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一路順利,靠近寧西郡已經是千里白地,了無人煙,沒有人,也沒有巫族。
返回界域後,衛淵一刻不停,帶上仙銀就再度前往邊寧郡城。這一次他帶上了許文武,並且把青駒給了他騎。還沒到邊寧郡城,衛淵就看到軍糧車隊已經在路上了。
仙銀沒到手而先發貨,看來孫朝恩這幾個月混得不錯,嶽麒麟對他相當信任。
把仙銀交給孫朝恩,衛淵連口水都沒喝,又啓程往回趕。本以爲能吃頓酒席、看個歌舞、然後再留宿一晚的許文武頓時大失所望。
他本以爲主人終於開始帶自己混跡官場了,而且起步就是同知,算是相當高端。在一郡之內,同知僅次於郡守,雖然不掌太多實權,但地位重要。郡守一旦出事,同知就要接過一應權力。
哪知衛淵連話都不多說兩句,放下仙銀就走。許文武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書房裡具體陳設佈置,是否有紅袖添香,以及如果要添香的話,紅袖要從哪個門進來,是走後門還是直接從書架後鑽出來。
回程又是幾千裡。
青駒得氣運加持後,已經完全是靈駒模樣,四蹄帶着雲氣,身後留下片片青色光輝。它速度也是極快,四蹄完全不落實地,就那樣踏雲而行,一個晚上的時光,四人就從邊寧郡城回到了界域。
王語和徐意兩個天基都感覺十分疲勞,許文武自是累得如同死狗,到後半段全是被道力粘附在馬背上才撐下來的。
不到兩日時光往返四次,行程超過萬里,讓徐意這世家小姐叫苦不已,雙腿內側都被磨得起了大片紅腫。但是這樣極限奔行,兩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修爲有所提升。雖然提升得有些沒有道理,但他們也沒了抱怨的理由。至於許文武,他早已睡得昏天黑地,不清楚自己修爲漲了多少。
接下來爲了迎接糧隊,衛淵精心挑選了兩支隊伍。一支是幾百人的鑄體修士,負責押車和搬運,而另一支則是由三百道基組成的全精銳部隊,由崔聿率領,遠遠地埋伏。
如果西晉軍設下陷阱,或是嶽晉山察覺不對,率兵來追的話,就會有個巨大的驚喜。
只是在接糧時還是出現了小小的意外。
運糧隊足有千名兵卒,由四位校尉率領,宋超只是其中之一,且不是首領。當時糧隊行到距離軍壘只有十餘里的地方,已經可以遠遠看到軍壘城牆上的旗幟了。
一衆兵卒面露喜色,紛紛加快了腳步,但是幾名校尉卻神色有異,都在等待着什麼。
忽然間四野俱寂,連風都停了,隨即一騎騎戴着面具的騎士從各個方向出現,區區幾十騎,居然隱隱有合圍千人之勢!
許多官兵的臉上都露出懼意,開始四下打量退路。他們來西域時間不長,卻已經聽說過許多戰天幫的傳聞。據說這羣人無法無天,兇悍無比,首領是個巫族和人族混血的怪物,喜好生食人肉,並且力大無窮,曾經一隻手捏死過法相。
就算種種傳聞荒誕不可信,可是四千光豬軍士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以幾十騎連續突襲多個上千人駐守的軍壘,結果不只是摧枯拉朽,佔領整個軍壘的過程中都沒怎麼死人,顯然行有餘力。
此刻被五十大盜圍住,雖然軍壘就在十幾裡外,可是這些軍卒們都不覺得自己能夠挺得到援軍到來。
校尉中一個身材普通,相貌平平,但神情透着堅毅的人卻是不懼。他拔刀在手,高呼一聲:“大晉校尉宋超在此!你等敢來劫持軍糧,這是滅族的大罪!現在速速退去,還能暫時留條性命。”
一名戴着玉製假面的騎士低沉一笑,說:“不如你等速速退去,大家免傷和氣,如何?”
宋超放聲大笑,喝道:“區區草寇也敢放此狂言,敢跟大晉官軍討價還價!本將今日就要看看你們有何本事,能打下若大名頭!”
戰天幫那騎士不再多說,只是揮手一指,數十騎士就不再遮掩氣勢,緩緩向前。
宋超道力提升,正欲一戰,忽然其餘三名校尉一聲不響,撥馬就逃!
主將跑了,他們所部的士卒自然不會留下,而且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都很熟練,根本不需要左顧右盼,跟着主將跑就是了。
轉眼之間,原地就只剩下宋超和他所部的一百兵丁。
宋超竟然不懼,反而高呼酣戰。跟隨他的一百兵丁也是人人死戰,不計生死。
宋超雖是地基,但道基是極罕見的刀盾,攻防兼備。他的五名貼身親兵也都訓練有素,陣法嚴謹。王語徐意兩個天基再率領四五個道基修士圍攻,居然半天都拿不下。
但其餘軍士只有鑄體修爲,面對其餘騎士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在鋪天蓋地的道法下轉眼間就傷亡慘重。
眼見一個個部卒倒下,宋超目眥欲裂,猛地擡頭向遠方望去。那些逃走的校尉此時放緩了速度,不時回頭看着。軍壘城頭上則站着數名將軍,望向這邊,其中一人衣甲鮮明,正是遊擊將軍王昆。
王昆雙眼微眯,看着遠處激戰。
眼見五十大盜個個修爲深厚,高階道法層出不窮,他身旁幾位將軍就都是面有土色。他們自忖單對單對上任何一名大盜恐怕都不是對手,更何況那玉製假面的騎士自始至終就沒有出過手。傳聞中,這位可是捏死過法相的。
眼見宋超身邊親兵一個個倒下,他自己也是傷處漸多,血染衣甲仍是苦苦支撐,王昆眼神就有些複雜,但最終還是轉爲陰冷,道:“宋超啊宋超,誰讓你屢次壞了少將軍的好事,今日有此殺局,也是活該。”
見左右個個面如土色,王昆哼了一聲,道:“看你們一個個怕的那個德性!我今天就跟你們交個底,以後要是遇上戰天幫,報我或是少將軍的名號,至少能撿回一條狗命。”
衆軍官都是兩眼一亮,只覺得眼前打開了一片新天地。有機靈的就問:“那如果遇到事,能不能請他們幫忙?”
王昆道:“那得報少將軍的名號,報我的沒用。”
一瞬間,衆軍官的腰板全都支棱起來了,個個容光煥發,覺得又可以在破碎之域橫着走了。
此時宋超已如一個血人,刀已經被打斷了,雙手持盾在苦苦支撐。此時他周圍只有兩名騎士在圍攻,這兩人出手道法璀璨無比,威力強悍,赫然都是天基修士。衆軍官都看出來了,他們顯然是怕宋超臨死前想拉個墊背的,所以才讓普通騎士退下。
此時宋超所率一百軍卒全部戰死,居然沒有一人逃跑或是投降。
王昆忽然不想看了,轉身走下城頭。此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我宋超今日死在諸君眼前,無愧良心,無愧君王,無愧天地!若我一死日後能喚醒諸君半分榮辱之心,就算死得其所!”
一聲喊罷,宋超以盾支地,反手拍在頭頂,自毀識海,雙目流血,屍體屹立不倒。
王昆的腳步亂了一拍。
他仰頭望天,嘆了口氣,自語道:“上面已經亂了,我們這些人又怎知自己做得是對是錯?說不定錯就是對,對也是錯。”
他搖了搖頭,自回營帳去了,背影有些許寂寥。
軍壘中,還站在城頭的官兵們就眼睜睜地看着幾十騎士驅趕着糧車,慢吞吞地越過軍壘向西而去。
有人忽然問起這次能分到多少錢,頓時衆人都來了興致,紛紛加入討論。這一營軍士從上到下,包括糧車隊裡跑掉的三個校尉和他們的手下,人人都有分潤。
說起這個,衆軍卒越說越是熱切,個個臉露紅光,恨不得被搶走的糧車再多上幾倍纔好。
一時之間,軍壘城下還躺着的溫熱屍體,已經被徹底遺忘。
糧車隊西行幾十裡,就有後續部隊接手,負責運回界域。衛淵和五十騎則要停留一段時間,以防追兵。衆騎士立在原地,看着糧車隊漸行漸遠,莫名地都有些沉悶。
這時衛淵道:“那宋超剛剛說無愧良心,無愧君王,這兩句是對的,但第三句不對。他阻我搶糧,就是有愧天地。想明白了這句話,對你們日後修行有好處。”
衆騎士一驚,有些人就若有所思。
衛淵又道:“大家隨我出生入死這麼多次,有些話也不妨和你們說說。那就是隻要界域立穩,就有無限可能,你們的道途未必就會止步於此。”
除了王語徐意之外,所有騎士都是一臉震驚,隨後是狂喜。
他們都是地階道基,正常情況下就要止步於法相之前。所以衆人願意在戰場上殊死搏殺,就是自知道途斷絕,還不如用這條命拼點實實在在的東西。就算自己用不上,留給後人也是好的。
但剛剛衛淵說的是道途未必止步於此?
許多人第一個反應是不信,可是他們隨即想起那麼多原本無望道基的人忽然就鑄成了道基。也許青冥內真的會有仙蹟?而且衛淵從不虛言,到目前爲止,好像他吹過的牛都實現了。
就在這時,衛淵面前空中有道紅色身影一閃而沒,然後空中飄下一張玉紙,恰好落在衛淵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