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外,李二牛一個人坐在車上,拿着翠芬的照片發呆。老黑過來:“怎麼了,二牛?你怎麼不進去開會?”李二牛起立:“老黑班長……”
“你怎麼了?”老黑拿過材料,“這是誰?你對象?”
“是。”
“也是這次的人質?!”
“是,老黑班長。”李二牛聲音低沉。
老黑沉默。
李二牛看着老黑:“俺心裡發慌,不知道翠芬咋樣了……怕自己發揮不好……”
“所以你就坐在這兒,沒去開會?”老黑看着他,“膽小鬼!”
“老黑班長,俺不是怕死的膽小鬼……”
“你當兵是爲了什麼?”老黑看着他。
“報告!保家衛國!”
“保家衛國?說得比唱的都好聽!”老黑怒罵,“你對象在敵人手裡,你在這兒坐着兩眼發直!你現在跟我說,你當兵是來保家衛國的?你好意思說嗎?啊?!”
“老黑班長,俺錯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李二牛怒吼:“報告!老黑班長,俺錯了!”
“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嗎?!”
“是,班長!俺知道了!”
“滾進去!該幹嗎幹嗎去!別讓我再看見你這鬼哭狼嚎的死樣子!你這樣不配做我老黑的兵!不配做神槍手四連的兵!不配做鐵拳團的兵!你就是個廢物點心!滾!”老黑一頓爆罵。
“是,班長!俺知道了!馬上去!”李二牛提起自己的裝備,往指揮部裡跑進去。老黑看着他的背影,高喊:“打不贏仗,就別回來見我!”
李二牛回頭:“是,是……老黑班長……”撲通!李二牛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老黑看着,搖頭苦笑。
機場機庫,一架直升機旁,範天雷帶着隊員們在做出發前的武器裝備檢查。陳善明看他:“五號,你確定你要親自帶隊嗎?”
範天雷沒擡眼:“我確定。”
“五號,這不是尋常戰鬥,我們要水上跳傘,潛水上岸……”
範天雷擡眼看他:“你懷疑我的技術嗎?”
“不是,我不懷疑。我擔心你的身體,能不能……”
範天雷繼續整理裝備:“無論如何,我必須去,哪怕我死在那兒!”
“爲什麼?!”
“因爲我該死!”範天雷怒吼。
隊員們都呆住了,龔箭也傻了。範天雷默默地拿出一疊材料放在桌子上:“我前妻,她也是這次的人質。”
大家看他,都很詫異。
“我很愛她,她也愛我。我們離婚,是因爲兒子的死。這件事你們都知道,不用我複述。我的兒子被蠍子殺了,現在我的前妻也在蠍子手裡。我是軍人,你們該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爲我剛纔失去理智道歉。憤怒並不能幫我理清思路,所以我要平息這種憤怒,以免受到干擾。”
隊員們默默地注視他。
“希望在整個行動當中,我們都保持應有的冷靜,去面對不可預知的危險。我們是職業特種兵,這是一次人質救援行動,我們不能失手!”
門突然被推開,李二牛站在門口,呼哧帶喘。範天雷看他:“你怎麼來了?”
“報告!參謀長,俺錯了!俺知道自己錯了!俺不該心神不定!俺要去打仗,救出翠芬!”
範天雷默默地看着他。
李二牛看着範天雷:“參謀長,俺沒事。俺真的不會影響行動的!”範天雷看陳善明:“你的意見呢?”陳善明立正:“報告!五號,如果你也要去的話,我認爲,李二牛同志沒有理由不參加!”龔箭也說:“我相信我們的戰士,一定會出色地完成任務!”
範天雷看大家:“你們相信他嗎?”
“報告!是!”隊員們異口同聲,李二牛感激地看着大家。
範天雷轉向李二牛:“好吧,批准你參戰。但是你要記住,在戰鬥當中要丟掉一切思想包袱,輕裝上陣!你是軍人,戰鬥是你的天職!不能感情用事,明白嗎?!”
“明白!”李二牛怒吼。
“收拾你的東西吧,一會兒接收任務簡報!”
“是!”李二牛跑到何晨光和王豔兵身邊,路過的隊員紛紛跟他碰拳。
“你們繼續準備,我去指揮部。”範天雷出去了。
何晨光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能行的,二牛!”
“俺錯了,俺當時真的蒙了,真怕自己腿軟!”
“那你怎麼想明白了呢?”王豔兵問。
李二牛不好意思:“俺碰到老黑班長了,他把俺罵了一頓……”
龔箭笑:“不管你們走多遠,新兵連的班長,都對你們有特殊意義。二牛,我要告訴你,不光你的未婚妻是人質。”李二牛左右看:“啥?還有誰的未婚妻是人質?”
“不是未婚妻,是參謀長的前妻。”
“前妻?參謀長離婚了?!”李二牛納悶,“俺就是沒想到,參謀長他……他不像朝三暮四的人啊!”何晨光拍拍他:“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咋?”
“別瞎琢磨了,幹活,事情還多呢!都把東西帶足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幹掉蠍子!”龔箭說。
“是!”隊員們怒吼。
何晨光在檢查武器,面色冷峻。王豔兵走過來:“從未見過你眼中有這樣的殺氣。”
“三個敵人——一個是我的殺父仇人,一個是我昔日的兄弟,一個是我前女友的老公。你告訴我,我怎麼可能沒有殺氣?”
王豔兵呆住了。
何晨光壓子彈:“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幹掉他們!”
“你說錯了,不是不惜一切代價,是用最小的代價去完成任務。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戰友和人質呢?何晨光,你現在已經不是新兵了,這些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你不是去報私仇,是去救人!明白嗎?!”龔箭說。
“我明白!”
“所有人,排除一切干擾!我們一定要救出人質,幹掉海盜!”陳善明看着隊員們。
“是!”隊員們低聲怒吼。
指揮部裡,海軍少將站在大屏幕前:“我們的營救艦隊只要離港,就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現在是信息時代,我們很難躲過衛星監視,也很難躲過無孔不入的外國媒體。艦隊一旦曝光,勢必會引起虎鯊的警覺,我們的人質就危在旦夕了。因此,聯合指揮部決定同意紅細胞特別行動小組的方案——特種部隊提前滲透上島,保障人質安全,與營救艦隊和登陸部隊配合,解救所有人質!”
“是!”範天雷立正。
“你有什麼要求嗎?”
“報告!首長,計劃很好,但是我有一點兒困難。”
“你講。”
“紅細胞特別行動小組加上我,只有八個人,而海盜人數在兩百左右。我們偷襲解救人質沒問題,但是營救以後,需要堅守到大部隊到來,有一定困難。”範天雷說。
海軍少將笑:“也就是說,你們需要幫手?”
範天雷點點:“對,我們需要。無論如何,我們都會保護人質安全,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只是我擔心,我們就算都犧牲掉,可能也支撐不到大部隊到來。”
海軍少將笑:“就等你張嘴了。”
一個海軍少校出列,敬禮:“首長好!”範天雷還禮:“你是?”少校笑:“首長不記得了?您給我們上過課——海軍海狼特別行動小組組長,段世亮少校!”範天雷笑:“想起來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首長。那時候我還是個上等兵,您給我們講授的特戰戰術,記憶猶新。”
“是啊,那時候我還是個上尉——不行了不行了,進步慢啊,我的學生這麼年輕就做到少校了!”
“首長說笑。”段世亮立正,“海狼特別行動小組的十名隊員,統一接受您的指揮!”
“好,那我就放心了!希望我們陸海特種部隊,同生共死,合作愉快!”範天雷伸出右拳。段世亮也伸出右拳:“——同生共死,合作愉快!”
機庫,何志軍站在隊員們的面前:“知道你們要出發,我專程趕來給你們送行。”隊員們背手跨立。
“大不列顛空戰的時候,英國首相丘吉爾曾經說過一句名言——在人類戰爭的領域裡,從來沒有過這麼少的人對這麼多的人,作出過這麼大的貢獻。這句話,我同樣送給你們——年輕的中國士兵們。”
隊員們注視着他。
“你們將要遠離祖國,遠離領海,到完全陌生的境外作戰,到公海作戰!同志們,在我三十年的軍旅生涯中,這是第一次!對於年輕的你們來說,更是第一次!你們將在天空作戰,在海洋作戰,在陸地作戰!我們的同胞在敵人手裡,同志們,帶他們回來!你們準備好爲祖國獻身了嗎?!”
“——時刻準備着!”
“我們是國之利刃,在祖國和人民需要的時候,就要拔鞘而出!出鞘,就要見血!出鞘,就要必勝!同志們,有信心沒有?!”
“有!”隊員們怒吼。
“士兵們,我們的榮譽是什麼?!”
“——忠誠!”
“同志們,出發!”
“是的,我們是國之利刃,在祖國和人民需要的時候,就要拔鞘而出!出鞘,就要見血!出鞘,就要必勝!”
清晨,直升機在大海上飛翔。機艙裡,隊員們面色凝重,帶着凜然的殺氣。範天雷看着何晨光,何晨光笑笑,繼續畫臉。範天雷也笑笑,將一抹迷彩油塗在堅毅的臉上。
李二牛拿出翠芬的照片,咬住牙關。王豔兵看他:“二牛,不要分心,我們會救出翠芬的!”李二牛點點頭,收起照片。
何晨光看他:“二牛,我知道這話可能不該說,但我還是要叮囑一句。我們去,是要救出所有的人質,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都是中國人。我們要救的,不僅僅是翠芬。在行動當中,一定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否則會出事的!”
“俺記住了,晨光。”李二牛點頭。何晨光拍拍他的肩膀:“我們都和你在一起!”
月牙島上,蠍子坐在碼頭想事情,察猜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我真的有點兒不想幹了。”
“不幹這個,你幹什麼?”蠍子看他,“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想再多也沒有用,生存是第一位的。等到時機成熟,我再帶你們走。”察猜看着水牢裡的人質:“那些人,跟我們的家人有什麼區別?”
“是你的家人。我沒有家人。”
“冷血動物!”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只是感覺不好。”蠍子冷笑。
“什麼感覺?”
“虎鯊也沒有跟我打個招呼,就劫了中國的遊船。太近了,我們距離中國領海太近了。你也接觸過中國軍隊,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蠍子面色冷峻。
“中國軍隊會進攻這兒嗎?他們怎麼知道是誰幹的呢?”
蠍子沒說話,看那邊。穿着黃色巴西隊隊服的王亞東走過來,蠍子的臉上露出特殊的笑意。王亞東走過來:“你們倆在這兒呢!”
蠍子笑笑:“今天穿得好鮮亮啊!”王亞東也笑:“是,好久沒踢球了。我是巴西隊的粉絲,你忘了?”
“嗯,記得。”蠍子看着王亞東,“你救過我。”
王亞東看他:“怎麼想起來說這些?”
“沒什麼,我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你救過我。”蠍子轉頭,“察猜,我跟他單獨談談。”察猜點頭,起身走開了。
王亞東看着他:“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你是聰明人,我也不傻。有些事情,何必點破呢?”
王亞東不說話。
“我早就知道,你跟我走的已經不是一條路了。我之所以一直沒有點破,就是因爲我告訴自己,你救過我。”蠍子看着他,“這不是我的個性,但是現在我只剩你一個部下了。我要想殺你,易如反掌。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手,是因爲我總想留下一個人,能記得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
“我們一直在互相欺騙。但是兩個互相欺騙的人,也會有真感情的。我已經預感到將要發生什麼,我不介入。察猜,我也帶走。”
王亞東不說話。
“我沒祈求誰能幫助我擺脫厄運,我自己想辦法。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一劫要是逃不過去,也是我命該如此。”
“有些事情,我也無能爲力。”
蠍子笑笑:“你有什麼能力?你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大難臨頭,各走各的吧!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注意你自己的安全。我半個小時以內帶察猜進山。”
“那個女人怎麼辦?”
“怎麼?你還想讓我帶她走嗎?我不帶走任何人質,還可能逃過一劫;我要是帶走一個,尤其是範天雷的老婆——死路一條。”蠍子說,“交給你吧!你有本事或者她命大,就有命。我們誰都不是誰的上帝,兄弟的路絕了,就到這裡吧。”蠍子扛起自己的武器,走向不遠處的察猜。
“軍士長!”王亞東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