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愛卿怎麼看?”皇帝面上看不出情緒,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沒想到皇帝卻問出這麼一句話,原本想要開口的人,卻又略略地縮了縮。
“陛下,依臣看,此事大有蹊蹺,最大的疑點便是永定侯府靖將軍乃是當年帶兵滅掉遠國之人,臣認爲,無論如何,永定侯府也不會與遠國勾結纔是。”
既然已經出了這個頭了,文太傅定了定神,接着道。
“是啊是啊!算起來可是大仇人呢!”
“都說當年靖將軍那一仗十分慘烈呢!”
“如果我是永定侯,怎麼樣也不可能那麼傻,去跟仇人勾結。”
“……”
下面羣臣竊竊私語,時不時地便冒出一兩句觀點言論。
皇帝冷冷一笑,看向文太傅:“文愛卿倒是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十分清楚。”
那一晚上的事情,皇帝並沒有對外宣城,只說永定侯府涉及謀害天子。
文太傅一聽,額頭汗起,連忙下拜道:“回陛下,此事已經在大街小巷傳遍了,臣也是從外面聽說的。”
“哦?”饒有興趣地掃了一眼百官,“傳遍了?!”
“是!”
“陛下,陛下,不好了!”守在乾清宮外的侍衛突然小跑進來。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的?”
“永和宮糟了賊人了。”
“什麼?怡貴妃呢?”
皇帝臉色大變,很顯然他對怡貴妃的關心超過了其他所有。
“娘娘……不是來見陛下了嗎?”侍衛說到後面不自覺地聲音就低了下去。
因爲很顯然,他所認爲的是錯誤的。
“混賬,”聞言皇帝大怒,“你們竟然讓賊人進了皇宮不說,還讓怡貴妃被人劫走了!朕養着你們這一幫廢物有何用?!”
那侍衛聞言哪裡敢吭聲,只在下面瑟瑟發抖着。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去找人?!”
原本肅穆的朝堂頓時亂作一團,誰都看得出來皇帝此番是動了大怒了。
私闖皇宮可是大罪,同樣皇宮被人私闖也是大事。
事關皇帝和后妃的安危,所以一衆朝臣並沒有離開,而是跟着皇帝一起前往永和宮。
禁衛軍統領還守在永和宮前,看到皇帝和衆位大臣一同過來,也是嚇得瑟瑟發抖。
“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整齊劃一的呼聲絲毫沒能讓皇帝的臉色好轉:“怎麼回事?怡貴妃呢?”
那統領也不是傻子,皇帝這樣問出來,自然知道端木竚並不是像德妃所說那般去見他了。
這樣大的罪名,一個小小的禁衛軍統領是萬萬不敢自己擅自承擔的。
立刻便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德妃?!”
早在那統領闡述事情發生經過的時候,就有人去通知德妃了。
是以,皇帝震怒之時,她正好匆匆忙忙趕來,雖然天還尚早,並無一絲熱氣,但是她的額頭卻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臣妾在!”
看到匆匆忙忙趕過來的女子,皇帝沉聲問道:“你爲何跟他們說怡貴妃去了朕那裡?”
這話一說出來,德妃就不自禁地抖了下身子,頭上的步搖跟着泠泠作響。
皇帝又不是沒有眼力勁兒的人,看到她這樣的反應又怎麼會不懷疑,聲音越發冰冷:“不許說謊,一五一十地給朕說清楚。”
德妃神情越發緊張,手裡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團。
“回……陛……陛下,臣妾……臣妾……”
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德妃卻是“臣妾”了好久,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到底是有什麼意圖?”
若說之前皇帝還只是心裡不悅的話,此刻可就是真的發怒了。
德妃嚇得腿一軟,癱軟在地:“臣妾對陛下之心,日月可昭,絕對沒有半分不軌!”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德妃微微擡起頭,掃了一圈在場的人,目露怯意,似乎十分懼怕。
“事關怡貴妃的安危,你有什麼好顧慮?若是怡貴妃有什麼三長兩短,朕讓你給她陪葬!”
這話說得德妃心裡一顫,“咔”地一聲細微的響聲。
那是指甲扣緊地面,斷裂的聲音。
這就是她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多少年的歲月,換來的,不過如此!
同時被震驚到的還有在朝臣中間站立的趙御鴻。
就算一直都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對於皇帝如此輕率地決定自己母親的言語,還是感覺到一陣錐心的痛。
“臣妾,不讓禁衛軍進去是因爲……”
說了一半,德妃還是頓了頓,擡頭觸及皇帝冰冷的眸子,終於咬牙說了出來:“因爲臣妾接到密報,怡貴妃……與人苟且!”
最後四個字,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可見她說出來之艱難。
皇帝呆愣當場,完全沒有想到德妃嘴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羣臣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妄動。
他們此刻站在這裡是因爲帶着憂心皇帝安慰的名頭。
但是此時,這件事情已經觸及到了皇帝的顏面,他們此番站在這裡,似乎……似乎總有些不妥當。
德妃心中正忐忑着,突然領子被人一把揪起,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一擡眼眸就看到皇帝那一張被放大了的憤怒的臉:“你說什麼?”
“臣妾……臣妾說得是實話!”
這一刻,德妃感覺自己真真切切地從這個男人眼裡看到了殺機。
這樣的認知,讓她心底裡感到一片荒涼。
“你最好不要耍什麼手段,不然朕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揪着自己衣領的手驟然間放開,德妃猛然間就撲倒在地。
手肘處傳來的痛感,讓她幾乎流下淚來。
“母妃!”
趙御鴻此時也顧不得這個時候他是不是適合出現,飛快地搶到德妃面前。
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你怎麼樣?”
就這四個字,讓德妃的心立刻復甦過來,終究眼前的人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我沒事。”
“來人吶!”皇帝不再看德妃,也沒有看趙御鴻,對他這樣不顧禮數地衝過來什麼表示也沒有。
“將整個永和宮給我仔細搜查一遍,一處都不能放過!”
正在那邊擔心會被怪罪的禁衛軍統領一聽,立刻領命,帶着人小跑着進去了。
“你最好不要動什麼心思,否則的話,朕會讓你悔斷腸!”
皇帝說完這句話,德妃才反應過來是對自己說的,但是擡起頭來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視線卻全部落向了永和宮的大門。
就在衆人的忐忑不安中,禁衛軍統領終於滿頭大汗跑了出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回陛下,發現幾封不明書信和一些物件。”
說起來這個禁衛軍統領也真是個人才,他所謂的那些書信即使被他說成不明,此時也是十分明瞭的了。
因爲他是用一個精緻的托盤託過來的,而那上面分明的書信卻是明明白白的紅箋。
紅箋是愛侶間專門寫情信的,來自於幾十年前的青樓女子。
那女子文采不錯,同時也是個妙人,不喜歡和別人一般用雲宣,於是用鳳仙花汁,專門制了這種紙,用來和愛郎互訴衷腸。
但同時也因爲這個女子的身份,她的那些愛郎自然不是什麼單身貴族。
所以就算這雲箋精美無比,但是總帶上了些偷偷摸摸的味道。
此時,在場的人誰不知道這東西,一眼便看得分明。
而且那托盤上另外的幾件東西都是些華貴的首飾。
只是那些首飾華貴雖然華貴,卻絕對不是出自司珍局之手。
所以,事情十分明瞭了,德妃所言確實是又其事,端木竚行爲不檢!
“你是從哪裡得知消息的?今天早上又怎麼會突然間來永和宮?”
皇帝沒有開口,德妃猶自不敢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回答他的話。
“回陛下,此事說來蹊蹺,臣妾今早起牀便發現牀頭釘了一張紙條,嚇了一跳,其上面的內容便是貴妃娘娘的事情。
此事幹系重大,但是爲了以防萬一,臣妾不敢聲張,所以便自作主張前來永和宮。
哪裡知道就發現了那些黑衣人。”
“紙條在哪裡?”
德妃急急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疊得十分整齊的白紙:“臣妾就知道此事必定是要通稟陛下的,所以,一直都帶在身上。”
皇帝展開來看了一會兒,確定這上面的字跡自己從未見過之後,便將它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裡。
“好好盤查整座皇宮,給朕查出來,怡貴妃的下落。”
“陛下,出大事了。”
這邊的事情還沒有完,在乾清殿任職的小太監卻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皇帝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今日的事情似乎一樁接着一樁。
有一種要出大事的感覺。
“說!”
那太監立刻跪倒在地:“回陛下,順天府袁大人方纔急命人進宮,將幾名太醫全部宣走了,說是大牢裡永定侯府的人出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