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凌在牀前擺好的矮椅上坐下,動手取過面前的藥碗,這藥已經放了有些時間了,不是很燙。
她舀起一勺藥汁,沒有送過去,卻是開口道:“宇文曜在外頭跪着。”
黎徵谷聽到她開口,皺了一下眉,轉頭對着站在牀邊的趙公公道:“他還跪在外頭?”
趙公公福身回道:“回皇上,世子打未時過來便一直跪在外頭不曾挪動分毫。”
“朕不是說了,讓他回國舅府好生待着麼?”黎徵谷的語氣中透出一絲不悅。
“奴才傳達了聖上的旨意,然世子一意孤行,不見聖上一面不罷休,不肯離去。”
黎徵谷面上的不悅之色退了下來,換上的是無可奈何。儘管他恨宇文樺德入骨,然而對宇文曜他倒是十分欣賞喜愛,他是人才,而他是個愛才之人。這次總算是將宇文樺德捉入天牢,朝中的勢力他亦是要進行整頓的,國舅府自然是岌岌可危。可是,他卻想放宇文曜一馬。
奈何,這孩子卻像是沒有猜出他心意,膽大地觸他的龍鱗,竟然想着要來替他爹求情。
黎徵谷嘆了口氣,他是在爲宇文曜可惜。爲何如此才華橫溢又脾性極好的人卻是那樣一個惡人的兒子。
風若凌將黎徵谷臉上的表情收入眼底,同時將手中的藥送過去,在他喝下了那勺藥之後,開口道:“我有一請求。”
聽到風若凌這麼說,黎徵谷將思緒從宇文曜身上撤開,重新集中到她身上。
“你說。”他是頭一回聽她開口求他,心中不知道有多開心。他想,即便是她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竭盡所能地滿足她的要求。二十多年的父愛一直都存留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想要將那些過滿的父愛展現給她看,卻苦於沒有機會。現下機會來了,他自然是不能放過。
風若凌手中的勺子在藥碗中攪動着,又舀了一勺送過去:“我要見宇文樺德。”
黎徵谷沒有喝下這一勺,聽到她的請求,他感到很是意外,下意識地回絕了:“不
行。”
看到風若凌保持着喂藥的動作盯着他瞧,黎徵谷還是硬下心來回絕道:“不能讓你去見他,他是怎樣的人?那人做了那麼多的惡,對你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去見他,若是他又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那該如何?”
從越清歌口中聽聞那一日在國舅府中他欲對她施暴之事,他簡直是目眥欲裂,恨不得立馬將他五馬分屍,然而此時牽涉甚廣,國舅那邊的勢力他需一併連根拔除,才按捺下了自己的躁動與怒火,只是將他按押在天牢中。
再讓她去見他?他有幾個膽能承受她也許會受傷的結果啊?
風若凌淡淡地道了一句:“喝藥,藥快涼了。”聽到這句話,黎徵谷纔將方纔的急躁按了按,乖乖地將那勺藥給喝了下去。
趙公公在旁邊靜靜看着,心中暗暗驚歎風若凌的手段。她簡直是將皇上吃得死死的。
這麼一打岔,見黎徵谷的心情稍稍平順下來了,風若凌復又開口道:“我跟他還有話要說,那些話,若是不說出口,怕是我心中也會一直鬱結。至於我的安全問題,天牢中那麼多人看守着,他如何動得了我?”
最終,黎徵谷被風若凌說服了,他同意風若凌去見宇文樺德。風若凌是那種心中想着有事想做,便想早點完成的人,既然已經提出要見宇文樺德了,她自然也是不想再耽擱,吃完晚膳之後,她便讓趙公公領着她去天牢。走出寢殿大門,宇文曜仍舊跪在那裡。
風若凌經過他身邊,稍稍停留,落下一句:“你先回去吧。”便又繼續往前走。至於宇文曜有沒有聽她的話離開,她已不甚在意。
天牢果然是全天下最高端的牢,跟下邊的那些牢獄的檔次還是不一樣的。風若凌在趙公公的帶領之下來到天牢門口的時候,看着那守備森嚴的情狀和高端大氣氣勢磅礴的建築,心中只有那一個念想。
守在天牢門口的侍衛在看到他們過來的時候,放下了手中的長戟攔住了他們。
趙公公取出了聖旨,字正腔圓地宣讀了聖上的旨
意之後,他們才撤開長戟,將他們放行。裡邊出來一個牢頭模樣的人,非常恭敬地將他們帶到了牢裡。風若凌從小到大都是個知法守法的人,自然是沒有機會領略牢獄的風姿的,進到天牢裡邊以後,對裡邊的構造展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九轉十八彎之後,他們總算到了牢底。帶頭的那個牢頭停了下來,轉過身來恭敬地道:“趙公公,裡邊就是國舅爺所在的牢房了,沒什麼事,小的便先退下了,若有事,請儘管召喚小的。”在趙公公點頭之後,便退了下去。
趙公公轉身對風若凌道:“風姑娘,奴才便在一旁候着。聖上有命,不讓開牢房的門讓風姑娘您進去。若有什麼事,便喚奴才來。”說罷,便退了開去,在離風若凌十步遠停下,恭恭敬敬地在那兒守着。
風若凌往宇文樺德所在的牢房那兒走近了幾步,透過牢房的木欄,看清楚了裡邊的景象。
天牢裡邊接待勞犯的規格果然也與普通牢房不同,顯然要高級多了,也舒適多了。有牀又有桌椅,要再擺上幾條凳子,都能夠接待來客了。
宇文樺德坐在桌旁,桌上擺了紙墨筆硯,他正氣定神閒地提筆寫些什麼東西。
聽到外頭有聲響,他擡起頭來,朝牢門這邊的方向看了看,看到風若凌的身影有片刻的怔忪,之後,臉上出現輕蔑的笑來。
“怎麼,是來嘲笑我的麼?”宇文樺德擱下手中的筆,坐在原處沒有動身,只一雙老眼像是鷹隼一般狠狠地盯着風若凌。
風若凌一點都不畏懼他的目光,也是這麼直直地回望過去。
“不可一世心狠手辣的國舅爺坐牢房,這的確是難見的精緻,我自然是要來瞧瞧的。”
宇文樺德哧了一聲:“看到了之後,有何感想?”
風若凌轉頭又打量了一番這牢房的擺設,道:“這牢房看上去倒是挺舒適的。”
“的確。”宇文樺德也轉了轉頭看了看四周,隨後目光重又回到她身上,“比你娘當年住的牢房要舒適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