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掙扎
沈月晞見到官差,心中莫名就緊張起來。
她一見到官差就下意識地想要逃跑。
官差和她擦身而過,她渾身緊繃,大氣也不敢喘。
別過臉,快步走向不遠處的騾車。耳中聽到身後一個衙役道:
“就貼這裡罷。”
她眉眼跳了一下,腳下一頓,停在原處,連忙轉身看去。
一個衙役拿着刷子在牆上刷了一層漿子,另外一個衙役則將手中捲成一卷的佈告展開來,向上面粘去。
而馮章正好就站在兩個衙役旁邊,好奇的目光正投向佈告上。
佈告上,蕭濯的畫像清清楚楚。
沈月晞猛然覺得渾身冰涼,明明是炎熱夏日,卻好像進了冰窟,雙腿情不自禁地抖起來。
“兩個,在藥鋪櫃檯忙活的那兩個,我大哥,我二哥。”小童扶着華大夫上了牛車,然後坐到了車伕的位置。
“老弟,你怎麼了?”
“我夫君遭遇山匪,肩後中了一箭,已經有幾日了。”
華大夫捋着鬍子笑道:“爲醫者,望聞問切,望是第一。我見這位姑娘眼巴巴地盯着我,自然是來找我的。你們特意跑到這裡來等我,看來病人情況比較危重吧?”
馮章問道:“你有幾個哥哥?”
沈月晞挑眉看向他,想要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只是還沒有落下。意識到這是古代,男女有別,便又把手放下。
不多時,宅院大門打開,一個胖得如同水桶的婦人,陪同一位揹着藥箱,兩鬢斑白,精神矍鑠的老翁出了門。
沈月晞見他編得認真,便站在一旁陰涼處,將冪籬掀開,望着宅院大門。
不過,她的心情是如此高興。
這老頭說走就走,痛快之極,連診療費都沒提。
從衙役張貼布告,到馮章回來這段時間極短,但於兩人來說卻是如此漫長。
不過她還是要解釋一二的,她向周圍瞧了兩眼,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說道:“馮大哥,我夫君並非山匪,他是被人冤枉……”
馮章彷彿突然被衙役的話給喊醒,轉頭看向衙役。
沈月晞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月晞緊緊攥着拳頭,雙眼一動不動地看向馮章,臉上少有的肅然。
一個衙役看馮章一動不動地發呆,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問道:
老翁擡頭看了一眼沈月晞,道:“不必送,不必送,我這裡有病人要治。”
小童不情不願地放下編了一半的蛐蛐籠子,說道:“下次讓我哥他們來給你駕車,天天跑這裡跑那裡的,哪有我爹悠閒。”
沈月晞將蕭濯的情況一一都告訴了華大夫。
馮章好奇地問道:“大夫,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找你的。”
“我都知道,”馮章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又恢復以往的憨厚,“我的小命是你們夫婦所救,再說我也見過山匪,光是看裴公子的言談舉止,就不可能和山匪沾上邊。”
她鬆了口氣,身子順着車廂慢慢滑了下去。
說完,兩名衙役沿着街道走遠了。
馮章只要張張嘴,說他認識這個人,而這個人就在大梁村,那一切都完了。她和蕭濯已經來不及跑了,不,也許蕭濯也能提早跑了,而她是一定跑不了,至於蕭濯會不會回頭來救她,那就天知道了。
現在她根本無法阻止馮章,兩個衙役正站在馮章的跟前,她緊緊盯着馮章,等待着他的回答,也許是死亡的審判,也許是否極泰來的柳暗花明。
“而且今日賣的虎皮,你還給了我二十兩。足夠我和老孃這一兩年花用了。俺娘一直教導我說,做人要知恩圖報。”
她想張口去阻止馮章,但只是張開了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爹他哪裡都不去,懶人一個,”小童嘿嘿一笑,“可不像爺爺,所以爺爺讓他在保和堂坐診混日子。”
此時她的臉上佈滿了汗,沿着臉頰往下滑落,背後的汗早已浸透了衣服。
這時她才注意到馮章背對她的身子明顯地呆住了,彷彿突然被定在了原地。
小童頭也不擡地道:“又是找爺爺看病的吧?在門口等着,爺爺馬上就出來了。別來打擾我編籠子。”
沈月晞雙手向後扶住了車廂突出的橫木,做出要逃跑的姿勢,只要馮章敢開口確認,她馬上就跑,至於往哪裡跑,當然是村子裡。
沈月晞擡頭看向馮章,見他的額頭密密麻麻全是汗珠,顯然也被剛纔那一幕給嚇到了。
沈月晞髮現和這位華大夫也是得趣之人,少了她多磨嘴皮了。
在沈月晞聽來,馮章這話猶如天籟之音。
她仰着頭,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這個馮章,她和蕭濯沒有白救。
馮章這人不分身份貴賤高低,只看對錯,二十兩銀子沒給錯人。
華大夫點頭道:“既然在大梁村,我們這便動身。娃娃,來給爺爺趕牛車。二十里呢,中午就在那兒吃飯吧。”
走到行人稀少之處,馮章轉頭看向她,表情平靜地說道:
“裴娘子,我馮章的性命是你們夫妻所救。無論你夫君是誰,都是我馮章的恩人。我馮章絕不會做出賣救命恩人的事,今天所見,我全當不知。”
她擺擺手,自己扶着門框站了起來,待她平靜下來,也沒上車,而是並排與馮章向前走去。
沈月晞走到小童跟前,問道:“小弟弟,這車是華大夫的嗎?”
馮章肯定已經發現了,他肯定已經認出畫像上的人是蕭濯。
她嘴角彎起,望向那炎炎的天空,鳥兒嘰嘰喳喳地叫着,頓時覺得這炎熱的天也格外的清爽。
“沒有……官爺,沒有,”馮章黝黑的面色發紅,他摸着後腦勺道,“這個山匪還挺俊的,我鄉下人沒見過,一時看愣了。”
馮章雖然爲人粗獷憨厚,卻也不傻。連他都能看出蕭濯不是山匪。
問話的衙役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伸手推了馮章一把:“怎麼一直站這裡發呆,難道你認識上面這個人?”
華大夫點了點頭,向牛車走去,邊走邊問道:“他飲食起居怎麼樣,可有發熱?傷口可有膿血?”
但雖如此,她和蕭濯真正的身份也不能被外人所知,於馮章而言,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畢竟他們的敵人可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沈月晞心下了然。
胖婦人對老翁道:“華大夫,我還要回去照顧我相公,就不遠送了。”
沈月晞腦中一片混亂,佈告上所說,提供逃犯消息,一旦證實就會給賞銀百兩。那可是一百兩白銀,她賣兩張老虎皮都沒有那麼多,馮章豈不會心動?
馮家本來就清貧,一百兩白銀,對這樣的窮苦人家是有莫大吸引力的。
待婦人關了門,沈月晞連忙走到老翁跟前,施了一禮。還沒等開口,華大夫便問道:“不必多禮,告訴我病人在哪裡,我這便過去。”
“那你爹呢,怎麼不見他?”沈月晞也有些好奇,這個孩子的父親怎麼不做事。
衙役沒好氣地對馮章喝道:“既然沒見過,就該幹啥幹啥去,別在這杵着。”
馮章快步走到騾車跟前,解了栓繩。伸出一隻手臂對沈月晞道:“裴娘子快起來,我們還得去請大夫給你夫君看病呢。”
馮章並沒有說話,還是站在原地在發愣。
兩人一路來到城南,藥鋪夥計所指的宅院,宅院規模並不大,看起來是普通人家。在宅院門口停着一輛牛車,上面坐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童,正在那用柳枝編蛐蛐籠子。
沈月晞和馮章對視了一眼。
原來保和堂那個趾高氣揚的傢伙,居然是華大夫的兒子……
不過那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終於請到了可以給蕭濯治傷的大夫。
沈月晞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