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凱完全沒有料到蕭北珩竟會如此出牌。
原本他麾下的靖州軍和蕭北珩的定北軍兵力相差無幾,都是三萬餘人。但是他得了蕭濯的三萬降卒,兵力立刻變成了接近七萬,對蕭北珩有了優勢。
他自恃兵力遠超對方,自己又有名劍護身,纔來參加蕭北珩的宴席。待他看見蕭北珩只穿了一身紅袍,甲冑兵器都沒配戴,更是天真的認爲對方並無害他之意。
當一切都順風順水,蕭北珩突然給他迎頭一棒。不但要讓他獻出靖州,還要取他項上人頭。
他憤怒之餘,卻不明白蕭北珩的底氣在哪裡。
城外有自己七萬大軍,自己又全身重甲,帶着燕闕劍。蕭北珩手無寸鐵,怎麼有膽量敢招惹他。
總之這徹底惹火了他,他不顧一切地掀翻桌子,拔出燕闕劍。
“蕭北珩,給我死。”他怒吼一聲,揮劍砍向蕭北珩。
蕭北珩目光落在那亮如秋水般的燕闕劍上,眼中也掠過一絲驚懼,急起身後退。
斜斬而下的燕闕劍幾乎擦着他的衣衫掠過,先將他腰間蕩起的玉佩削作兩半,接下來將他面前的桌案一分爲二。桌案上的菜餚酒水一起滑落,濺得到處都是。
“原來是你,原來……”蕭凱絕望地擡起手指,顫抖着指向那人,“你是什麼時候背叛我的?”
他希望蕭北珩也能像蕭濯一樣大度。至於什麼靖州啊,涼州啊,都送給蕭北珩便是。人到了生死關頭時,就會發現,什麼榮華富貴都沒有生命重要。
而蕭北珩正持劍走向蕭凱。雨水不斷地打在燕闕劍上,化爲一串串水珠從劍尖滾落。
明明頭髮鬍子都白了,乾巴巴的老頭居然也敢來擋路。
難怪蕭北珩敢不配甲冑,也不佩戴兵刃。原來有紀忠在他背後保護他。
“慢着,慢着,”他雙膝跪地,舉起手來勉強露出笑容,“北珩,我也姓蕭,看在我們是兄弟的份上……”
蕭北珩哈哈大笑,將燕闕劍一振,衝入雨中。帳外頓時響起接連不斷的慘叫聲。
“是……是毒藥!”他驚恐交加地喊道。
“快發示警火箭!”他聲嘶力竭地對那位心腹大喊。
帳內的定北軍諸將和靖州軍諸將見了,也發一聲喊,紛紛拔出刀來混戰在一起。
“紀老果然寶刀不老,”蕭北珩哈哈大笑着拍掌,“不愧爲當世第一劍客。”
“果然是好劍!”紀忠感嘆。
老者將身形伏低,迅捷地閃過了他的劍鋒,手指在他肘部一彈,蕭凱覺得整條手臂瞬間都麻了,握不住燕闕,被老者劈手將劍奪過。
紀忠,當年大燕朝最有名的劍客,劍術造詣出神入化,曾被永德帝重金請入宮中教授蕭濯劍術。後來蕭濯被廢,他便不知去向。沒想到竟然是被蕭北珩納入麾下。
現在這個局勢,他再頭腦發熱,也知道不走不行了。這裡可是定北軍的大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趁毒藥才生效,他還有力氣,趁這機會殺出去,到時率大軍再來報仇便是。
蕭北珩置若罔聞,雙指一分,頭髮輕飄飄地落下,在燕闕劍的劍鋒上一分爲二,被風席捲而去。
蕭濯當初擊倒他後曾如此說,他們是同姓兄弟,他會饒自己一命,押到京城由永德帝發落。
藉着這空暇,蕭凱將大帳撕開個裂口,跳入外面的雨地中。帳內的靖州軍諸將見大將軍跑了,也紛紛向撕開的缺口處聚集,企圖同蕭凱一起撤退。
蕭凱失了燕闕,手中沒了兵器,慌張間瞥見手旁有一張桌案,便單手拿起拋向蕭北珩,同時轉身逃跑。
蕭凱擡頭看向蕭北珩,後者站在對面,看向他的目光滿含戲謔,似乎在說你如此小心又如何。
老者僅僅只用一招,便將他的燕闕劍奪走。雖然他身中毒藥手臂無力,但能在一合內搶走他的劍,也實在令他不敢相信。
蕭凱想起來了,永威城被蕭濯火藥炸開之時,林魁來到城中,告訴他蕭濯的秘密,並說萬一打不過蕭濯時,此計策可以保住性命,甚至反殺蕭濯。
蕭凱首劍不中,正要追擊。忽然眼前一花,體內的力氣如開閘的洪水,開始傾瀉而出。
只可惜他到死都沒明白,蕭北珩不是蕭濯。
定北軍衆將正要追擊,蕭北珩喝止衆人,道:“且住,本世子名劍到手,正是試劍之時。”
“不可能。”蕭凱大驚失色。
聽到此言,蕭凱立刻知道這位老者的身份了。
他當時還挺感激。萬萬沒想到林魁在幫他的同時,已經開始在琢磨害他了。
一道劍光閃過,蕭凱碩大的頭顱離開身體,在空中旋轉數圈,跌落在泥水坑中,又彈了兩下。
這是他最後一個保命的手段。那位心腹保管着用來報信的火箭,只要發出。城內靖州軍便知道他遇到了危險,立刻便會出來攻打定北軍。
打定主意,他剛要轉身殺出,蕭北珩身後的老者身形一晃,攔在了他的面前,單手揮掌打來。
實在想不到。
蕭北珩已從紀忠手中接過燕闕,見蕭凱困獸猶鬥,冷笑一聲,劍光亮起,將飛來的桌案一斬兩半。
他也不是三腳貓的功夫,完全能看出這個老者技藝之高超,竟是他平生從未見過的高手。
待紀忠,林魁等人同定北軍衆將跟出來,靖州軍十餘名將領已盡數倒在雨地裡,鮮血不斷地從散落一地的斷肢中噴出,將地上的雨水徹底染成紅色,彷彿是剛剛下過一場紅雨。
那位心腹不爲所動,緩緩道:“大將軍,至今還沒想明白爲何中毒麼?”
明明很小心了,酒菜都是自己帶來,爲何還是中了蕭北珩的道?
這毒藥並不會讓他疼痛,但可以令他漸漸渾身無力。到最後無法揮劍時,便是待宰羔羊。
蕭凱右腿曾被蕭濯刺了一劍,尚未痊癒,又加上毒藥發作,倒在泥水裡倉皇后退。頭髮溼淋淋地貼在他驚恐的臉上,顯得狼狽萬分。
四顧之時,見左右均已被蕭北珩斬殺,止有一位心腹在旁。正是之前給他送菜和酒水的那位。
他擡頭看到緩緩走來的蕭北珩,終於明白,以他那點貧瘠的腦子,根本不可能同眼前的男人抗衡。
靖州軍諸將趁這個時候,紛紛從裂口沒命般逃了出去。定北軍的將領紛紛喊道:“世子殿下,他們跑了!”
“別擋路。”蕭凱揮起燕闕,砍向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者。
他不慌不忙地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懸在燕闕的劍鋒之上,目不轉睛地盯着。
林魁拿着一柄傘走到蕭北珩跟前,撐開爲他遮住雨水,笑道:“容林某代爲答之。乃是林某入城爲大將軍出謀劃策之時,這毒藥也是林某交給他的。”
“持蕭凱頭顱去永威號令,若不投降,雞犬不留。”
蕭北珩斬殺蕭凱後,臉上毫無表情,只將燕闕劍豎在眼前,從上看到下,喜愛之情滿溢於外,宛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紀忠站在他旁邊,也出聲讚歎:“老朽平生閱劍無數,如今得見真正的名劍,此生無憾了。”
蕭北珩將燕闕橫過來,用溼淋淋的衣袖輕輕擦拭雪亮的劍鋒:
“紀老,我既然已得燕闕劍,可否同蕭濯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