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草原深處。
一小隊騎士全速奔馳,如一羣霜狼,跨越茫茫大地,穿透了數道西晉和北遼的防線,一路北上。
數日後的一個深夜,數十個身影潛行靠近一座華麗金帳,帳外數以萬計的遼族騎士都一無所覺。他們突然衝入大帳,撲向一個睡在十幾個女人中間的胖大高壯男子。
直到尖刀刺入身體,那男子才從宿醉中醒來,但一切已經遲了。
片刻後,渾身浴血的少年提着一個人頭走出金帳,舉頭向月號叫,無邊氣勢在他體內勃發,化作一頭千丈巨狼!
巨狼一躍而起,踏空向上,一路衝進圓月。空中圓月竟然出現了一圈明顯的銀邊!
少年的呼喝越來越高,傳得越來越遠,直至傳遍千里。於是聖山西麓所有的部落都知道,他們的大汗已從死亡國度再度歸來!
當少年停止長嚎時,周圍已是跪滿了部落民。他再度走進金帳,在篡權的僞汗收藏中翻找,最後找出一個鑲着無數珍寶的頭骨。頭骨近乎透明,裡面竟有一條微小的真龍在遊走。
少年託着頭骨,注視着裡面遊走的真龍。這條小龍雖然只有小手指大小,但須尾俱全,看起來就是一條真龍。
少年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老得彷彿隨時可以死去的薩滿,以及一個比通常遼族男子還要高出一個頭的女人。女子全身上下都充滿着力量,一側鼻翼上釘着三個金環。
她的雙眼沒有眼瞳,而是渾然一體的銀白。
老薩滿慢慢地說:“這裡面已經孕育出真正的龍氣,真的要給南朝那些人嗎?”
少年雙眼透出驚人的光芒,道:“當年人族的真龍都被先祖斬殺,何懼一點小小龍氣?我身爲銀月汗帳的傳人,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
他將水晶頭骨交給了銀瞳女子,說:“把這個交給南朝那個王,就說我的承諾已經完成了。讓他做好準備,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親手把這件東西和他所有的妃子、女兒,從他的王宮裡取回來!”
穎都城外,金剛禪寺。
晉王立在一方金玉圍欄的水池前,看着天上的圓月,不知在想着什麼。今晚的月色格外清冷,彷彿給大地塗上了一層銀霜。
他面前的空間忽然如水波般盪開,銀眼的遼族女子從裡面走出。她一直走到晉王面前,微微俯身,看着晉王的眼睛,抽動了一下鼻子,用有些生澀的聲音說:“真……髒……”
她彷彿許久沒有說話了,語氣生硬,聲音也很模糊:“大汗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說,很快會親手取回來,連同你們所有的女人,從你的王宮裡!”
晉王接過水晶頭骨,淡道:“祖宗立國千年,斷不會亡在孤手中。既然你那主子好不容易纔活過來,那就讓他在北邊好好躲着,這樣還能苟活幾年。”
遼族女子眼中泛起殺氣,用僵硬的語氣道:“我改主意了,我現在就要把你的頭帶回去!”
她手上突然伸出數根閃亮的鋒銳長爪,同時周圍影像瞬間變了,從極盡奢華的金剛禪寺變成了北境雪林,遠方一座覆蓋着冰雪的高山,赫然是北遼九座聖山之一。
晉王站在北境山水之間,瞬間被整個天地針對,別說反擊,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這女子竟已到了心相世界外顯之境,在這方她顯化的世界中,她就是惟一的仙神!
女子一把抓向晉王的咽喉,指上的刀鋒可以輕而易舉地切下晉王的人頭。
數根青色髮絲不知從何出現,纏上了她的手和刀鋒。銀目的遼族女子此時已經握拳,但刀鋒卻還停在原處。
青色髮絲不知何時將她所有手指切斷!
遼族女子猛然回頭,就見一個青瞳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心相世界中,正穿過雪林,款款走來。心相世界竟然對她全無作用。
女子滿頭青發,如瀑垂地。
落地後的髮絲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迅速蜿蜒而來,跨越千丈萬丈距離,纏在北遼女子身上。
青絲一收,將北遼女子身體切成無數碎塊,只有一顆人頭掉落,恰好落在青瞳女子手裡。
無數青絲回收,消失,青瞳女子又變回光頭。她看了看手中的人頭,那張臉上還殘留着最後的震驚與恐懼。
“這東西沒用,還回去吧。”她伸手在面前一劃,空間盪開,然後就把那顆人頭扔了進去。
北境金帳前,遼族女子人頭突兀出現,掉落在少年面前!
少年神色驟變,鬚髮慢慢飛揚,逐漸轉成了銀色!他雙目燃火,忽然向天一指,空中圓月頓時落下一輪圓月虛影,降入他的身體。
少年拔出腰間彎刀,狠狠一刀向前斬去,斬出一道如狂潮怒濤般的刀光!刀光前出數丈,突然在空中消失。
同一時刻,滔滔萬丈刀光出現在還未消散的心相世界中,橫跨整個天際,分成兩道,一道斬向青瞳女子,一道斬向晉王!
青瞳女子平靜道:“藥引已收,兩清了,請回吧。”
她伸指作拈花狀,一根指尖上忽然亮起濛濛青光,伸指一彈。一指彈出,她身前突然出現一柄長刀,這一指正正好好彈在刀尖上!
於是漫天刀光消得乾乾淨淨,聖山雪林的心相世界終於破碎,金剛禪寺重現。
青瞳女子伸手凌空一抓,北遼女子無數微小屍塊血水全部飛到她手中,化爲一顆潔白如玉的丹丸,丹上有兩道猩紅血紋,竟在緩緩遊走。
她將丹藥遞給晉王,說:“早課的時間要到了。”
晉王接過丹藥,向空中銀色明顯的圓月望了一眼,就轉身跟着青瞳女子返回大殿。
金玉池中,一朵蓮花忽然在月下開放,蓮瓣是黑色。
青冥界域。
衛淵盯着面前的沙盤,已經看了整整一個時辰。
沙盤中央是巫城,此時界域邊界距離巫城還有九十里。沙盤上的巫城十分精細,甚至包括了不少城外看不到的小細節。
在過去的一個時辰中,衛淵的意識裡已經對巫城模擬進攻了幾十次,方案各有不同。
但是衛淵對於模擬中巫族的反應仍很不滿意。模擬攻城之後衛淵才發現,對於此刻城中巫族仍然知之甚少,特別是關於大巫的情報。
不過想要知道巫族的實力也很簡單,衛淵就離開居處,前去找餘知拙,調出了庫房中幾枚鋼筒,裝在拋射陣法上。
這一次衛淵自己操縱,鋼筒飛到離巫城數十里外就被發現,數道凌厲之極的攻擊隨即從巫城中升空攔截。顯然上一次被轟炸的經歷讓一衆大巫記憶猶新,此刻不敢怠慢,一發現鋼筒都是傾力攔截。
銅筒竭力閃避,但飛了十餘里後還是被一道血色刀光擊毀。刀光將鋼筒一分爲二,裡面空空如也,這枚只是空筒,並未裝炸藥。
緊接着第二枚鋼筒又射了過來,大巫繼續攔截,但是這次鋼筒突然在空中爆炸,將周圍刀芒劍氣全部衝散。城內數名大巫都是悶哼一聲,頗爲痛苦。
在爆炸餘波中,又一枚鋼筒悄無聲息的穿過硝煙,飛臨巫城上空,巫城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平民和普通戰士都四處逃竄,尋找庇身之地。隨後祭壇上一道紫色雷光升空,將鋼筒擊爆。
這一輪試探,衛淵就知道了巫城中現有四名大巫,其中一名隱忍到最後纔出手,比當初的岩心要弱上一籌。
如果只是這等防禦,那很有機會。不過衛淵決定再逼一逼巫族,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底牌。於是他放開了對界域的控制,青冥界域開始迅速擴張,以每日十里的速度向巫城壓了過去。
自衛淵晉升道基中期後,青冥的溫養也隨之提升,現在實際上已能覆蓋兩百餘里,恰好可以把巫城蓋住。
給巫城施加壓力後,衛淵就隨着餘知拙來到鍛兵坊,要看一看最新改進的鋼筒炮彈。、
此時的鍛兵坊規模比最初大了數倍,坊中立起了四座大爐,日出鐵水兩萬餘斤。每座大爐周圍都坐着四名修成仙劍僞日的道基修士,此刻正全神貫注的打磨道基,精進修爲。
衛淵意外的看到了任素行。
此刻他正拿着一片剛剛錘鍛出的胸甲,用神識檢查,見沒有問題就扔到旁邊的貨箱裡。以他道基圓滿的修爲,神識一掃就能找出最微小的瑕疵。他手中拿着把通紅熾熱的小錘,有小毛病直接動手修了,修不了的則會丟入廢品堆,等候回爐重鍛。
任素行修爲深湛,每件胸甲在他手中停留不超過三息,一個人就能照顧幾乎所有的鍛鐵機。
“他怎麼在這?”衛淵問。
“原本他是要來鍛鐵的,不過他不是火行道基,可神識相當不錯,我就讓他檢驗胸甲,已經幹了一段時間了。呵呵,有了他之後,產量又提升了不少。”
衛淵雖然對任素行願意幹這種基本且重複的活感到不解,不過他願意幹也是好事,就沒說什麼,跟着餘知拙進了庫房,檢視了所有新造出來的炮彈。餘知拙不愧是天工殿高修,又受孫宇薰染,新式炮彈在陰損惡毒方面又上了一個臺階。
片刻後,衛淵從庫房走出,隨即召集了太初宮諸修議事。
等衆人到齊後,衛淵即道:“雖然大師姐還沒有回來,但時機稍縱即逝,不能再等。現在時不我待,今日整軍,明天進攻巫城!”
緊接着,衛淵就對着沙盤中的巫城侃侃而談,將進攻計劃詳細布置下去,充分體會到了紙上談兵和開會的快樂。
界域中,費羽彤和一名天青殿師兄正在夕陽下討論修行上的一些難題。那位師兄忽然望向主峰,費羽彤也隨着望去,就見數道光芒飛向界域各處。
費羽彤道:“不知道又在商議什麼大事了。”
那位師兄嘿的一聲,說:“能議事的都是太初宮的人。不過別人不說,崔聿、王語、徐意這幾個不過是比我們早來一點,修爲和我們半斤八兩。他們次次議事都能參加,而我們來了這麼久,一次都沒有參加過。這麼看來,我們反倒成了外人!也不知道衛大界主究竟有沒有拿我們當同門。”
費羽彤倒是沒想那麼多,說:“衛師兄想必有自己的考量,我們也確實還需要磨礪。”
那師兄道:“界域是天青殿的,又不是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