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髮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鏡子中的女子一身紅衣似火,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嘴角微微翹起,總有幸福從裡面不斷地涌出,原本就是個美人,此刻更是美的無可挑剔。
“小姐,要出嫁了,真好。”說話的是一位鬢角戴着些許白髮的老人,一臉慈祥卻又不捨的看着鏡子中的林清淺。從她剛出生開始,自己便一直帶着她,看着她長大,說句不恭敬的話,她早把林清淺看做是自己的女兒一般。夫人走得早,老爺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她從小就是家裡的寶貝,如今啊,這個寶貝要嫁人了,心裡真的是充滿了不捨。
老人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撫摸着林清淺的頭,柔聲說道“我家小姐,可一定要幸福呀。”
鏡子前的女子,臉上早已佈滿了淚水,“柳媽,我捨不得你。”
“傻孩子,怎麼哭了呢?”柳媽在林清淺面前蹲下來,帶着繭的手輕輕爲她拭去了眼淚,眼眶裡卻也閃爍着淚光“我的小姐,可別再哭了,當心哭花了妝容,新娘子要開心點。”
林清淺點點頭,“柳媽,你跟我一起過去不好嗎?”
柳媽搖搖頭,說道“小姐,王府跟我們林府不一樣,那是皇家的府邸呀,柳媽也老了,經不起折騰了,再說了,我的小姐要長大了,你需要去經歷一些事情,但你要永遠記得,柳媽永遠都在。”
林清淺還想說什麼,被門外的人打斷了,外面說道“吉時已到,請小姐入轎。”
林清淺被丫鬟們簇擁着走出房間,卻一步三回頭,她捨不得,捨不得自己的家,也捨不得柳媽,但她也明白,自己需要長大,需要獨自去面對一些東西,所以她把思念放在內心的最深處,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離府門越來越近,林清淺也越來越從容,她是高貴的,父親如今是禮部侍郎,很快又要升遷,姑姑是皇上的德妃,最爲受寵,她配得上南洛影,她也相信,南洛影絕不會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以後她想要的東西都會靠她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實現,她會是那個站在頂峰的人。
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孟繁華的影子,嘴角噙起一絲微笑,那是勝利者應該有的,“孟繁華,終究還是我贏了。”
洛府靜水流深小院裡,水心在門口來回踱步,一副着急的樣子,“水心,你這是怎麼?”柳絮上前詢問道。
“還能爲什麼?你看看,都什麼時辰了,小姐還沒出來,王府的喜宴都要開始了。”
柳絮拍了拍水心的肩膀,柔聲說道“我去叫小姐吧,老爺呢?是和小姐一起過去嗎?”
水心點點頭,“老爺怕是也等得着急了,讓陳伯來催了好幾次。”
“我們要理解小姐,畢竟……”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房門打開了,女子一身淡雅素裝走了出來,水心趕緊跑過去,說道“小姐,您總算出來了,老爺等您很久了,要趕不上喜宴了。”
我看着水心,說道,“放心吧,不會趕不上的,他不會那麼快開始的。”
柳絮上前說道“小姐,我陪您去,水心昨晚落了風寒,怕是不能盡心服侍您了。”
我看着水心有些憔悴的面容,愧疚感填滿了全部,拉着她的手,說道“對不起啊,水心,都怪我任性,讓你昨晚等了我那麼久。”
“小姐,沒事的,那都是水心自己願意的。”
我看着她,心裡忽然有些疼起來,這個姑娘同一般的年紀,卻有着我沒有的韌勁。“水心,你今天好好休息,去找個郎中看看,在我回來之前,你一定要上牀睡覺了,如果有人要刁難你,你儘管和我說,我一定會狠狠懲罰他們的。”
水心噗嗤一笑,說道“好啦,放心吧小姐,水心一定遵命。”
我還想說什麼,就見陳伯過來催促,讓我們趕緊,皇上就要來了,必須趕在皇上來王府之前到達,不然,可是要降罪的。
我和柳絮匆忙走出小院,跟洛叔叔一起上了馬車,一路上,我有些恍惚,要去見他了,而他要成親了。我想了一個晚上,我明白,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他是王爺,他有自己的無奈和打算,我不能去阻止,所以我選擇放棄。
車子在街上奔馳,我看見洛叔叔有些着急的樣子,我知道,我自己做錯了,若不是糾結了很久,或許洛叔叔現在早在王府了。
“洛叔叔,對不起。”
洛天明被我突如其來的道歉有些嚇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說道,“沒事,我們能及時趕到就行,繁華不要自責。”
我點點頭,“謝謝洛叔叔。”
洛天明笑道“傻孩子,想通了就好。”
“嗯……想通了。”
車子停了下來,我和洛叔叔下了車,王府門外掛起了紅綢緞,玲瓏燈上貼上了喜字,一片喜慶。
“走吧。”
第二次來王府,我覺得一切陌生又熟悉,它還是那的樣子,卻又不再是我來時的那個樣子。
“洛將軍!”
是他,身穿一襲降紅色的黑邊金繡錦袍,上面繡着雅緻竹葉的鏤空花紋,鑲邊腰繫金絲滾邊玉帶。
我知道他一直很好看,只是沒想到他穿起喜服也是那麼的耀眼。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我也跟着洛叔叔說道。
南洛影忽然皺了皺眉頭,他不想從繁華嘴裡聽到這句話,因爲對他來說,那便是刀割一般。
“本王心領了,快入座吧。”
我努力剋制自己要冷靜下來,要從容的從他身邊走過,只有走過了,一切纔會過去。
“繁華,我有話對你說。”南洛影拉住了我的手,我輕輕掙脫,“王爺,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好了,還請王爺自重。”
他嘆了口氣,“繁華,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我冷笑,說道“不要怎樣?你還要我怎樣?”
“繁華!我們……”
南洛影斟酌着剛準備要開口,卻被我打斷,“南洛影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此生不再與你相見。”
“但你食言了,你來見我了。”
“是啊,我是食言了,但我的決心不會變,南洛影,我決定不再喜歡你,即使很難,但我會努力。”
“繁華……”南洛影望着我,眼裡是悔恨,是不捨,是愛慕的痛苦。
我選擇視而不見,我怕自己心軟,我怕……
“皇上駕到。”人羣中走來一個人,冰藍的上好絲綢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髮簪交相輝映。
這個人是總是有一股霸氣,給周圍的人,帶來了一身的壓力。
他跟南洛影很像,只是他少了一份邪氣,多了幾分書生氣。
我在他面前跪下,說道“民女參見皇上。”
他笑着扶起了我,“繁華,朕真是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民女身份卑微,皇上的話倒是令民女惶恐。”
南鳳衍大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恭敬了?朕可還記得你那張揚的吃相呢。”後半句話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薄熱的氣息,從我身邊飄過,我不自覺臉紅了,趕緊後退了幾步。
他也不在意,眼裡滿是笑意,轉頭對跪在地上的人喊了一聲“平身。”
衆人皆是鬆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然後恭敬的立在一旁。
“七弟,恭喜呀,現在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說吧,想要什麼,只要朕能做到的,朕都答應你。”
南洛影皺了皺眉頭,語氣卻很恭敬,說道“謝皇兄,臣弟什麼也不要,皇兄能來臣弟的喜宴,就是給臣弟最大的禮物。”
南鳳衍說道“朕是天子,哪有自己的弟弟結婚不給禮物的道理,也罷,就先欠着吧,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朕便是。”
“是,臣弟謝皇兄。”
“王爺,吉時已到,該拜堂了。”說話的是禮部侍郎,林清淺的父親,林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我看着他們,拜天地,拜高堂,互相對拜,心裡是一陣又一陣的絞痛,我覺得要透不過氣來,我想選擇逃避。
我跑出了大廳,一路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知道累了,我才停了下來。
淚水也順着臉頰滑落,我不想哭,可我控制不住,他的喜宴,是苦的,他給的糖,也是苦的,苦到心裡,疼到發抖。
“可嘆今宵不是良宵夜,可望眼前人不再是心上人。”
好一句“可望眼前人不再是心上人。”
我趕緊回頭,卻見南鳳衍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皇上?”
“朕看你一個人跑了出來,有些擔心。”
我不答話,不恭敬便不恭敬吧。
“繁華,忘了他吧。”
我對他行了禮,便打算離開,他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聲音裡有些急切和無奈,“繁華,跟朕走吧,朕會對你很好的。”
我用力掙脫開了他,說道,“皇上怕是喝醉了吧,民女身份卑微,如何能入得了您的眼。”
“繁華,朕喜歡你,朕真的喜歡你,做朕的妃子吧,你要什麼,朕都會給你的。”
“南鳳衍,我不喜歡皇宮,我也不喜歡你。”
我決絕的說道,我明白,不能給他任何機會,計可憐人的痛苦,我已經嘗過了,我不想再讓他也嘗。
“繁華,你會是我的,我會等你來找我。”
我看着他走遠的背影,嘆了口氣,“何必如此。”
“繁華!”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想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他還在樓蘭,他還在打仗,怎麼會回來。
“繁華!”我回頭,見一人,一身素衣白袍,向我走來,是洛冥幽,他回來了……
“繁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