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路上
時近正午,沈月晞和蕭濯共乘一輛馬車,由一名車伕趕車,駛出狼牙隘口。
微微晃動的車廂裡,沈月晞坐在對面,盯着正襟危坐的蕭濯,想從他的表情或者姿勢看出一絲不安或者緊張。
她怎麼也想不透, 大家都那麼緊張,蕭濯怎麼做到臨危不亂的。
臨行前,營帳裡衆人一度吵得不可開交。
蒙越說西涼王世子公然威脅,主公必須帶他前往。萬一那個梅普起了歹意,他願以身護主,死戰不退, 保護主公和夫人逃出軍營。
不用別人, 連沈月晞都覺得這法子不可行。一來人家沒讓他去。二來蒙越本身就帶傷,到人家大營裡估計也蹦躂不了幾下。
蕭濯也搖頭不同意。
邱離明擔心西涼王世子已在帳外備下刀斧手, 等主公去了,梅普摔杯爲號。五百刀斧手一擁而上,就算十個蒙越加上他也保護不了主公。不如反客爲主,請對方來這邊做客。
沈月晞覺得這辦法倒是可行,蕭濯又搖頭表示不同意。
沈月晞正要起身,又覺不妥,趕緊拿起旁邊的鏡子又照了照自己,看有無失儀之處。
“我和月晞去就夠了, 你們留守在這裡,不必擔心。”他輕飄飄地拋下這句話, 便拉着沈月晞出了帥帳。
也許這就是作爲太子本該具有的強大魅力。
去見西涼王世子是蕭濯踏出的重要一步。
沈月晞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扶着蕭濯的手臂下了車,又挽住蕭濯的手臂。
沈月晞擡起頭,欲言又止。
她能明白蕭濯的意思。這也是她一直不願意去和蕭濯討論的事情,她不想讓蕭濯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回憶。
梅普和她的事情,經過李夫人的講述,她已經全明白了。她心裡是不想去的,可是蕭濯決定去,她二話不說就跟着走了。
他之前以五百軍士對戰一萬西戎軍,死戰不退。就是爲了證明他的實力,打出他的名聲。要是逃跑,不但當地百姓會對他失去信心,西涼王也會覺得他並沒有實力從而輕視他。
以她瞭解的歷史,含冤的人經常都會寫信伸冤,有些失敗了,有些成功了,至少值得一試。
這是她見過最強大的男人,不但武力值超高,打起仗來更是百戰百勝,算無遺策。有時她甚至有一種錯覺,就算跟着蕭濯面對千軍萬馬,她都覺得會平安無事。
現在蕭濯已經有了和別人談判的本錢。
沈月晞可不會遂了他心願,伸出一隻手摸上他的胸膛。蕭濯身子微微一動,擡起眼眸道:“月晞,你做什麼?”
“想看看你是不是人?”
蕭濯不但把劍放在家裡, 連沈月晞製作的鍊甲也留下了。只穿了一件輕便的白色長袍。
蕭濯的胸膛起伏着,清晰而有力的心跳聲,隔着衣服傳入她的耳中。
她相信只要注意觀察,一定能從蕭濯的表情的蛛絲馬跡中看出點什麼。於是從坐上馬車開始,她就一直盯着蕭濯,直到把他白玉般光潔的臉頰盯出了紅暈。
“我們稍後再談這些,”蕭濯打開車門先下了車,隨後站在門旁伸出手臂:“月晞。”
沈月晞可不像蕭濯那般淡然,她心裡緊張得很。
“那你……爲何不寫封書信給皇帝?”既然蕭濯願意談論這些事情,她便可以詳談。
蕭濯來關外,不僅僅是爲了躲避追殺。他要以此爲契機,發展自己的實力。
蕭濯還是不同意。
“我當然是人。”蕭濯表情略顯無奈,“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主公,夫人,我們到了。”車伕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我是太子,天下萬民之表率。”
蕭濯瞟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來個高僧入定。
之前她爲了打仗方便,穿的是一身男裝。現在要進西涼軍大營去見梅普,不能太過隨意。她特意換了一身藍色衣裙。
只靠手頭的五百軍士,顯然是沒有什麼說話的分量的,西涼王的兵力纔是蕭濯要去借重的。
衆皆愕然。
有個硬硬的東西硌着她耳朵。她又換了個位置貼上去。
沈月晞覺得手摸不清楚,乾脆探身向前,直接把耳朵貼在蕭濯的胸膛上,說道:“若是真人,我們要去西涼大營,你怎麼一點也不害怕呢?”
蕭濯是她的保護神,已經證明過很多次了。從雨夜逃跑,大梁村殺虎,決鬥蕭北珩,五百對一萬……無論面臨什麼困境,只要蕭濯在她身邊,就能化險爲夷。
“我確實也曾這樣打算過。知道他欲殺我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蕭濯手移到她的肩膀處,將她摟在懷裡,“只有我站在可以和他平等對話的位置時,他才能聽得進去。”
沈月晞覺得軍師就是軍師,這法子不錯。蕭濯之前堅守狼牙隘口,是爲了保護小崗村的村民。現在小崗村已經沒有危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逃走不丟人。
這種心態不光她有,小崗村的村民也都有這種心態。哪怕西戎一萬大軍壓來, 蕭濯這邊只有五百人, 大家就是相信他們的裴公子,結局果然有驚無險。
唯一讓她不解的就是蕭濯到底是怎麼做到在危險面前毫不緊張的。在她看來,恐懼緊張是一種情感,人是無法掩飾這種情感的。就像現在,她心裡的緊張是揮之不去的。
那是蕭濯隨身的玉佩,之前在兩人逃跑路上,蕭濯曾想將玉佩典當掉換錢。還好她靠虎皮換了銀子,才把玉佩留下。特意用個紅絲編織的細繩貼身掛在他胸前。
若是他認爲自己含冤,不顧一切要去見永德帝,只能被殺掉。唯一自保的辦法就是擁有連皇帝都不能輕視的軍力。當對方不能隨意擺佈他,自然就能對話了。
“我明白了,夫君。”
之前的戰鬥繳獲不少西戎軍的戰馬,大家可以騎馬逃跑。等西涼軍發現了也來不及追。再說西涼軍不像西戎那幫外族,他們不會爲難小崗村的村民。
“我沒有用巫蠱之術陷害父皇,我是清白的,”蕭濯伸手摸着她的頭頂,“無論廢黜與否,我都是大燕太子,終有一日,我要恢復我原本的地位,堂堂正正回到京城。”
宋臻在帳篷裡來回走了幾十圈,想了半天,認爲最穩妥的計策就是趕在中午前,帶着五百軍士偷偷逃跑。
並不是想在這種場合秀恩愛,是眼前的場景讓她的腿有些發軟。
敞開的營門口,旌旗招展,戰鼓陣陣。兩排彪形大漢橫眉立目,拄着殺氣凜凜的長刀分列兩旁,簡直跟兩排劊子手一樣嚇人。
視線盡頭的中軍帥帳門口。一個銀盔銀甲的武將站在那裡,手扶劍柄。勁風將他身後的血紅披風離地扯起。
他的臉上戴着一個青面獠牙的黑色面具,讓他看起來更像索命的惡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