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是先一掌拍爛你的腦袋,再吸乾你的腦髓。還是直接生吃了你?”周大炮的模樣本就嚇人,此時此刻又說出這樣的話,張華雖是水魂境魂客,可平日裡威風八面的勁頭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驚恐的目光和顫抖的身體。
“哼……”周大炮冷笑道:“現在的你,哪還有一點高人風範?”
楊草從周大炮身後走出來,道:“他一個水魂境魂客,也配稱高人?”楊草抖抖衣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黑暗中之中,放聲道:“在我楊草面前,就算是金魂境魂客也不配稱作是高人!他又算個什麼!?”
周大炮似乎明白了楊草的意思,連忙恭敬的說道:“是,吾主!是我高看他了!”
“嗯,”楊草威嚴十足的說道:“還和他廢話做什麼?送他去見他的好侄兒。”
“是!”
周大炮轉過頭,望着一臉因精神崩潰而五官扭曲的張華,不再猶豫,一掌拍了下去。
張華還來不及求饒,便全身一震,眼球凸出,僵硬的倒地。
堂堂一個水魂境魂客,就被周大炮這麼輕鬆的一巴掌給拍死了。
黑暗中彷彿傳來一陣陣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楊草轉過身,對應採鵝道:“你睡覺吧!”然後掩上門。
“等等。”一隻纖細的手從門縫中滲出來,扣住了楊草的手腕,道:“你進來陪會我。”
“大炮,你守在外面。”楊草想了想,走了進去。
一進屋,應採鵝的眉毛頓時擠成一團,疑惑道:“楊草,今天的你好嚴肅好嚇人啊!還有,哪怕你是雪夜殺手,可憑什麼說出那麼猖狂的話啊!還說什麼金魂境你都不放在眼裡。若是真的有金魂境魂客來了,你打得過?”
楊草搖搖頭,道:“打不過。”
應採鵝道:“那你還這麼說!”
楊草臉上的嚴肅表情消失,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道:“我若不做這場戲,恐怕張華還沒死的時候,躲在暗處的人就跳出來了。”
“暗處……”應採鵝驚道:“你是說,除了張家叔侄外,還有其他人!?”
“嗯!”楊草點點頭,道:“那些人的實力不在張華之下,我再能打,也耗不過他們。所以只得強勢霸道一些,裝着厲害一些,暫時唬唬他們。要是他們一起來,我可就撐不住了。”
楊草對應採鵝一笑,道:“所以你說的是對的。若是真有金魂境魂客來了,倒下的就是我了。別說是金魂境,就是來個木魂境的人,我也招架不住。木魂境……那可是一個飛躍啊!”
“你是什麼境界?”應採鵝忽然問道。
“水魂境中期。”楊草道。
“的確很棘手啊!”應採鵝皺眉道:“你做的是對的。以你現在的修爲,的確抵擋不住他們的合擊。就算不一起對付你,車輪戰也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是啊!”
“楊草,才發現你不是一個蠢蛋,倒是有些頭腦。”
楊草意味深長的看着應採鵝,含笑道:“若論頭腦,我又哪裡比得上你?你是不會魂術,若是會魂術,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你的做法只會比我更高明。”
應採鵝有些驚訝,道:“你這麼看的起我?”
楊草道:“應家家主閣下,有足夠讓我看得起的資本與實力。”
應採鵝心裡猛地一驚,但臉上不動聲色,
“什麼應家家主,你說什麼?”
“應採鵝,你我都是聰明人,何必還裝呢?”
應採鵝神情凝重下來,冷冷的盯着楊草,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楊草道:“劉繡來找麻煩的時候,我就懷疑了。你和劉繡在蘇城相遇的時候,我可是在場的。雖然沒有看見你的長相,但你的聲音太獨特不過了。聲音一樣,又和劉繡以姐妹相稱,我若是還猜不出來,那就真是蠢蛋了。”
應採鵝無比失落,原來楊草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爲什麼還願意答應我的要求,帶我去玩?”
楊草反問道:“爲什麼我知道你的身份後就不能帶你去玩了?”
“這……”應採鵝一時語塞。的確,難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就不能帶自己去玩了?這個道理……好像說不通啊!
可偏偏,應採鵝從小就在這種邏輯思維里長大。尤其是小小年紀就當上家主了,這種思維在她腦子裡已是根深蒂固。
知道她身份的人,要麼恭恭敬敬,要麼畏畏縮縮,要麼膽戰心驚,要麼驚喜若狂……可哪有會像楊草這樣鎮定平常,還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帶她去玩?
難道,楊草有所企圖?
不對!是周大炮抓得我,是他把我從周大炮手中救出來的。儘管不排除他和周大炮串通一氣的可能。但周大炮的確已被他殺死,並且變成了屍妖。就算他真的和楊草合謀,那也只是合作關係,又怎麼連人都不做了,去做妖?而且,一想起楊草在破祠堂中那副單純的掉渣的蠢蛋模樣,應採鵝怎麼也不會相信楊草會有什麼陰謀。
她更願意相信的,是楊草的這種行爲是率性而爲。
其實楊草也的確如此,他和應採鵝在一起,儘管知道了應採鵝的身份,可應採鵝不願意說,那他也就不去問。應採鵝想玩,他剛好有時間,那就陪她玩,這對於他來說都是極爲平常的事。唯一的前提,就是他已把應採鵝當成了朋友。
楊草的朋友很少,女性朋友更少,而他這個年紀,本就是喜歡交朋友的年紀。什麼陰謀,什麼算計,什麼手段,統統沒有。楊草所做的一切,都還是那四個字。
隨心,隨意。
應採鵝嚴肅的看着楊草,認真的說道:“楊草,其實在書院時我就猜到你是雪夜殺手,看來我的直覺果然準確。但我有一個疑問,那天在書院我邀請你上閣樓,你爲什麼不來?”
見應採鵝神情嚴肅下來,楊草也收斂住笑容,道:“我爲什麼要來?”
應採鵝道:“你不來,是害怕被我看穿你雪夜殺手的身份?”
楊草道:“若是看不穿,面對面你也看不穿。若是看得穿,那不見面也會被你看穿。這個你倒是想多了。我不來的原因,在那天就已經對你說了。我從沒把自己當成螻蟻,也從沒把你當成老鷹,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接受你高高在上等同於脅迫的邀請?”
“你真有個性。很多人想上來,卻只能在樓下張大嘴癡癡的望着。”
“那是因爲他們把你當成了老鷹,還是一隻非常漂亮,沒有伴侶的老鷹。”
“那你把我當什麼?難道你把我當成是螻蟻?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老鷹?”
楊草搖搖頭,道:“不,我既沒那麼卑微,也沒這麼驕傲。”
“那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應採鵝很好奇。
楊草凝視着應採鵝的眼睛,頓了一下,道:“我把你當朋友。”
應採鵝臉上的神情凝固,怔怔的看着楊草,嘴中喃喃道:“朋友……”
我……還能有朋友?
應採鵝忽然覺得自己入墜夢中,彷彿聽見了一句在現實中不可能會聽見的真心話。她知道這句話是出自楊草真心的。雖然只和楊草認識一天,但她能感受到楊草言語裡的真情。
朋友,朋友!
多麼美麗的字眼!
原以爲,我這一輩子註定不會有朋友這個稀有物。就算有,那也只是整天圍繞在自己周圍陰魂不散的陰陽八衛,又或者是服侍自己的俏麗丫頭,頂多會偶然冒出來一個嘴巴靈巧的小廝,逗得我開心,我也會把朋友這個詞虛假的賞賜給他,得到的依然不是友情,只是被他捧在手心愛不釋手的虛榮。
朋友,對於我來說,那是多麼遙遠的字眼啊。
楊草突然笑了起來,看着應採鵝臉上神情的變化,溫和的說道:“採鵝,以後我們說話能不這麼嚴肅嗎?”
“不這麼嚴肅?”應採鵝詫異的說道:“你是說……還是和之前那樣嘻嘻鬧鬧的說話?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楊草伸出一隻手,搭在應採鵝的肩膀上,道:“在我心裡,你從來就不是什麼應家家主。我認識的應採鵝,就只是我的朋友。”
“真的!?”應採鵝睜大眼睛。
“當然是真的。”楊草微笑道:“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
應採鵝激動的說道:“怎麼會!難道你想把我甩掉?我告訴你,你楊草這個朋友我要定了!你佔盡了我的便宜,就想把我甩開?門都沒有!”
楊草張開雙臂,沒有說什麼,只是面帶笑容的看着應採鵝。
應採鵝也沒說什麼,投入應採鵝的懷抱,和他抱在一起。
北風在窗外嘩嘩的吹着,楊草和應採鵝相擁在一起,感受彼此的溫度。
應採鵝嘗試着將腦袋靠在楊草肩上,見楊草沒有說什麼,便放心的靠了上去。
這一刻,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默默的自語道:“我們……難道僅僅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