、丁默邨。”

周竟成把四張字條上的名字一一念出來。

“你說,我們下一個目標應該是誰呢?”

他擡起頭看着對面的許縱。

“周區長,你剛到上海區,我看……”

許縱的話還沒說完,周竟成已經撤掉了寫着“汪兆銘”的字條,拿出火柴點着了,看着它在菸缸裡慢慢燒成灰燼。

“汪精衛現在還在河內,戴先生已經派出精兵強將去招呼了,我們應該沒機會了。”

他的手指,在剩下三張紙條上畫着圈兒。

“周區長,你聽我給你彙報一下情況,李區……李再興是個老軍統,又對我們的組織情況特別熟悉,上海區現在的情報網絡是他一手搭起來的,現在他一叛變,我們真是困難極了。現在二十多個聯絡站,我們緊趕慢趕,也不過撤掉了一半,另外一半已經被他打掉了!三個常規電臺,一個不剩,全打掉了!只剩下一個備用的秘密電臺因爲轉移得快,現在還能用,只是新的密碼本過不來,已經靜默了很久了。現在的情況是上海區五個行動大隊受損嚴重,王區長他還在東躲西藏,我們也很難組織起來,您的計劃,是不是,緩一緩?”

“不,不能緩,而且,馬上就要進行!”周竟成的語氣不容置疑。

“狹路相逢,現在正是上海區最困難的時候,如果不能抓住這一時機迅速打擊日僞的氣焰,時間一長,我們就會被僞組織全面壓制,再也沒有辦法翻身!”

周竟成看着許縱,“王青容,他藏到哪裡去了?”

許縱笑了,道,“周先生,我確實不知道,王區長被李再興追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最近是誰都信不過了。”

周竟成若有所思的看看他,道,“還好上海區,有你還在堅持,我一定會跟戴局長彙報的!”

許縱挺起了胸脯,嚴肅地說,“您過獎了,抗日鋤奸,職責所在!”

媽的,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順利進行,李再興發飆,王青容如喪家之犬,昔日的區長副區長等於全部廢掉,他這個上海區的第三號任務一躍成爲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特出棟樑,怎麼也沒想到,戴笠得到李再興叛變的消息,勃然大怒,並且立即派來了軍統局的代理主任秘書周竟成接管上海區,自己獨掌上海的願望又落了空。

周竟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剛剛上手,就動用了潛伏已久的秘密內線,繞過現有軍統人員,快刀斬亂麻,幹掉了公共租界總巡捕房的高仲夫,這不由得讓許縱刮目相看,也惴惴不安起來,雖然陷害李再興的電文證據均已銷燬,李再興也不可能再與戴笠對證,但是,李再興的落水,讓戴笠難以置信,這個周竟成來者不善,到底會不會抓住什麼把柄?

周竟成也在觀察許縱,發現這個人雖然笑嘻嘻的一團和氣,但是眼神並沒有退縮。那麼問題來了,李再興落水,究竟是不是他宣稱的那樣,是戴老闆下了制裁令,逼反了他呢?

周竟成收回了視線,道,“許大隊長,我這次來,還帶來了對你的新任命,今天開始,解除王青容上海區區長的職務,由我代理,而你升爲上海區書記兼副區長。我在上海的工作,還需要你多多配合。上海,有三百五十萬民衆,這是什麼概念?我們這些人不過就是海里水,漠中沙。哪就那麼容易被發現?要相信自己、相信抗戰的前途!”

周竟成甩出一張報紙來,用手指點點,他的指頭底下,是“租界偵探暗通日寇、深夜遇襲斃命賭場”的社會新聞。

“高仲夫,我曉得。李再興的老朋友了,在滬西遇刺,周區長,這是宣戰啊!”

“沒錯,”周竟成道,“戴局長來之前特意囑託,上海區一定要做幾件大事,來振奮軍民的士氣,我問問你,這桌上剩下的人,我們應該從誰開始?”

他的的手指一個名字一個名字滑過,許縱都面有難色。

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張字條,一字排開,上面的新名字是“史秉南”、“餘笑蜀”、“樑利羣”。

“我看,這個人比較合適,”許縱的手指最終落在了寫着“樑利羣”的紙條上。

“外務省特務,上海特別市**財政局專員,也是汪逆方面組閣的聯絡員,有着日僞雙重身份,我建議,從他開始!”

“周竟成笑了,“許書記,柿子就挑軟的捏啊!”

“你可能不知道吧,當年在南京特務處的禁閉室裡,這個樑利羣可是和我同房間的難友啊。”

“啊?誤會了誤會了!”

“哪有什麼誤會。”周竟成出乎意料地打斷了許縱,“他雖和我有同囚一室的交情,但是現在落水成奸,就一定要受到制裁!這麼說來,你更不知道,這個餘笑蜀,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周竟成注視着那窄窄的一條紙片,嘆氣道,“只是他現在也助紂爲虐,爲了國家大義,我也只能恩將仇報了!”

“周區長爲國爲民,光明磊落!”許縱豎起了大拇指。

“大敵當前,我們還是應該精誠團結纔是,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一筆大的!”

周竟成撥開桌上的字條,拿起鋼筆,又端端正正寫下了一個名字。

“梁鴻志?”

梁鴻志是現任華中維新**行政院院長,也是日軍傀儡政權的首腦,汪精衛政權未成立之前,可以說是僞政權中的“一號”人物。

“不錯,梁鴻志不久之後將有一次滬上之行,一個絕佳的機會。”

“好!全憑周區長的吩咐。”

許縱不知道周竟成究竟有多大的能量,還是先痛快應承了下來。

“還有,戴先生的手令,王青容調任天津直屬通訊員。這樣總是找不到他也不是個辦法,你還是要想個法子通知他。”

“沒問題,我這就去找!”

周竟成觀察着許縱,許縱也觀察着周竟成,他們都覺得,自己的搭檔,真的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