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飛劍從天青殿飛出,飛向新弟子谷。
飛劍上,衛淵懷裡抱着一個大大的包,都不敢擡眼去看張生。張生面無表情,只管催運飛劍,速度比去天青殿時快了一倍不止。
轉眼間飛劍到了小院上空,張生也不降落,一把拎起衛淵,直接從數丈空中丟了下去,然後轉身就走,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際,竟無分毫停留。
衛淵一頭栽落,只能咬牙忍耐,準備摔個狠的。不料快要觸地時,他身上忽然涌上一股柔和力量,如同一雙手託了一下,雖然仍是撲通一聲仰面朝天摔在地上,但只是疼痛,沒傷到筋骨。
衛淵齜牙咧嘴地爬起來,好在生性堅毅,摔下時儘管驚慌但也沒叫,沒有在其他弟子面前丟人。
回到屋裡,衛淵就把抱着的背囊放在桌上。他先是從裡面取出三個玉瓶,玉瓶質地極佳,上面刻着玄明二字,瓶身上還有一幅仙山圖,極爲傳神。光是玉瓶就價值不菲,裡面裝的丹藥自是價值連城。這三個玉瓶中裝的就是重樓定海丹,專爲衛淵補全根基而用。
焚海真人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三言兩語就道出了這三顆丹藥的價值,每顆都在萬兩仙銀以上。光是這三顆定海丹,憑新弟子月銀,衛淵就要不吃不喝兩百多年才能吃得起。
除此之外,揹包裡還有一包沉甸甸的仙銀,足有五百兩,是焚海真人給衛淵的零花錢。
最後則是衛淵懷中的一塊玉牌,那是焚海真人的信物,憑此可以自由出入天青殿。也就是說,衛淵可以隨時去找焚海真人,只要真人沒閉關。只不過說是自由,但天青殿高懸空中,衛淵在修成道基前無法飛行,想去也沒法去,只能讓張生攜行。不用說,說到這個時張生臉色自然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直到這個時候,衛淵才稍微回過神來,不由感慨師祖就是大氣,隨手一賞都是自己好幾百年的月銀。
不過凡事福禍相依,得了師祖喜愛,但顯然師父非常不高興,這次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氣。
衛淵嘆了口氣,不明白爲何張生會生那麼大的氣,難道好不好看真有那麼重要?
衛淵找了塊鏡子,看着鏡中的自己,實在是看不出究竟哪裡好看了。
不過以張生的大氣,想必不會爲這點小事真的生氣,氣頭過去也就好了。衛淵如是想着。
衛淵拿出一顆重樓定海丹,來到靜室,寧心靜氣後,就服下丹藥,然後開始修煉,轉眼間物我兩望。這丹藥每次服一顆,七日後才能再服下一顆,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殊需要注意的。
這一次識海中的景物有了變化,玉蟾背上多了一道鮮豔紅線,並且不斷從虛空中落下絲絲雨絲。隨着雨絲飄落,地面也在徐徐擴張。
衛淵依然身化玉蟾,知道雨絲是重樓定海丹藥力所化,不屬於天地靈氣,也不是天外氣運,所以不自圓月中來,而是直接以雨絲出現,於是繼續專心吞吐月華。
重樓定海丹果然神效,待到天明收功時,觀想圖一夜之間就擴張了三尺有餘,現在已是接近兩丈,巨石、玉蟾也相應增大,就連空中的圓月都大了將近一倍。
張生已經詳細講解過《玉蟾望月圖》的修煉過程,第一步是具現觀想圖,在這一階段觀想圖範圍會逐漸擴張,最終觀想圖大小就意味着根基渾厚程度,越大說明根基越渾厚,越精緻、異相越明顯就說明根基品質越高。
觀想圖相當於給鑄體搭了個框架,在識海中具現完觀想圖後,纔是正式鑄體。大地對應筋肉,巨石對應血液,玉蟾本體對應骨骼,最後圓月對應神識。每當一個階段的鑄體完成,觀想圖相應部位就會變得生機勃勃、神韻自生。等到所有階段完成,觀想圖即會自成靈性,此時就可以凝聚道基了。
六部通用功訣創造出來已經有幾百年,太初宮早就積累了足夠多的修行實例。其中《玉蟾望月圖》修行最快的記錄是三天具現觀想圖,半年鑄成地階道基。而根基最紮實、成就最高的是三十六天具現出十二丈觀想圖,耗時五年鑄成仙基。
此時修煉完,衛淵才發現重樓定海丹的可怕,居然一顆丹藥就將觀想圖拓展出了三尺有餘。三顆下去少說也能拓展出一丈。原本衛淵根骨八尺,只能說是上佳,對應八丈觀想圖。三顆重樓定海丹服下,就相當於把根基生生拔到了九尺。再往後,就要看能將多少氣運轉化成根基了。
接下來一日課程,是道基論。
衛淵早就看過了各門課程的介紹,知曉‘道基論’其實就是修煉課。這一門課是指導弟子如何修鑄道基,補全缺漏,不留遺憾,以能在修仙途中走得更遠。
等來到啓思堂裡,衛淵就看到自己書案上已經擺放了一張玉紙,一顆丹藥,座椅上也換上了一個青色的蒲團。玉紙上記錄着一篇功訣,名爲《歸元定氣法》。衛淵拿起細細讀了一遍,這篇定氣法內容很簡單,就是準確測定人身根骨。如果說道測時結果是一幅潑墨山水,那麼定氣法得到的結果就是工筆花鳥,對根基描繪更加細緻入微。
玉紙上還寫着今日上課的講師名字。一看到這個名字,學生中就出現小小的騷動。
“哇,是徐恨水!”
“哪個徐恨水?”
一個女孩道:“你不知道?他是造化觀無啓真君隔代親傳的弟子,師父名義上是真人,實際上是真君教出來的!而且據說他風姿極好,修爲高絕,更特別的是道基乃是一株蘭花!”
這話一說,許多人頓時沒了興趣:“蘭花?那不是下下等的道基?咱們這些在這上課的,將來沒有哪個會是人階道基吧?”
那女孩嗤笑道:“沒見識的傢伙!告訴你,徐師的那株蘭花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一株,是不折不扣的仙基!”
另一個女孩湊了過來,問:“那,徐師相貌生得如何?”
“這個問題還用問?一會你自己看去!”
一衆孩童吵吵鬧鬧,啓思堂的側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衆學生立刻住口,齊齊盯住門口。就連衛淵這種本心淡漠的都不免生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名聲在外的徐恨水是何等樣的神仙人物。
側門開處,先是甩進來一幅水藍色的衣襬,然後才走進來一個翩翩佳公子。只是這公子以扇掩面,居然看不着臉!
但就算看不到臉,光看身姿也知他是極美的。水色的衣袂無風自搖,再穿在水一樣的人身上,只看那邁進門的一步,就暗合自然道韻,輕輕盈盈、恰到好處,如有暗香撲面,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就這麼一步,就連衛淵都生起好奇,想看一看先生的正臉。就在衆人充滿期待時,門外忽然伸進來一隻纖纖玉爪,五指如蘭,一把抓住那先生的後脖領,把他提了出去。
“你先讓讓,這堂課我來!”門外響起一個威武霸氣的聲音。
“可是……”
“沒什麼可是!就這麼決定了!”門外的聲音不容質疑。
“你要幹什麼,不要……”先生一聲驚呼,隨後聲音迅速遠去,轉眼間已微不可聞。
一個女子走進啓思堂,反手把大門摔上,衝着滿堂目瞪口呆的學生一笑。
這一笑,衛淵忽然覺得眼前的世界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