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讓他走吧
“呵呵，這個沈月晞以我爲何人，居然敢來對我提要求？”
蕭北珩看完沈月晞的來信，將信件往桌子上隨意一丟。
坐在他對面的蘇茉伸手將信拿了起來，第一眼看去就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
“這真是國公府那個沈二小姐寫的字？”
信件上面的字跡歪歪斜斜，還有好多處墨跡都暈染開來, 像是水滴在紙上。內容大意是西戎即將入侵小崗村，希望蕭北珩能派騎兵馳援，共御外敵。
好歹也是出身名門，這位字跡怎寫得這般潦草。
蘇茉將信放下。心想恐怕要讓沈月晞失望了。蕭北珩剛剛纔毀掉了一個村子，又怎麼會爲了保護一個村子派兵。
從方纔蕭北珩丟信件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茉茉你倒不要小瞧於她，”蕭北珩拿起桌上的茶盞啜了一口, “她字寫得好不好另說, 但她本人卻是個奇才。這次蕭濯能在狼牙隘口抵擋住西戎萬人隊進攻，全靠她設計出來的連弩。”
蘇茉黛眉一挑，有些驚訝地道：“她竟會設計兵器？”
雖然從未與沈月晞謀面，經蕭北珩這麼一說。她心中頓時對沈月晞產生了興趣。
“她……還精通逃跑？”
他不待蕭北珩說話，便揮手要招呼軍士。
在哥哥懷中的弟弟一聲大喊，猛地掙脫哥哥的懷抱，將哥哥扳倒，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哥哥的後背。
“回世子妃，信使還在等待回覆，沒走。”
“看到沒有，那個山坡離這裡有一百步遠。”蕭北珩指着遠處光禿禿的山坡，中間是一片平坦的地面，“你們若是能翻過那個山坡，我便饒你們一命。”
蕭北珩木立原地，目光迷離，握弓的手顫抖着。
哥哥狂吼一聲，跪在地上扶起弟弟的身軀拼命晃動着，眼淚在漆黑的臉頰上衝洗出數道痕跡。
“三。”
第二支箭，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林魁如遭雷擊。
弟弟似乎在和哥哥說什麼，哥哥先是拼命搖頭，又連連點頭，哭得撕心裂肺。將死的弟弟說的什麼林魁無法聽見，想必無非是“哥哥你快跑，不要管我”之類的話吧。
哥哥抱起弟弟的屍體當作盾牌，一步步向不遠處的山坡倒退。
“八。”
如今不會再有任何奇蹟發生了。
蕭北珩漫不經心地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箭來。甚至都沒擡頭看兩個孩子一眼。
弟弟的行爲非常英勇，才八九歲的孩子，居然能捨生就死。這種勇氣就是成年人都未必有。若是這個孩子能長大，一定不得了。
“她跟了蕭濯，就該有這個覺悟。”蕭北珩笑看蘇茉，“怎麼, 茉茉你想讓她活下來嗎？”
林魁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手足無措地看向蕭北珩，發現後者鎮定自若的態度也不見了，林魁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箭的手抖了起來。
“來人，給他們鬆綁。”蕭北珩毫不在意那個男孩的咒罵，對附近的軍士招手。
蕭北珩張弓，搭箭。弓弦發出嘎吱吱的聲響。
但他的心已經在這一次次的殺戮中變得冰冷了。相信世子殿下也是如此。
蕭北珩已經又抽出一支箭來，認弦，拉弓。
“十數爲限。”蕭北珩伸手，旁邊的軍士立刻將弓和箭送上。
這兩個孩子表現出來的東西，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若不是有她，蕭濯怎麼能跑得掉，”蕭北珩抱着雙臂道，“聽說她是和蕭濯坐着一個能飛天的球……說實話，我也鬧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就到了邊關外。”
林魁數到七的時候，弟弟跟不上哥哥的腳步，一下子摔倒在地。哥哥轉身彎腰將弟弟橫着抱了起來，繼續向遠處的山坡跑去。
“呵呵，是一對兄弟嗎？看來你們的父母不希望你們死，”蕭北珩看着孩子眼中仇恨的目光，笑着看向遠處樹上轉動的一具具屍體，“不知哪個是你們的父母？”
“不會的，”蕭北珩道，“這個沈月晞逃跑的本事……很大。”
隨着林魁最後一個數字出口，弓弦發出清脆的聲響，羽箭破空而出，飛向兩個孩子。
一個連書法寫得像蚯蚓爬的國公府小姐，居然會設計兵器，這樣的女子太少見了。不對，她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女子。
“讓他再等一下，我有一封信要給沈月晞，託他帶回去。”蘇茉坐回座位吩咐道，“來人，研墨，備紙。”
“哦，在涼州的時候見過一面。”蕭北珩若無其事地將茶盞放下，“她還發明瞭一種藥物，可以治療腹瀉，這次出兵我也讓大夫配製了。”
年紀最小的弟弟還在原地發愣，他的哥哥大喊一聲，抓起他的手便向山坡跑去。
太可悲了，如果他放下弟弟快點跑……不過一樣還是死。
林魁心中一動，看來世子妃對世子的勸解生效了？轉念又一想，不太可能。以蕭北珩的行事作風，更可能的是世子妃被哄好了纔對。
“殺蕭濯，和這次一樣。”
年紀最大的男孩頭髮燒焦了一半，滿臉漆黑，怒視着他，咬牙切齒地低語了兩句。
林魁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魁道：“在村子地窖裡發現的。屬下不知如何處理，還請世子發落。”
來到林魁所在，只見地上跪了兩名北狄的男孩，均是雙手背縛，灰頭土臉。最小的八九歲，最大的十一二歲。蕭北珩看向林魁道：“哪裡來的？”
林魁望向那個還活着的孩子，就算他全力奔跑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他還跪在地上抱着弟弟哭泣，時間全都耽誤了。
哥哥抱着弟弟的身子退上了山坡，將插滿箭矢的屍體放下，向這邊望了一眼，轉身消失在山坡之後。
羽箭離弦，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呼哨，直刺最後一個孩子。
羽箭準確地刺入弟弟的胸膛，卻沒有傷害到哥哥。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林魁衝到蕭北珩面前，“這個孩子不能留，馬上派兵士把他殺了，他還跑不遠。”
“一。”林魁報數。
“飛天？”蘇茉倏地站起身來，雙手抓住蕭北珩的手臂，“太神奇了，我真想馬上見見這個沈二小姐。”
蘇茉正在出神，完全沒注意到蕭北珩離開。半晌她纔回過神來，打開車門對夏蘭道：“夏蘭, 沈月晞的信使還在嗎？”
“十。”
“二。”
蘇茉坐在車裡給沈月晞寫信，沒有跟來。總算讓蕭北珩鬆了口氣。
蕭北珩站起來，在蘇茉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說道：“我去去便來。”
每一支都被弟弟幼小的身體擋住了。
蕭北珩正待回答，車外傳來夏蘭的聲音：
“世子殿下，林先生那裡有事情請您過去。”
“北珩你是怎麼知道她的？”
蘇茉道：“若她真是人才, 招攬過來爲我們效力不是更好麼。父王只是讓你去殺蕭濯，和她又沒有關係。我擔心西戎進攻，她會出事。”
第四支箭……
“九。”
蘇茉不敢相信，爲什麼沈月晞會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她不瞭解的東西呢。
兩個蠻族的孩子而已，馬上就都會死去。
“當時父王派你去涼州，到底是爲了什麼事？”蘇茉對醫藥並無興趣，便問下一個問題。
有軍士過來爲兩個孩子鬆了綁。
羽箭直接插入弟弟的後背。
第三支箭，
世子殿下只有一次失手，就是沈月晞那一次。那次是蕭濯爲她擋下羽箭。
林魁在心裡暗自嘆氣，儘管這兩個孩子離那山坡並不遠，但還是死定了。世子殿下的箭法他非常清楚。
蘇茉有些擔心地問道：“那這次你去殺蕭濯，她是不是也會死？”
蕭北珩將弓一伸，擋住了他的手。深深吸了兩口氣，恢復了正常神色，搖頭道：
“他已過了山坡，讓他走吧。”
“世子殿下！”
“本世子說了，讓他走，違令者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