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決一死戰
清晨，烏雲蔽日，令整個狼牙隘口籠罩在陰影下。
用完早飯，大將蘇摩奈在大營外召集了萬人隊。
低沉的牛角號聲在帶着寒意的晨風中盤旋迴蕩，八千西戎軍士手持軍械列陣。如密林般的長矛閃着森寒的鐵光。
早上這頓飯格外豐盛，最底層的士卒也得到了平時三倍的飯食。
夜裡蕭濯率領軍士偷營，往存糧的帳篷倒上油後才點的火, 火勢猛烈。之前爲了方便進攻狼牙隘口，大營離北面水源的位置有些遠。折騰到大半夜才滅掉火。
這頓飯是全軍僅剩的糧草。
“我坦白告訴大家，”蘇摩奈驅着戰馬在萬人隊前緩緩走過，刀鞘碰撞着馬鞍，“早上這頓飯，已吃光我們全部糧草。”
軍士鴉雀無聲。
是個人都知道。沒有食物，就會餓肚子。餓肚子就會打敗仗，打敗仗就是死。
“接下來的戰鬥，決定我們這支萬人隊的生死！”
“一箭一個，就可以獲勝。”沈月晞想讓氣氛輕鬆些，開起玩笑。
宋臻啞口無言，舉起羽扇猛扇了兩下，轉過身去快步走下山坡。
大概更多的是直覺在起作用，她相信蕭濯會度過這一關。
無論如何，現在他已沒有退路。
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西戎軍有盾牌。
宋臻求助一樣看向沈月晞：“夫人，你勸勸主公。”
“千人隊，進攻。”蘇摩奈舉刀。
“主公，現在每名軍士還剩二十支弩箭上下，”一旁的宋臻緩緩搖着羽扇，“總數八千支左右。”
蘇摩奈勒住戰馬，以馬鞭指着身後兩裡之遙的狼牙隘口：“攻下狼牙隘口，裡面的小崗村就是補給。我們以八千對四百，必勝！”
恍惚間他有種錯覺，也許在這四百人之後，就是數十萬大燕軍張開了口袋陣，在等待着他們。這四百人就是誘餌，是在引誘他們進入埋伏。
一改之前對連弩的懼怕，西戎軍毫不猶豫，後面的人踩着前面同伴的屍體，繼續向前猛衝。
之前西戎第一次衝鋒，是對連弩瞭解不夠，損傷慘重。晚上偷營後敵人騎兵追擊，是沒料到連弩半道埋伏。這兩場戰鬥都是出其不意。現在敵軍則是有備而來。
她緊張地握住蕭濯的手，擡手摸摸他的背。隔着衣衫, 裡面是堅硬無比的鍊甲。蕭濯腰間挎着的長劍, 是她當初用馮章的鋼叉當材料製作的那把，還特意配了劍鞘。
蕭濯沉默不語。
蘇摩奈的八千軍士在連弩的射程外停住。
“全軍前進。”
蘇摩奈調轉馬匹，帶頭走向狼牙隘口。
“大將，對方依然守在原處。”休牧耶指着對面半山腰影影綽綽的人影，“他們到底有什麼依仗？爲什麼他們就不害怕呢？”
他曾參加過西戎各王之間的爭鬥，還從未見過如此堅如磐石的軍隊。只有區區四百人，卻讓人感覺是四千，四萬人一樣。
“主公，若我們守不住，小崗村一樣會夷爲平地啊！”
宋臻讓蕭濯先暫時撤軍，以保住這四百將士。代價就是敵軍會衝入小崗村，滿村百姓都將遭到屠殺。
“我又不懂行軍打仗，”沈月晞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背，“誰知道你腦袋裡想的什麼。”
攻不下狼牙隘口，整個萬人隊都會覆滅。拼死一戰纔有生機。
“必勝！”西戎軍士齊聲高呼，抽出戰刀，舉起長矛，表示死戰的決心。
他在前進的途中還曾有小小的幻想，也許敵人會不戰而逃。
“我根本沒你們想那麼複雜，”沈月晞有些尷尬，“我就是覺得，你和北狄打了那麼多年都沒敗過。這次肯定也能獲勝啊。”
不過她的腦回路和宋臻不一樣。
第一次齊射，西戎軍便倒下近百人。戰場之上充斥着慘叫聲，弩箭釘在盾牌上的聲音，刀槍墜地的聲音。
沈月晞也感覺到了。西戎軍陣如黃褐大地上的一塊烏雲，緩慢堅定地向狼牙隘口移來。這意味着大營裡基本沒有留兵看守。
西戎軍隊已經來到隘口下。
聽到此處，沈月晞怔了一下。
“請主公速做決定。八千敵軍衝過來，連弩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宋臻難得一見地露出焦急的神色, “這些將士是主公的根基，若是打光了……”
意思很明白，這一戰，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蕭濯啞然失笑：“原來你是這麼考慮的？”
“八千，”蕭濯淡淡地說道，“他們要決一死戰了。”
蕭濯扭頭看向她，目光中帶着一絲讚賞，低聲道：
“月晞，若你是男兒，爲夫也要甘拜下風。”
迎接他們的是弩箭致命的閃光。
現在幻想破滅了。
一輪又一輪的弩箭，化作收割生命的鐮刀，卻無法阻止視死如歸的西戎軍逼近隘口。很快，最前面的西戎軍便衝到山腳下，開始向上攀爬。他們身後的地面鋪滿了插着弩箭的屍體。
蕭濯擡起手製止了宋臻的催促：“我若撤軍，身後小崗村的村民便要盡遭屠戮。”
兩相權衡，宋臻的建議聽起來更理智，至少保住了軍隊。
他用這把劍殺虎，和蕭北珩決鬥, 和西戎對戰，一直都沒有換掉。
宋臻說的爭取時間是什麼意思？好像有些東西，宋臻和蕭濯都知道，卻把她矇在鼓裡。
什麼現在，什麼以後，沈月晞一時也聽不懂，她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山下。
蕭濯和沈月晞站在山頂，兩人一起看着遠處緩緩壓過來的西戎戰陣。
“不必再說了，”蕭濯語氣平靜地下了軍令，“令全軍守住陣地，不可後退。”
沈月晞聽懂了兩人之間的爭執。
“宋軍師，我相信夫君的判斷。”
宋臻猶豫了片刻，看向蕭濯：“主公，恕卑職直言。敵軍氣勢正盛，我們不如暫避鋒芒，爭取時間如何？”
西戎軍士們舉着盾牌，握着戰刀，吶喊着衝向狼牙隘口。既沒有弓箭掩護，也不小心翼翼。沒有任何花哨，最原始的衝鋒。
“宋臻看的是現在的得失，而我看的是以後的得失。”
蘇摩奈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蕭濯拒絕撤軍，代價就是全軍覆沒，之後小崗村同樣也好不了。
“好，好！”
看到這一切的蒙越激動地站起來高喊：“這纔是合適的對手。放下連弩，亮傢伙！”
四百軍士紛紛放下已經射空箭矢的連弩，起身抽出戰刀，拾起長矛。
兩軍相逢，勇者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