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血那樣的大孝子,爲了討孃的歡心,什麼幹不出來,想想他對他娘溫柔順從的聲音,妤纓就打心眼兒裡沒地兒。
“完了!”
一屁股坐在了椅子裡,妤纓的雙眼發直,腦袋發木,臉上的肌肉都不自覺跳動了幾下,這事兒是她招惹上的,怕不好收場了。
沈落血臨走扔下的一句話,讓妤纓一夜都沒睡好,翻來覆去都是他憤怒的眼光,早上起來後,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惶惶不安,不知道沈夫人來了,她該怎麼說。
“婆婆,我開玩笑的。”
“婆婆,我沒看上你兒子,咱就當沒說……”
“婆婆,饒了我吧,求你……”
自言自語了好久,都覺得不妥,那老婦人做夢都想要兒媳婦,豈能就這麼容易放過她了,她必須想一個好辦法出來。
一直到中午,她都沒想出什麼好的說辭來,而沈夫人拄着柺杖,笑呵呵地又來了,手裡還端着一大盤子的糕點,這麼大年歲的人,力氣倒不小,可就算她做的糕點再好吃,再多,妤纓也沒心情吃啊。
“丫頭,丫頭……”沈夫人的聲音從送飯口穿了進來,那種喜氣和開心可想而知了。
“婆婆。”相比沈夫人的聲音,妤纓就顯得有氣無力,沒精打采的。
“昨天,呵呵,我和血兒說了。”沈夫人一臉的笑,將手伸進來,歡天喜地將糕點摸索着放在了妤纓的手中,說這是她新作的,好吃着呢。
瞧沈夫人高興的表情,妤纓抓了一下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昨夜沈落血來的時候,可是一臉冰霜,一看就是不同意這門婚事,至少沒看出他有什麼打算成親的傾向,怎麼沈夫人今日看起來一臉紅光,喜不勝收,難道沈落血對於他娘說的那番荒唐話,沒提出什麼異議嗎?看來沈夫人之前說的是真的,沈落血是個大孝子,就算他娘錯了,也不會說一個“不”字,也就是說,他昨夜走時說的話,還真不是嚇唬她的。
禍是妤纓闖出來的,沈落血已經暗示她了,怎麼說,怎麼做,就看她今天的表現了。
妤纓的臉白白的,支吾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哎呀,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呢,來,讓婆婆摸摸,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沈夫人真把妤纓當成她的兒媳婦心疼了。
“婆婆,我沒事兒。”
安若妤纓將沈夫人的手推了回去,臉頰上的肌肉抽了好幾下,才低聲說。
“那個……昨天我們說的話,不當真的,婆婆,你就當我胡說,瞎掰掰好了。”逃還是要逃的,卻不能再利用沈夫人了,萬一惹了沈夫人哭天搶地的,她就算逃出去,回了皇宮,沈落血也會不惜身敗名裂,爲了他娘出氣,將她抓回來,甚至一刀結果了她。
“怎麼是胡說,當真,當真,我都和血兒提了,血兒雖然沒一口答應,可也沒說不行,這事兒啊,有門兒……”
沈夫人咧着嘴巴笑着,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怎麼願意放棄呢。
妤纓彆扭地擡了一下眼皮,孝子是這麼當的嗎?再孝順,也不能沒了原則啊,可事實的確如此,沈落血就是孝順得沒了原則,尷尬一笑,她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
“真是隨便說說的,婆婆,那個……我有病,很嚴重的病。”
“有病,什麼病啊?”沈夫人豎起了耳朵,想知道妤纓的病有多嚴重。
“羊角風,就是那種抽風,眼斜嘴歪,口吐白沫,搞不好會咬斷舌頭的那種,發病的時候很嚇人,還有啊……我睡覺磨牙,放屁,夜遊,尖叫,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動刀子,身上還有癩瘡,那麼大一塊,一塊的……”
妤纓想着能記得的怪病,一件件地往自己身上羅列着,沈夫人聽得直張嘴巴,怎麼這孩子會有這麼多的毛病,可爲何小手摸着光滑無比,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好聽,不像那種毛病極多的孩子啊。
一口氣說了一堆,妤纓自己聽着都覺得毛骨悚然,這種女子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敢要了,希望沈夫人聽後能知難而退,別再提這件事兒了,誰知,沈夫人張了一會兒嘴巴之後,竟然又合上了,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只要你能生孩子,其他的……我和血兒還真不介意。”
阿噗!
妤纓直接將吃到嘴裡的糕點吐了出來,噴了一窗戶,沈夫人在說什麼,這樣也不介意,只要能生孩子?要求還真簡單了點兒。
敢情,她這是給兒子找個傳宗接代,連暖牀的功能都不用了。
“婆婆,不會吧,你兒子沈落血怎麼說也是南戈的將軍,高高在上,人長得也不賴,健碩魁梧,氣度不凡,功夫又那麼好,你至於給他找一個那麼差的媳婦嗎?別開玩笑了。”
“這不是開玩笑的,丫頭,我跟你也認識了不少日子了,假若你對我們家血兒真有心思,心生愛慕,這事兒一定成,其實……有些話,婆婆也一直想告訴你,你這些毛病,我們沈家都能接受,因爲……我們不是一般人,想娶個媳婦真的很難啊……”
“很難嗎?”
妤纓眨巴了一下眼睛,沈落血人不瘸眼不瞎,腦袋還算靈光,怎麼找媳婦就難了,那些市井無賴不是一樣討老婆嗎?
這話似乎勾起了沈夫人的傷心事兒,昏花的老眼竟然流出淚來,抽搭了起來,妤纓雖然之前是打算利用沈夫人的,可和她處久了,還是有一些感情的,如今看她哭了,有些手足無措了。
“婆婆,婆婆,你別哭,萬一被你兒子看到了,我就倒黴了。”
“不怕,他這會兒出門了。”
沈夫人抽了幾下鼻子,嘆息了一聲,道出了一個讓妤纓震驚的事實。
“其實我的血兒不是……正常人,他是最後一個血族後裔……這是一個秘密,絕對不能告訴別人。”
“血,血族?”
妤纓良久都瞪着眼睛,無法回神過來。
關於血族,她聽過一些民間流傳的一些關於血族的傳說,一直以爲那是說書唱戲的人杜撰出來的,卻想不到竟然真有血族的存在。
沈夫人看不到妤纓的表情,表情木然地繼續講述着。
她說,幾千年前,是血族最繁盛的時期,整個大陸都由血族中的貴族統治,在他們身上,優雅與殘忍並存,高貴與頹廢同在,每個血族貴族都是紳士,舉止得體,有自己一套自認高尚的統治規則,其中血統最純正的是沈落血的先祖,也是血族的領導者,不過那時先祖是否姓沈,就不得而知了,在發展了幾百年之後,其中一支血統不純正的血族貴族背叛了先祖,發生了內亂,瘋狂的貪念讓一些血族人失去了信仰,展開了殺戮,甚至失去了對疼痛和死亡的恐懼,那是血族的一場災難,內亂斷斷續組持續了幾百年之久,雖然最終被平息了,卻讓血族受到重創,漸漸走了下坡路。
東金國就是血族最後鎮守的一個據點,但也沒能挽救他們最終滅亡的結局,沈落血是最後一個倖存的血族後裔。
“血,血族,那麼說,沈夫人你也是……”妤纓覺得呼吸都困難了,莫不是沈夫人也是血族的後人,也嗜血嗎?她生了沈落血,怎麼會和血族撇清了關係。
沈夫人一聽妤纓問及了這個,眼睛先是一翻,好像在思索什麼,隨後便道。
“不,不,我不是,其實……我只是血兒的奶孃,夫人早就去了,她臨終前將血兒交託給了我,讓我將他養育成人,給他找一個妻子,生幾個孩子,讓血兒這一生圓滿就好了,不求大富大貴,至於血族的秘密,未來也只能告訴血兒的妻子,對於其他人,一定要嚴守秘密,她不想給血兒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沈夫人說話的時候,脣瓣一動一動的,露出了細密好看的潔白口齒,一個這麼年長的老人,竟然有這麼一口好牙,實在難得。
“我答應了夫人,將血兒當親生兒子一樣撫養,相依爲命,答應已故夫人的,我幾乎都做到了,唯獨沒有辦法讓血兒娶一個妻子回來,我就算死了,也閉不上眼睛啊,還有倔強的血兒,不想連累無辜的女子,將婚事一拖再拖,以他的功夫,想強迫一個女子,難嗎?難嗎?難嗎?”
一連三個質問,讓妤纓毛骨悚然。
“不,不難……”
沈夫人這是在提醒她嗎?沈落血這是給她面子,若是發了野性,將她按在這裡,十個八個孩子都生了。
好在沈夫人只是沈落血的奶孃,不是親孃,不會喝血,不然妤纓一定要瑟瑟發抖了。
“婆婆,和血族的人成親,是不是……也會變成,變成喝血的?”她膽怯地都不敢大口喘息了。
“不,不會的,絕對不會,你放心,我保證!”
沈夫人拍着胸膛,說怎麼可能,若是那樣,血族能這麼落魄了嗎,她眼睛是瞎的,也看不出眼神的變化,倒是沒法讓人懷疑。
不過,妤纓怎麼記得,那些講書的先生說,血族成婚,新娘是要變成血族中人的,難道都是那些說書先生杜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