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陲,華燈初上。
瑰麗的夜空,無數晶亮的星子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漫天的煙火,五彩繽紛,絢麗奪目,將整個皇宮的上空,都染成白晝!
欽和殿外,聚集了無數的人,上至太后皇帝,下至太監宮女,朝臣家眷更是比比皆是,國宴之前,先放煙火與民歡慶,是歷來帝王壽辰的習俗。
傅箏在歡鬧的人羣中,緊緊的拽着葉跡翎的衣袖,不知爲何,今夜她心中,特不安寧,右眼皮總是跳,一股恐慌感,將她深深的席捲。
“阿箏,怎麼了?”葉跡翎尋了個空隙,低頭輕聲問道。
“夫君,無事,回府再說吧。”傅箏搖搖頭,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兒,涇湖外的事,她始終心有餘悸,承如何修遠所言,該不是意外,絆倒有可能,但身後明顯的那一推,她怎麼也不能相信是意外,而不是人爲!
葉跡翎微微頷首,默了一瞬,又壓低了嗓音道:“呆會兒宴席,我叫人加凳子,你就坐我身邊來,我吃什麼,你跟着吃什麼,別亂夾菜,明白麼?”
“……好。”傅箏一震,怔楞的看着葉跡翎,他朝她眨了下眼睛,她心中似有些明瞭,遂點點頭。
葉跡舜的餘光掃過來時,正是他們夫妻四目相對,疑似深情對視,含情脈脈,這一景像,深深的刺激了他,當即俊臉便有些陰沉,這歡慶的時刻,禮炮煙花的響聲,於他卻極爲的刺目和刺耳,迅速整理了下心緒,大聲道:“開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跪下,喊聲震天,葉跡舜於腳下跪伏的人羣中,一步步走向欽和殿,經過那一抹低頭的人影時,步子稍滯了下,然後大步跨上大理石臺階!
宴席開始之前,一番歌功頌德之後,先是一場樂工局精心準備的蒲扇舞,望着那婀娜多姿的舞姬,傅箏緊張的心,稍稍安了下來,進來看座位安排,她果真被排到了女眷那邊,前後左右,不是各王妃,便是妃嬪,葉跡翎二話沒說,便當衆牽着她的手,往他的座位走去,本是兩人一張長桌的,本是他與海寧王同桌的,他直接讓排在他身後的鄭親王坐在前面和海寧王一起,又讓鄭親王的同桌依次向後移,安插了傅箏與他同坐一桌,一衆親王大臣,皆驚愕不已,卻沒人敢帶頭多說什麼,待對面的妃嬪女眷瞧到,她們沒有男人壓的穩,唏噓聲頓起,交頭接耳,小聲議論開來。
太后臉上,已是明顯的不悅,並開口道:“這成何體統!恭親王妃,既嫁到我大鄴,便要知禮,可別給恭親王丟顏面纔好!”
“太后!”
傅箏一驚,忙站起身走出跪下,“平陽知罪!請太后恕罪,平陽這就……”
“太后見諒!”
一道沉穩的嗓音打斷她,她緩緩回頭,只見葉跡翎不疾不徐的起身,原地站着不動,只拱手道:“是兒臣強行拉平陽坐在此處的,她近來身子一直不見好,初嫁到大鄴,多數人不識,拘束的很,爲恐她餓出病來,兒臣便想就近招呼她,望母后恩准!”
“恭親王,你不是開始就……”太后幾乎脫口的疑問,在手臂突然被身旁的葉跡舜一扯時,才陡然反應過來,暗自強行壓下,調整了下情緒,才道:“既然恭親王開口求情,哀家便允了,恭親王妃,坐回去吧!”
“謝太后!”
兩人一起道謝,傅箏險險的回座,額上竟滲出了一層薄汗。她幾乎能猜到,太后本想質問的是,葉跡翎開始就不喜歡她,何至今日竟當衆表現出對她的關心和喜愛,其實這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舞結束,葉跡翎夾了一塊酥雞,寬大的衣袖遮擋着,從裡間突然落下一根細小的銀針來,隱在袖口間,只探出一寸,他迅速扎進雞肉裡,然後偏頭隨口與傅箏交談着,數秒後,餘光一掃銀針尾端那截淡淡的黑色,丹脣微不可見的輕勾起一抹涔冷的笑,以此同樣的方法,一連試了五六道菜,將有毒的放在一旁,無毒的又親口嘗試之後,才夾去給傅箏,接到她震驚的眼神,他緩緩輕笑,嗓音壓的極低,“適量的吃一些,待晚上回府後,我們再用膳。”
“嗯。”傅箏機械的點頭,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如龍捲風一樣,掐住了她的喉嚨,她眼底的熱氣,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忙伸手按住了鼻尖,以免酸澀漫延。
他竟然,就過着這樣如履薄冰的日子麼?在宮中用一頓膳,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否則一個疏忽,就可能送掉性命……這樣的日子,他過了有多久?是不是十年?
太后的餘光,斜斜的掃過來,燈燭閃爍間,嘴角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日復一日,再慢性的毒藥,積的時間久了,也會鐵杵磨成針,水滴穿石!
葉跡舜看似眸光都集中在臺下的歌舞表演,卻時不時的掃向那一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手中的酒樽,一杯接一杯的見底,越是想忘記的人,卻教你越是忘不掉,彷彿是心上淬了劇毒,無論換多少個替代品,都徹底解不了,他無數個夜裡失眠時,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究竟有什麼好,比她絕代的女子多的是,爲何偏偏是她迷了他的心?想來,答案又有很多,她的與世無爭,她的美麗高貴,她的聰慧狡黠,她的清靈婉約,她的好多好多,都是他後宮三千佳麗所比不上的……
“下一個節目,由國丈府白紫菱小姐爲聖上獻一支獨舞!”
郎青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驚的白姝玉掉了手中的玉筷子,本能的看向那一襲龍袍的葉跡舜,卻見他毫無驚奇,仍是平淡的喝着御酒,那飄忽的眸光,令人心疼。
海寧王葉羽寧亦在喝酒,對桌上的御菜毫無興趣,與鄭親王說說笑笑間,一杯杯酒入喉,偶爾瞟去上座一眼,又迅速移開眸光,眼尾漫升起無邊的苦澀。
曲聲起,臺下中央,一襲雪白散天蓮葉裙的白紫菱,如一隻翩然的蝴蝶,輕靈起舞,曼妙多姿,美倫美煥,頓時吸引了無數的目光,隨着她的纖影而動!
“好美哦!”葉湘琳看傻了,小聲的自言自語,“我怎麼就不會跳這麼美的舞呢?要是會的話,孫公子他……”想到這兒,她悄悄的看向外臣那塊,在黑壓壓的人堆裡,她一眼就尋到了那灼灼其華,矚目出衆的年輕俊男子,卻不曾想,竟見孫晨傲兩眼發光,直直的盯着場上的白紫菱,如癡傻了般……
傅箏饒有興趣的觀看着,瞥到身旁只顧喝酒的男人,不禁用手肘碰碰他,低語道:“夫君,你少喝些酒,看錶演啊!這位白小姐的舞姿好美呢!”
親皇皇來。“你喜歡看就好,本王沒什麼興致看這些。”葉跡翎回道。
傅箏皺眉,“嗯?那你喜歡看什麼?”
“我喜歡……”葉跡翎眉宇間浮起淡淡的惆悵,眼神飄離,思緒越過千山萬水,飄到了那一片夕陽下,火紅的楓林裡,他喜歡帶着那個小人兒飛躍在空中,喜歡帶她去林間抓兔子、撲蝶、抓魚……天黑的時候,燃一堆篝火,她會拉着他,圍着火堆跳舞,那個舞,纔是最美的……Pxxf。
傅箏怔忡的凝視着他,他此時的神情,她想,他定是在回憶什麼,他的心事埋的很深,從不多說一個字,將她拒之在他的心門之外,她喉間突然發澀,又一次想問他的話,被堵的一個字也問不出來,終是默默的偏回臉,裝作很高興的繼續看舞蹈表演。
“臣女白紫菱,恭祝皇上福壽安康!”
一舞畢,白紫菱上前跪下,悅耳的嗓音,清晰的飄蕩在欽和殿。
太后滿面歡喜,滿意極了,葉跡舜也自笑開來,爽朗道:“平身!紫菱姑娘的舞伎是越來越好了,朕不賞都說不過去呢!來人,重賞!”
“謝皇上!”白紫菱起身,面帶微笑,得體的禮數,看不出一丁點心中的悲哀。
朗青剛要去取賞,太后卻開心的笑道:“皇上啊,哀家對紫菱可是喜歡的不得了,皇上的重賞先放一放,哀家有個更好的提議,皇上不妨聽聽看?”
“哦?母后請講,兒臣洗耳恭聽!”葉跡舜笑道。
太后看一眼臺下的白紫菱,眉裡眼裡都是滿意的笑,“皇上,哀家想讓紫菱丫頭和皇后一起侍候皇上,這對姐妹花,可是善解人意,又溫文知禮,是難得的好姑娘呢!”
此言一出,滿殿震驚!
大小蘇妃及各宮妃嬪,一瞬間全變了臉色,太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要作主給皇上納新寵了!
白姝玉緊張的揪着手中的帕子,忐忑不安的看着葉跡舜,等着聽他決定性的宣佈!
葉跡舜眸中涌上覆雜,下意識的看向臺下一側,雖不着痕跡,傅箏卻被震了一下,慌忙別過了臉,躲開了他的注視,他默了一瞬,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母后,今日是朕的壽辰,您可別嚇着了紫菱姑娘,還是接着看錶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