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的狀況,讓納日士兵亂了陣腳,潮水一般的鐵血騎兵撤退下來,後面跟隨的納日步兵不明狀況,紛紛扔掉兵器,狂奔逃避鐵騎的踐踏,一時之間戰場的形勢急轉而變,雙方都被鐵騎的表現震驚了。
很多人認定納日帝國今天一敗是天意安排,只有月飛羽的心中生了疑惑,當他發現自己的坐騎情緒不穩,無論他怎麼驅使,都義無反顧地掉頭狂奔時,他機敏地從馬背上翻躍下來,手持寶劍,眸光犀利地看向了周圍,他不相信有什麼天命,一定有人從中作梗。
月飛羽沉靜了心思,仔細搜尋着,終於,當他的目光停留在殘破雪牆的高處,安若西子站在那裡,雙手平撫身前,眸光微閉,脣瓣在動着。
是她,精靈神女利用她的力量,讓戰馬撤退了。
納日帝國的軍隊幾乎大半以上是騎兵,行軍作戰的速度都奇快,可以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若這些戰馬不肯參與戰鬥,優勢也就沒了,善於騎戰的士兵沒了戰馬,遠遠不及善於地面作戰的普通步兵。
可惡,那一刻月飛羽怒了,絕望了,他苦心經營的雄圖霸業竟然毀在了西子的手上,這個讓他牽腸掛肚,隱忍不捨的女子,他要殺了她。
“這是你逼我的。”
月飛羽寶劍一揮,身體凌空而起,厲風隨行,直襲雪牆上凝神和戰馬溝通的安若西子,就在他的劍鋒逼近西子兩米的範圍時,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斜前方阻擋而來,硬生生將月飛羽的劍鋒推開了,寶劍沒入一段冰雪之中,雪沫翻飛,噴濺了他一身,月飛羽也受到了強力的震動,踉蹌退後,險些摔倒在雪堆之中,他掙扎着穩定身軀,擡頭看去,一道銀白的身影緩緩落下,在他的身前佇立下來,竟然是龍天心。
“龍天行,怎麼又是你?”月飛羽咬着牙關,爲什麼這個龍族的少主不回聖地享受龍尊的生活,卻一定要在擁日大陸參合七國的紛爭?
“有我在,你休想動她。”
龍天行面容俊美,星眸慢慢擡起,傲然瞥來,恰似夜空中的明月一般皎潔,卻又冷冽孤傲,有着睥睨天下的凜然氣質。
就是這份孤傲,這份無法仿效的氣質,讓月飛羽更加痛恨。
“好,龍天行,既然我們註定站在對立面,今天就讓我們做個了斷,你若不殺了我,我便取你項上人頭。”
月飛羽知道難以扭轉戰局,只能孤注一擲了,他冷然地抽出寶劍,極速向龍天行刺來,兩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止修煉,加之有精靈族長老的指點,修爲也長進了不少,他自認不會輸龍天行太多,只可惜,他並不知道,精靈族長老意圖困住龍族少主的獵龍陣,讓龍天行不但沒有損失修爲,還讓他意外和兇獸億萬年修爲相結合,現在別說一個月飛羽,就算四大長老齊上,也沒有勝算了。
寶劍刺到龍天行身前半寸的地方,他竟然沒有動,這讓月飛羽有些心驚,龍天行這是瘋了嗎?就算他具備了龍族的體魄,卻也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抵擋了這削鐵如泥的寶劍利刃?
看來,龍天行是在求死了。
“好,不抵抗,我便成全你。”
手腕用了全力,猛推而去,只聽“嘭”的一聲,隨後的狀況真是讓人咋舌啊。
月飛羽不但沒有傷及龍天行半分,自己卻被一股反彈的力量震了出去,只覺得胸悶一悶,咽喉炙熱,一道血柱由他的口中噴了出來,腳下的雪地飛濺了無數殷紅的血點,他的雙腿發軟,渾身好像筋骨斷裂一般,手中的寶劍只剩下了一截,另一截甩在了雪地裡,這把跟隨了他多年的寒鐵寶劍,竟然斷了。
這是什麼力量,僅僅反彈,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費力地擡起頭,月飛羽驚訝地看着龍天行。
“這不可能的。”
月飛羽不相信這是真的,幾年前,他和龍天行交過手,龍天行的功力雖然遠遠高於他,卻絕對不至於這樣鋒利寶劍都刺不進他的身體,反而將他這樣反彈震出,受了重傷,龍天行的修爲到底增進了多少,幾乎不能估量了。
“收手吧,月飛羽。”龍天行一步步走了過來,若月飛羽還執迷不悟,就算西子願意放過他,其他受辱國家的君主,也會將他置於死地。
“收手?”
月飛羽看着雪地上的血點,眸光絕望散亂,他敗了嗎?作爲國家的君主,他沒能完成統一霸業,作爲一個劍客武者,他也沒能獲得決鬥的必勝,而作爲一個男人,他失去摯愛女子的心,他真的輸了,輸得好慘。
龍天行雖然打敗了月飛羽,卻沒有鄙視眼前的男子,擁日大陸,七國爭雄,他一直是一個王者,若不是他的鐵血戰略,無盡的殺戮鎮壓,也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可細數人間歷史,野心永遠都伴隨着戰爭,這是沒法阻止的規律。
“月飛羽,回頭看看你的軍隊,看看你的國家,你真的能統一擁日大陸嗎?你已經失去了納日民衆的心。”
這樣的提醒之後,月飛羽掙扎而起,回頭看去,只是這樣的一眼,讓他心中最後的鬥志都消失了,士兵們都下了戰馬,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兵器扔在了地上,大雪瀰漫的納日帝國邊疆小鎮,籠罩在一片悽廖的衰敗之中,因爲戰爭,本以飽受嚴寒侵襲的百姓,丟棄了家園,帶着子女在大雪中向北逃命,偶爾雪地裡,還能看到凍死的屍體。
月飛羽的心浮上了一層寒意,手中半截寶劍掉落了下去。
“西子不願殺你,若不然,你的屍體現在就躺在倒塌的雪牆邊緣,月飛羽,你的失敗並不在於戰馬受到了控制,而是六國聯盟,讓你孤立無援,就算這樣持久作戰下去,除了多死一些士兵之外,結局還是一樣,月飛羽,還是簽訂停戰協議吧,給這些百姓和士兵平靜的生活吧。”
良久,月飛羽都沒說話,重傷的劇痛無法掩蓋心中的絕望。
就在月飛羽決定放棄的一刻,風雪中,斜後方不遠處,起了一陣騷動,隨後傳來了一聲怒喊。
“表兄,我來幫你!”
拓跋顯被戰馬甩了下來,從雪堆裡跳躍而出,舞動着大刀,嚎叫奔來,一刀砍向了龍天行的脊背,這是最無恥的偷襲,也是拓跋二少爺最擅長的伎倆,只是這次他失算了,偷襲的刀鋒還沒等砍到龍天行的身上,斷裂的寶劍劍尖兒突然從雪地中彈起,凌厲飛出,直接穿透了拓跋顯的咽喉,那傢伙哀嚎了一聲,大刀噹啷脫手,拓跋顯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
“表兄……”拓跋顯伸出了手,只叫了這樣的一聲,便仰面倒在了地上,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死了,死得一點徵兆都沒有。
“表弟……”
月飛羽雙眸圓睜,驚愕地看着那半截斷劍,那不是自己的寶劍嗎?龍天行沒有動,他也沒有動,那劍是怎麼從雪地裡飛起射出去的,實在詭異,眸光慢慢轉過,當月飛羽看向身邊的時候,整張臉都敗了,他的坐騎,那匹棕紅的血汗寶馬正用蹄子刨着地面,鼻翼煽動,不斷地噴出一道道白氣來。
竟然是他的戰馬嗎?
月飛羽看向了血汗寶馬的馬蹄子,馬蹄子的前面,赫然是斷劍劃過的痕跡,斷劍確實是馬蹄子踢出去的。
這真是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他的戰馬竟然殺了拓跋顯。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只有龍天行心裡清楚,西子已經和戰馬心意相通,戰馬的情緒被精靈神女控制,在發生危機的時候,戰馬身同感受,所以纔會衝過來,踢起斷劍殺了拓跋顯。
雪牆之上,安若西子睜開了眼眸,戰馬衝着她一聲長鳴,頭顱點了幾下,轉過身,向納日帝國的方向奔去。
月飛羽走到了表弟拓跋顯的身前,可憐的傢伙,還睜着一雙眼睛,到死都沒搞明白,這寶劍是怎麼飛來的。
“表弟……”
月飛羽將拓跋顯抱在了懷中,雖然他一直看不起這個表弟,可從始至終,表弟都沒有背叛他,更沒離開他的左右,如今看到樂於邀功,胡言亂語的拓跋顯就這麼安靜了下來,他的心好像被刀割了一下疼痛。
太陽爬上了高空,天空純淨蔚藍,邊城籠罩一片明媚之中,西子走到了月飛羽的身邊,眼眸善籟,裙裾婆娑,在白雪中尤其溫婉動人。
月飛羽擡起了灰暗的眼眸,看向了西子。
“你贏了。”他是說了這樣的三個字,便移開了目光,那種悽婉悲哀,實在讓人難以將他和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月公子聯想在一起。
“我沒想過要贏你,我只想讓死傷的人更少一些,也許有一天你還是擁日大陸的王者,只是那時,你必須有一顆寬宏慈愛的心。”
西子說完,俯身下來,手掌慢慢掃過拓跋顯的脖子,斷劍脫落,傷口封閉,她給拓跋家的二少爺留了一個還算完整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