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5

懷英信口雌黃、口無遮攔,金木羞得難以言表,作家也難以形諸筆墨。在釋放了一串串連珠炮、滿足了口欲之後,懷英竟然把呆子連牌子一道全扔進水塘裡。

大老汪氣得臉色鐵青,發出雷霆萬鈞、泰山壓頂般的怒火,但聲音發抖:“反了……反……了!把老接生婆……押上來,給她……掛牌子,老子要把她這個破鞋搞……搞臭!”他撈起牌子,一腳把小呆子踹趴在淺水裡。小呆子在水裡亂爬,攪得一池渾水,也知道大喊着救命。

接着就聽見大老汪“嗯哼嗯哼”不停地咳嗽。

懷英迎面衝上去,一陣尿騷味薰的他幾乎失去知覺,茫然不知所措。懷英裹着這股騷氣,乘勢而上,在大老汪消瘦蒼白的臉上,用指甲劃了一個大大的“×”。

鮮血從“×”的槽縫裡滲透出來,很快填滿了縫隙,然後溢出,一直掛到大老汪的嘴角。

大老汪就像吹到極限的氣球,突然碰到尖銳的硬器,“啪”的一聲炸得粉碎。他氣的發紫的臉上完全陰沉下來,輕輕地用手擦了擦臉,在槽縫裡的血已經變得暗紅,凝固成硬邦邦的血殼,彷彿是懷英把檀木上的“×”縮小後移植在大老汪的臉上。

懷英仍然不依不饒,嘴裡髒話連珠:“老孃什麼都見過,就是沒見過你這個狗東西,有本事你把板子掛在老孃身上!我兒子是小畜生,你更是個老畜生!”

接生婆發泄完了還不忘記到水塘裡洗手,嘴裡“呸呸!”吐着吐沫,拉起小呆子,邊走邊罵回了家。

從此金木少了一個打仗的小朋友,龍王山少了一個插諢打趣的三花臉——呆子經過這次折騰,雖然沒死,但只知吃喝,更加瘋瘋癲癲,成天找更小的孩子打鬧。大老汪則一蹶不振,失去往昔的威風,滿心惆悵,不敢慳吝權力,終日悶悶不樂。龍王山羣龍無首,好長時間空缺。一時間,誰也不敢問鼎頭把交椅——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大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召開了九十九次大會,在第一百次時大家以抓鬮的方式決定輪流坐莊。金木家終於在接鼓傳花中中彩,可是老汪在外——不行;水英是女人——從來不屑參加。

四清自告奮勇:“我是長子,我家的位子自然歸我!”但因不滿年齡,大家討論降一降格,還是不夠,認爲嘴沒長毛,做事不牢,四清遺憾地淘汰出局。

在一旁湊熱鬧的金木,似乎也入戲很深,慌張慌忙毛遂自薦:“我水平高,能者爲王,光緒皇帝五歲登基,我正好達到,我一定讓你們餐餐吃白米飯、天天喝豬肉湯!”

儘管金木拿出誘人的條件,但被沒完沒了的吵鬧聲淹沒,無人理睬。

金木心急如焚,一溜煙跑回家請示水英。水英倒是乾脆利落:“這不行,那不行,就讓我們家‘汪汪’當吧!”

金木信以爲真,返回會場推薦:“我家汪汪和我是個同年哥,也是五歲,但在她們同類中正當年,我媽說我家就推她了!”

真是匪夷所思,全場鴉雀無聲,如此荒唐不羈的想法竟無人制止。隨後龍王山人一鬨而散,大家“哈哈哈”、“哈……哈……哈”,一路傻笑,還有苦笑,笑得龍王山迴音不斷。

“金木不會是玉皇大帝派來的吧?怎麼不說人話,他真是二郎神投胎哦!“金木被龍王山人當成茶餘飯後笑料,還被人編成《龍王山傳奇》快板的口訣,那真是抑揚頓挫、朗朗上口,興致勃勃傳了很久很久、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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