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站在一旁靜心伺候鳳輕語用膳。
雖然天氣炎熱,鳳輕語的胃口倒也不差,吃了些菜餚之後又吃了一碗米飯才覺得飽了。
扶桑招呼外面候着的宮女進來收拾碗筷。
“公主午後要出去嗎?”扶桑問道。
“不了,我就待在席雨殿裡,不想出去。”
外面的陽光強烈,她能上哪兒去。
“可是,奴婢覺得西門太子不會輕易放棄的,估計他一會兒又會過來糾纏公主。”
鳳輕語揉了揉眉心。
一提來西門灃她就頭疼。
那個西門灃簡直就是一個油鹽不進的,不管跟他說什麼都沒用。
最好是能想一個法子讓西門灃永遠不來找她纔好。
“這個……我也不知該如何做,姑姑以爲該如何避開西門太子。”鳳輕語擡頭問扶桑。
扶桑素來有主意,說不定她有辦法。
扶桑蹙了一下眉。
公主的問題還真將她難住了。
這西門太子的意願豈是一般人能夠左右的。
她一個小小的奴婢自然沒有辦法阻止西門太子。
“奴婢愚鈍,不知該怎麼做。”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吧。”
鳳輕語擺擺手,示意扶桑下去。
扶桑微微施禮,退出了房間。
鳳輕語起身躺在牀上,雙手覆在肚子上。
寶寶,你父皇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鳳輕語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蒼茫大陸她不熟悉,也沒有勢力,想要找到璃夜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也不知道璃夜有沒有也在找她。
鳳輕語閉上眼睛,仰躺在被褥上。
“公主。”
扶桑推開門走了進來。
鳳輕語撐着身子從牀上起身,“姑姑,怎麼了?”
扶桑面帶爲難,“公主,西門太子來了…。”
鳳輕語伸手撫額。
下牀走到門外,看到西門灃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前。
“西門太子,本公主上午已經將事情都給你講清楚了,難道太子殿下沒有聽明白嗎?”鳳輕語站在臺階上對着西門灃說道。
西門灃淡淡一笑。
“公主指的是公主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件事麼?本太子也說了,不管怎樣,本太子都不會放棄的。”
西門灃絲毫不給鳳輕語後退的餘地。
扶桑臉色微變,不着痕跡的看了鳳輕語一眼。
公主有喜歡的人了?
怎麼可能!
“那你現在是要做什麼?”鳳輕語也不將他的話放在眼中。
“帶你出宮玩兒。”
鳳輕語眼眸微閃,轉身對扶桑說,“我跟西門太子出宮一趟,可以嗎?”
西門灃脣角揚起。
“公主,皇上已經吩咐了公主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公主自然可以出宮。”扶桑低頭說道。
鳳輕語擡起寬大的衣袖,擰眉。
“這身衣裳不適合出宮,太子稍等片刻,本公主回去換一身衣服。”鳳輕語胎眸看了一眼西門灃,轉身進了席雨殿。
西門灃木訥的站在原地。
雖然不知道鳳輕語爲何忽然改變主意,但他心裡還是開心的。
扶桑跟在鳳輕語的身後進了席雨殿。
“公主,方纔西門太子說的…。”扶桑心中有疑惑,進了殿之後就忍不住問她。
鳳輕語輕笑出聲,“姑姑當真信了?呵…。那是我爲了拒絕西門太子故意說的。”她看着衣櫃,“姑姑爲我找一套方便的衣服。”
“唉!”
扶桑徹底放心了。
她就說公主不可能有喜歡的人。
扶桑立刻就走到衣櫃前,左挑右選。
“姑姑,你要跟着我一起去麼?”
“奴婢就不去了,皇上準了公主跟西門太子獨處,奴婢在宮裡等着公主殿下回來就是。”最後,扶桑挑選了一套淡青色的軟煙羅襦裙。
袖子和衣襟稍窄一些,簡單又大方,且不失高雅。
鳳輕語換上之後就出了席雨殿。
西門灃還站在原地等待。
“走吧。”鳳輕語走到西門灃的身邊,停頓片刻,又繼續往前走。
西門灃跟在鳳輕語的身側。
“本太子聽宮裡人說,非嫣的本命叫鳳輕語,本太子可否稱呼你爲語兒?”白皙的面容掛着淺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西門灃本就生的俊美,加上此刻溫柔似風,很難有女子不沉醉其間。
鳳輕語猛地停下腳步,側眸看了他一眼。
“不、可、以。”
只有璃夜愛叫她語兒。
當然了,最多的時候是叫她娘子。
西門灃沒想到鳳輕語的反應這麼大,微微蹙眉。
“爲何?”
“本公主的夫君喜歡這麼稱呼本公主,除了他,本公主不喜歡聽到其他男人念這兩個字。”鳳輕語好不留情的戳破西門灃的幻想。
西門灃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夫君?是不是那個叫軒轅璃夜的男人?”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他此時憋悶在胸中的怒氣。
非嫣竟然叫那個男人夫君?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她一個未出嫁的閨閣女子竟然如此大膽的稱呼一個男人爲夫君。
“鳳輕語,你是在故意激怒本太子?”
西門灃猛地抓住了鳳輕語的手腕,逼她直視着他。
鳳輕語波瀾不驚的看着他,“放手!”
“若本太子不放呢?”
想讓他放手,沒門!
鳳輕語眸色冰冷,緊緊的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
她不喜歡除了璃夜以外的男人碰她。
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
“那就別怪本公主不客氣!”
西門灃邪魅一笑,“本太子倒是十分喜歡公主殿下對本公主不客氣。”說完,臉慢慢的朝鳳輕語湊近。
放大的俊臉眼見着就要貼上鳳輕語的臉。
漆黑如琉璃的眸子看盡鳳輕語的眼中。
這個女子,好冷的性子,即便是如此,她的眼中已經不驚不慌,甚至一絲波瀾也沒起。
隔着薄薄的面紗,他也能看到面紗後面傾城的容貌。
還有……那粉嫩如櫻的脣。
西門灃的喉嚨不禁滑動了一下,低頭,想要一親芳澤。
鳳輕語眸光一凜。
意念已動。
不費吹灰之力,西門灃的身子已經被彈出了數米之遠。
紅脣漸漸勾起。
“怎麼,太子殿下希望在宮裡跟本公主動手麼?”
西門灃顯然還沒有從方纔的驚駭之中回過神。
他怔怔地看着鳳輕語。
方纔……
她是怎麼出手的?她的手腕明明被他抓在手中。
“你會武功?”西門灃看着鳳輕語,一字一字的問道。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這個女人不僅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柔弱,而且還會武功,按照方纔的情形來看,她的武功似乎不低。
雖然一個女人從他手上逃脫讓他有些挫敗。
不過,他似乎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鳳輕語,你越是這樣,只會讓本太子對你越發的着迷。”
西門灃的眼神比方纔更加熾熱了。
“不是要陪本太子出宮嗎?走吧。”西門灃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鳳輕語後退一步讓西門灃先行,自己則與他保持三尺的距離。
西門灃看到了她的舉動,也不生氣,反而心情很好的遷就着她,故意走得極慢。
來到宮門。
殘廩已經牽了一匹馬過來。
“本太子知道皇城有一處風景極是秀麗,不如我們一同前去。”
鳳輕語看着殘廩手中牽着的黑馬,她答應跟西門灃出宮,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做什麼就由不得西門灃了。
“本公主不會騎馬。”
“非嫣方纔不是會武功嗎?”
鳳輕語挑眉,“有哪一條規矩規定會武功就一定會騎馬。”
西門灃:“……”
確實沒有這一條規矩。
“非嫣不用擔心,本太子會騎馬,本太子帶着你,保證不會讓你受到半分傷害。”
站在不遠處的殘廩看到自家太子爺這副樣子,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太子爺什麼時候這般委曲求全的去哄一個女人開心。
偏偏這個女人還不領情。
唉…。
在夏蜀國的時候,太子爺只要勾勾手指,不只有多少女人要撲過來。
可太子爺一個也瞧不上。
現在倒好,好不容故意瞧上一個,人家又無視太子爺。
鳳輕語轉身就要往回走。
“男女授受不親,本公主絕對不會跟太子殿下同乘一騎。”
西門灃急了。
他好不容易將人哄出皇宮單獨相處,怎會輕易的將她回宮。
“殘廩,立刻去換一輛馬車。”
殘廩抱拳,“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鳳輕語這才停下腳步站在路邊等待。
殘廩的辦事效率很快,片刻就趕來一輛馬車,奢華至極。
“非嫣,我們上馬車。”
西門灃伸手想要扶着鳳輕語,她卻搶先一步踏上馬車。西門灃縮回手,不甚在意得跟着上了馬車。
殘廩只能認命的充當車伕,坐在馬車外面駕車。
西門灃就坐在鳳輕語的身邊。
“非嫣,其實你上午說的話是在騙本太子的是吧,方纔本太子提及的時候,你的那個奴婢根本就一臉疑惑,你根本就沒有喜歡的男人,你故意如此就是想讓本太子吃難而退,本太子猜的沒錯是麼?”
鳳輕語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不得不說,西門灃的想象力真豐富。
不去寫話本子真是可惜了。
鳳輕語脣角揚起一抹笑。
“這種事情,本公主自然不能讓奴婢知道,不然鬧到父皇的耳朵裡,還不知會發生何事,太子殿下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麼?”
西門灃盯着鳳輕語的臉。
他現在腦海中想到的唯一一個詞就是暗度陳倉。
難道她是暗中與那個男人聯繫的?
西門灃放在膝蓋上的手狠狠地握起。
“既然非嫣都這麼說了,本太子也不妨告訴你一件事,本太子已經派人去找軒轅璃夜了,等他落到本太子的手中,本太子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聖。”
鳳輕語猛地睜開眼睛。
晶亮的眸中不是擔憂,反而是欣喜。
看來她堵對了,西門灃果然派人去找璃夜的下落了。
西門灃身爲夏蜀國的太子殿下,手底下的勢力只怕不在少數。
若璃夜真的在這裡,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你難道就不怕本太子派人殺了他?”西門灃察覺到鳳輕語並不是太擔憂,心中愈發疑惑。
鳳輕語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記得多派些人,本公主怕人少了不夠我家夫君殺。”
“你…。”
西門灃伸手捏住鳳輕語的袖子,“不許叫那個男人夫君!”
鳳輕語神色一冷。
“太子殿下難道想從馬車上直接摔下去嗎?若是太子想,本公主不介意送你一程。”鳳輕語奪回自己的手腕。
故意拂了拂衣袖,彷彿上面沾了灰塵。
西門灃陰沉着臉。
這個女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戳他的心。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放棄的。
鳳輕語見他不再說話,又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休息。
一直在馬車外坐着趕車的殘廩,將兩人的話聽了個全。
怪不得上午太子爺一回來就派手下的人向一個叫軒轅璃夜的男人下追殺令。
他當時還在想,那個叫軒轅璃夜的男人到底是哪兒得罪太子爺了。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
原來軒轅璃夜是非嫣公主喜歡的人,所以太子爺纔想殺了那個男人。
太子爺不會對非嫣公主來真的吧?
殘廩的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的。
太子爺做事一向理智,從來不會像現在這般。
很快,馬車就駛出了皇城郊外。
這是一片很寬闊的草地,看上去就像一個小草原,周圍綠樹成蔭,馬車一駛進來就覺得一股清涼。
“非嫣…。”
西門灃側頭看着鳳輕語,想要叫她,卻發現她呼吸平緩,像是睡着了。
殘廩在馬車下等了半天不見有人下來。
掀開車簾。
“太子殿下…。”
“噓!”西門灃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出聲。
殘廩立刻閉了嘴,放下車簾站在馬車旁等候。
太子爺未免也太在乎那個非嫣公主。
西門灃側着身子,一手撐在一旁的軟墊上,看着鳳輕語的睡顏。
這個女人真是奇怪。
明明長得國色天香,偏偏總是喜歡將臉給蒙起來。
蒼莽國的民風相對來說也是較爲開開放的,女子外出可以不遮着臉。
修長的手指伸過去。
想要將鳳輕語臉上的面紗給揭下來。
鳳眸微睜,一雙冰冷的眸子就映入西門灃的眸中。
“你要做什麼?”聲音跟她的眸色一樣的冷。
西門灃從來沒有見過有女子像非嫣公主這樣清冷的。
她的全身彷彿渡上了一層薄冰,拒人於千里之外。
“沒什麼,本太子就是像多看看本太子未來的太子妃。”
馬車外的殘廩簡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絕對不想這樣肉麻的話是太子爺說出來的。
“那是你自己認爲的。”
鳳輕語扔下一句話,挑開車簾下了馬車。
西門灃看着她纖瘦的背影,脣角揚起。
雖然是本太子自己認爲的,但也是事實。
“這裡是哪裡?”鳳輕語蹙眉。
她以爲西門灃會帶她到皇城中,可這兒……明明出了城。
“非嫣公主,這裡是皇城的郊外。”殘廩在一旁及時回答。
“多嘴!”
西門灃剜了殘廩一眼。
殘廩嘴角抽了抽,立刻退開。
鳳輕語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綠色,心思不知飄到了哪裡。
她的手下意識的覆在小腹上。
最好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回到原來的地方。
可是,她還沒有找到璃夜,還沒有找到蒼莽大陸上的輪迴盤。
“西門灃。”這還是鳳輕語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顯得很是愉悅。
走到鳳輕語的身邊,“非嫣喊本太子做什麼?”
“你有沒有聽說過輪迴盤?”鳳輕語問道。
這片大陸她是不熟悉,但西門灃不同,他生長在這片大陸,又是一國太子。見多識廣是肯定的。
輪迴盤三個字讓西門灃的臉色徹底變了。
看向鳳輕語的時候多了幾分探究。
“不知公主是從哪裡聽到輪迴盤的?”
鳳輕語怔怔地看着西門灃,“你知道對不對?”
“非嫣先回答本太子的問題。”
“偶然從書上看到的,不過好奇罷了,你若不願說那就算了。”反正最後她也不要找到輪迴盤的。
西門灃的視線還停留在鳳輕語的臉上。
似乎是在辨別她此話的真假。
“本太子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鳳輕語不在意的說,“是嗎?”
若真的只是聽說過,他的反應何以如此強烈。
很顯然,西門灃是知道輪迴盤這個東西的。
只是他不願說罷了。
鳳輕語低頭看着綠油油的草地,並無欣賞之意,拂了拂衣袖,轉身。
“我累了,回宮吧。”
“纔剛出宮就要回去?本太子還沒帶着你好好欣賞周圍的風光呢。”
她難道不會覺得這裡很美麼。
湛藍的天空,天然的草地花叢,還有翩翩起舞的蝴蝶,這裡可是難得一見的幽靜之地,他以爲她會喜歡的。
可鳳輕語的眼中分明沒有半分欣賞之意。
西門灃追上鳳輕語的腳步上了馬車。
殘廩識相的繼續駕車。
他手裡拿着馬鞭,嘴上直嘆氣,太子爺好不容易哄一次女子,非嫣公主竟然不領情。
這會兒,太子殿下的心肯定被傷了。
馬車再次停下的時候並不是宮門口。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鳳輕語下了馬車,擡頭就看到了雅軒兩個大字。
她不是說了要回宮嗎?
西門灃帶他來這裡做什麼。
西門灃不顧鳳輕語凝起的眉,笑着說道,“本太子保證你會喜歡這裡。”
鳳輕語轉身欲走,卻發現那個叫殘廩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馬車駛離了。
這裡離皇宮甚遠。
她總不能走着回去。
“走,本太子帶你去瞧瞧什麼才叫人間樂事。”
鳳輕語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走了進去。
西門灃看着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搖頭輕笑,他早就習慣了。
走進雅軒,立刻就有穿着長衫的小廝前來。
“公子,姑娘,可是要去後院?”
小廝見兩人的衣着光鮮,必然非富即貴,語氣之中自然帶着尊敬。
西門灃顯然對這裡的規矩很是熟悉。
“不用伺候了,本公子四處看看。”
“是是是…。”小廝連忙退到一旁。
西門灃看着鳳輕語,“非嫣,你一定沒有來過這裡,不過這裡倒真的有趣。”
鳳輕語斜睨了他一眼。
西門灃不是夏蜀國的人嗎,怎麼對蒼莽國的事這麼熟悉。
他很快就回答了鳳輕語的問題,“其實本太子在多年前曾爲蒼莽國的質子,所以對蒼莽國的情況很是熟悉。”
不過那段日子他卻是不願再回想。
今天是在鳳輕語的面前,換了被人他提都不會提一句。
鳳輕語眼睫顫動了一下。
她倒是沒想到人前風光無限的夏蜀國太子西門灃還有這樣的往事。
“不過後來夏蜀國的實力逐漸擴大,鳳霆蒼纔不得不將本太子送回夏蜀國,再後來,本太子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從一個皇子成爲了今天的太子。”
他說的雲淡風輕。
鳳輕語卻能猜到其中的堅信。
爲了今天的地位,他必然是用盡心機,步步謀劃。
“怎麼了,這麼看着本太子?呵呵,本太子是故意說出這些來惹你同情的,女人就是心軟!”他淡然一笑。
彷彿方纔的話不是他說的。
鳳輕語四處觀望了一下。
發現這個雅軒真的是安靜的出奇,除了方纔那個問候的小廝,竟是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熱鬧的都在後面呢。”
西門灃像是猜到了鳳輕語心中的疑惑。
走到後院,鳳輕語的嘴角忍不住好一陣抽搐。
這叫雅軒?
哪裡配得上一個雅字。
簡直就讓人難以想象。
雅軒的後院很是寬闊,就像一個露天的賭場。
裡面的人有男有女。
三五成羣,都在賭。
這堵倒是與平日裡在賭場中看到的不太一樣。
不是搖色子,也不是牌九、四色牌、甕中猜棋之類的。
“這裡雖形似賭場,卻與真正的賭場不一樣,雅軒之中,任何東西都能賭,比如那邊,看到沒有,他們在賭下棋,兩個人在棋盤上廝殺,下面的人觀棋片刻之後就下注,賭哪個會獲勝;還有那邊,在賭箭術,比比誰射中的機率高。”
“難道那些下棋的人不會是雅軒安排的?讓他們故意輸或者贏?”
賭場麼,最無法避免的就是出老千。
西門灃對於鳳輕語的問題並不覺得意外。
“不會,參與之人都是普通的百姓。”
“那他們又有哪些好處?”
下注的人若是賭贏了好歹能撈到銀子,可參與之人能撈到什麼好處。
“參與的人若是勝了能獲得一定的銀子。”要不然是願意參與。
“這倒是個好主意。”
反正雅軒中每天肯定賺了不少銀子,拿出一些出來也不算什麼。
“非嫣有沒有興趣玩兒一把?”
“我沒帶銀子。”
她自認爲自己的賭術還行,不管是賭什麼。
“殘廩!”
西門灃喊了一聲。
殘廩立刻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西門灃伸手。
殘廩會意,立刻從懷裡掏出一推銀票,少說也有幾千兩銀子。
“少了。”
“咳咳…。”殘廩認命的將懷中剩下的銀票都拿了出來。
太子爺這是打算一擲千金來博美人一笑?
“你可以走了。”接過殘廩遞上來的銀票,西門灃擺了一下手。
“是。”
殘廩再次見識到自家太子爺的厚此薄彼。
再怎麼說,他也跟了太子爺八年,竟然還比不上才認識三天的非嫣公主。
“非嫣,你要賭什麼?”
“箭術!”
既然來了,沒道理不玩上一把。
鳳輕語指了指不遠處一羣人正圍着的地方。
那裡是唯一一塊被隔離出來的地方。
因爲箭不長眼,若是不小心射傷了人就難辦了,所以,賭箭術的地方被完全隔離開了。
西門灃挑眉。
原以爲鳳輕語會選擇稍微文藝的一些的玩法。
比如賭棋,比如賭字謎,再比如猜牌。
那些都是女子常玩兒的。
鳳輕語往賭箭術的地方走去。
場上已經有兩個人站在同一起點,向遠處的箭靶子瞄準。
旁邊站着一個灰衣長衫的小廝,朝着衆人喊道:“左邊的這位是秦莊,右邊的這位是楊琪,現在開始下注,賭哪一位能獲勝!”
“老子賭秦莊,那小子的胳膊粗,一看就是有力氣的,定能獲勝!”
人羣中一個滿嘴鬍子的大漢,將手中的一錠銀子放在左邊兒。
“胳膊粗有什麼用,老子倒是覺得那位楊琪看着十分精明,老子賭楊琪!”
“我賭秦莊。”
“我賭楊琪。”
……
衆人紛紛下注。
賭秦莊勝的人很多,賭楊琪的人也不少。
一時倒看不出誰更厲害一些。
“非嫣,你賭誰獲勝?”西門灃問身邊的鳳輕語。他已經準備好了銀子。
若非嫣說賭誰獲勝,他就押誰。
鳳輕語搖搖頭,“我誰也不押。”
“嗯?”
“下一局我要親自上!”
現在下注,不管押他們兩人中的誰獲勝,都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會輸。
她鳳輕語不打沒把握的帳。
西門灃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鳳輕語的意思。
另一邊,兩人已經開始射箭了。
秦莊,正中紅心。
楊琪射偏了半寸。
所以,秦莊獲勝。
“怎麼樣?老子就看那小子是個強壯的,準會獲勝。”
方纔押秦莊的那個漢子笑呵呵的數着贏回來的銀子。
人羣中也有不少人懊悔。
“早知道就押秦莊了,唉…。”
灰衣小廝上前來,將押在楊琪那處的銀子都拿了過來,分發了一部分給押對的人,還有一部分給了秦莊,剩下一部分上交給了雅軒的管事。
鳳輕語粗略的看了一眼。
心中默默算計着。
若是她沒有算錯的話,那些贏回來的銀子,是三三四分。
其中的三分給了押對的人,另外三分給了獲勝的人,還有四分歸入雅軒的錢袋。
雅軒可真夠會做生意的。
這樣一天下去,光流入雅軒的銀子就多不勝數。
鳳輕語面紗後面的脣勾了一下。
不過,作爲參與的人,似乎也賺了不少。、
那個叫秦莊的,可得了不少銀子,這會兒正樂得在哪兒數銀子呢。
又一局開始了。
“有那兩衛勇士要上來比試?”灰衣小廝手裡拿着銅鑼敲了一聲。
鳳輕語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了正中央。
“本小姐想試試。”
西門灃的手抖了一下。
非嫣方纔說的她要親自玩一局,是這個意思?
灰衣小廝看了鳳輕語一眼,眼中並無半點輕視,反而恭敬的朝她鞠了一躬,“姑娘請稍等。”然後他對着人羣喊道,“有哪位上來與這位姑娘比試?”
人羣中沸騰了。
瞧那個女人瘦胳膊細腿兒的,他們都要懷疑她能不能將弓拉開。
一個漢子走了上去。
“我來!”
哎呀,慢了一步,早知道就自己上去了。
這不是穩贏嗎,絲毫沒有懸念啊。
“不知這位姑娘叫什麼?”小廝恭敬的問鳳輕語。
“軒轅語。”
清冷的聲音從面紗後面溢出。
人羣中,西門灃的眸子閃過異色。
軒、轅、語。
讓他想起了非嫣口口聲聲提到的軒轅璃夜。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灰衣小廝又轉身問旁邊的一位漢子,“不知壯士叫什麼名字?”
“馮石。”
“左邊這位是軒轅語,右邊這位是馮石,大家開始下注,賭哪一位獲勝?”
小廝的話音一落,衆人紛紛將手中的銀子放在了右邊兒。
這還用想嗎?
根本就毫無懸念。
有的人甚至壓了白兩銀子在馮石的身上,他是相信自己還能贏的更多。
西門灃將手中的一摞銀票放在鳳輕語的面前。
人羣中臉皮立刻響起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我的乖乖啊。
有的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上去數了數那一摞銀票。
“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千兩銀子。”那個數完的人彙報了一聲。
在場又是一陣唏噓。
這位公子到底是誰,家裡有錢也不是這麼敗的吧。
賭箭術的地方實在太過轟動了,以至於將其他地方觀賭局的人都招了過來。
“唉,這位兄弟,這邊兒是什麼情況?”一個剛過來不明情況的小夥兒問道。
“你還不知道吧,這位姑娘要和那位壯漢比箭術,那個穿藍衣的公子一口氣押了七千兩銀票。”
“押那個壯漢贏?”
“不是,藍衣公子押的是那位姑娘獲勝!”
“嘶!”
衆人像是看熱鬧一樣,紛紛將銀子押到馮石那邊兒,想着好瓜分這七千兩銀子。
灰衣小廝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
雅軒開了這麼些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賭局。
“你就不怕我輸了?”鳳輕語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摞銀票。
好像只有西門灃賭她贏。
“輸了便輸了,不妨事。”
衆人紛紛捶胸頓足,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有錢任性了。
躲在暗處的殘廩真的很想衝過去將地上的那一摞銀票藏起來。
他們來蒼莽國的時候身上就帶了這麼些錢。
要是輸了,豈不是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了。
早知道他就藏兩千兩了。
殘廩後悔不已。
“開始了!”
灰衣小廝仍舊不疾不徐地敲響銅鑼。
馮石拉滿弓箭,對着遠處的把手射了一箭。
天啊,正中紅心。
這位姑娘輸定了!
衆人看着地上的銀票雙眼放光。
很快,他們就能瓜分這些錢了。
馮石也頗爲得意,朝着鳳輕語看了一眼,他得多謝這位姑娘,因爲一會兒,他就有幾百兩的銀子可以拿了。
幾百兩啊。
想想都覺得興奮不已。
鳳輕語的眸子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她拿過桌上的弓,沒有搭箭,伸手拉了拉,好在這弓還不錯,很是順手。
她的動作看在衆人的眼中的就成了連弓都不會拉。
鳳輕語拿起一隻箭,搭在弓上。
轉身對着箭靶瞄準,她已經很就沒有握過弓箭了。
嗖!
一支長箭射過去。
這……
“哈哈哈……莫不是射歪了,箭靶上連個箭都沒有,哈哈哈…。”人羣中爆發出一陣笑聲。
灰衣小廝走過去仔細查看了一眼。
臉色是十足的吃驚。
“軒轅語獲勝!”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怎麼回事,明明就是馮石射中了紅心,怎麼成了這個姑娘獲勝了?老子不服!”
“對,我們不服。”
“不服!”
馮石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灰衣小廝倒也不急着解釋,待衆人都鬧夠了之後才說道,“諸位請看軒轅姑娘的箭靶,正紅心的位置有一個洞。”
隨着灰衣小廝的手指,人們纔看到正對着鳳輕語的那個箭靶上,果然有一個洞。
那一支被射出去的箭正紮在箭靶後面百米處的牆壁上。
嘶!
人羣中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這說明什麼?
說明那位姑娘不僅射中了紅心,還將箭靶給射穿了。
百步穿楊也不過如此吧。
灰衣小廝走到鳳輕語的面前,“姑娘,您獲勝了。”小廝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其實,不管誰贏,雅軒到最後也不會賠本的。
鳳輕語將弓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下臺。
“非嫣,你真讓本太……本公子刮目相看。”
鳳輕語沒有說話。
шωш•tt kan•℃ O
小廝將清算出來的錢一併交給鳳輕語。
“一共是一萬一千三百六十八兩,姑娘請清點清楚。”
衆人看着鳳輕語手中厚厚的一摞銀票,簡直紅了眼睛,那裡面可有一部分是他們的錢。
媽的,早知道就不賭那個壯漢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
鳳輕語數出其中的八千兩交給西門灃。
“你的七千兩本錢還給你,另外的一千兩算是給你的利息,若是沒有你的本錢,本小姐也不可能贏回來這麼多。”
西門灃倒也不推遲,將八千兩銀票接回來。
手往後一揚,殘廩立刻出現,將銀票拿過來,很不要臉的數了一下,真的是八千兩銀票,一錠銀子也沒少。
殘廩看着鳳輕語,表情多了幾分佩服。
其實非嫣公主配他們殿下也挺好的。
她賺錢的手段很是高明。
鳳輕語拿着手中剩下的幾千兩銀票,心情頗好。
“公子,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另一個灰衣小廝走過來站在鳳輕語和西門灃的面前,恭敬的說道。
鳳輕語皺眉,“不會是你家主子見我們贏得錢多了,想將我們扣在這裡不讓走吧。”畢竟,這種事情在賭場中是常見的。
即便是被誤會了,灰衣小廝也沒惱怒。
“姑娘誤會了,我們雅軒是打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別說姑娘應了一萬兩,哪怕是十萬兩,主子也會讓姑娘安然走出雅軒的大門。”
鳳輕語輕挑秀眉,這一點倒是值得稱讚。
“你們家主子在何處,見一面也無妨。”
“兩位請跟小的來。”
鳳輕語跟着小廝往後面走,出了後院,穿過幾條迴廊,又上了二樓才見到雅軒的主子。
一個女人!
鳳輕語有些吃驚。
雅軒的主子竟然是一個女人。
“放纔在上面瞧見了姑娘的氣魄,三娘一時佩服不已,讓人請了姑娘上來,還請姑娘勿怪三娘失禮纔好。”
一個身穿大紅衣裙的女人轉過身來看着鳳輕語。
清麗的容顏上化着淡淡的妝,秀髮半挽,斜插着一支銀簪,細長的流蘇錐子垂在耳邊,很是好看。
鳳輕語忍不住多瞧了這個女子兩眼。
然後看了一眼正對着的窗戶。
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這裡竟然能看到整個雅軒的後院。
“我方纔還在想哪個奇人想出的這等賺錢的法子,卻沒想到是個女子。”鳳輕語一貫的聲音清冷。
那個自稱三孃的女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姑娘,公子,請坐。”轉身吩咐道,“小玉,上茶。”
一個青衫小丫鬟走過來,給鳳輕語和西門灃倒了茶。
三娘看了一眼西門灃,精明的眼眸閃過流光,“夏蜀國的太子竟然也在這兒,稀客啊。”
西門灃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以前常來雅軒,阮三娘認識他也不奇怪。
阮三娘見西門灃不說話,眸中黯然,轉而看着鳳輕語,“既然姑娘是跟着夏蜀國太子一起來的,想必身份也不同尋常了。”
“她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一直不說話的西門灃終於吭聲了。
鳳輕語目光冷然,她不喜歡她的名字與除了璃夜以外的男子有關係。
“我不是。”
阮三娘看了看鳳輕語,又看了看西門灃。
心中瞭然,典型的郎有情妾無意。
鳳輕語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就不在此叨擾三娘了。”
阮三娘沒想到鳳輕語的性子這麼冷。
西門灃的一句話就讓她生氣至此。
“如此,三娘也不便多留,有緣自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