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闕嬋山趕回到昊王府就只有他一個人,輕裝簡從,不過就是一會兒的事情。
暗影等在書房門口,看到他來便將門打開,然後他整個人便如同一陣風一般進到了室內。
蒙卿已經等在了裡面,這一次的他並沒有如同平常每一次一樣一邊愜意地喝茶一邊等着他,而是略微有些心煩意亂地看着桌上的文案。
“皇叔?”見他這個樣子,心裡就知道定然是真的有事情發生了。
看到他回來了,蒙卿心裡鬆了一口氣,曾幾何時,他竟然這樣依賴於這個晚輩的侄子了。
原本想要責備幾句,但是想到他是在安頓端木青的“孃家人”,到了嘴邊的話又仍舊給嚥了下去。
“你過來看看這一份東西,剛剛從西岐送過來的。”朝他招了招手,蒙卿丟給他一個小本子。
韓凌肆有些摸不着頭腦,伸手將那本子打開,細細地瀏覽着裡面的內容,一雙俊眉也不由地皺了起來:“聽風樓?”
“嗯!”蒙卿嚴肅地點頭,“聽風樓是西岐境內民間最大的殺手組織,但是因爲其立派規矩嚴密,雖然是殺手組織,但是一向都受江湖中人敬重,在西岐的地位委實不低。
而且那時候,他們似乎跟青兒的關係還不淺?”
他這話是問句,但是自然是已經知道這問句後頭的答案。
韓凌肆也無意隱瞞,十分自然地點頭:“青兒曾經救過他們掌門和副掌門一命,就連她身邊的莫失莫忘原本都是聽風樓的人,不過是副掌門送給了青兒,也就跟聽風樓沒有關係了。”
蒙卿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只知道青兒跟他們關係不錯,還以爲是生意上的往來,那麼這樣看來,青兒對他們是純粹的私人感情了。”
“嗯!生意上應該沒有什麼往來,她和他們的副掌門那個姓黃的女子關係不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朋友。”
“那麼這件事情就不要讓青兒知道了。”蒙卿當下便道。
“聽風樓似乎有向朝廷走狗歸順的意向,我覺得這一點其實讓青兒想辦法去找個可靠的說法,反而比較好。”
“不!我剛剛得到最新的消息,那聽風樓的原掌門和掌門夫人也就是副掌門黃芪,只怕是已經早了毒手了。”
這一句話讓韓凌肆吃了一驚:“怎麼會?!我記得聽風樓掌門人的武功不弱,似乎並不比你我低。”
“就是這一點才讓人覺得奇怪,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是還有一個消息若是你聽了,只怕會感到更加的吃驚。”
韓凌肆眯了眯眼睛,靜靜地等待着蒙卿的下文。
“之前在臻州青兒被多夥不知名的人同時盯上,似乎這聽風樓就脫不了干係。”蒙卿雖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冷笑,但是韓凌肆知道他說得完全是認真的。
“聽風樓?”韓凌肆冷冷地重複了一句,然後冷笑道,“若是聽風樓早就已經易了主的話,倒是不難理解。
畢竟聽風樓不光是在西岐,就是在整個華天大陸也都還算是有些名氣的,同時,其他人也都知道聽風樓的規矩,就是我們的人去查,也不會查到他們的頭上,這一招暗度陳倉倒是用得好。”
蒙卿道:“你與青兒的大婚在即,現在府裡上上下下都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但是畢竟青兒還是西岐的人,若是這聽風樓裡頭有什麼貓膩的話,倒真是有些說不清楚的事情在裡頭,你最好還是留意着些。”
“誰敢在我們的婚禮上搗亂,我會讓他後悔一世的。”
蒙卿微微蹙眉,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你且做好最壞的打算吧!我知道你跟青兒之間經歷了許多,正是因爲如此,這一場婚禮對你們來說才更加顯得重要,就算是爲她,你也該小心着些。”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姬辰風回到了鎮西王府吧!”
“紫衣親自護送的,你還用擔心?”蒙卿笑道,“不過這一路上倒真是兇險,皇兄現在已然是瘋了。”
“瘋了纔好!”韓凌肆冷酷地掀起一邊的脣角,“瘋了才需要下臺,不是嗎?”
“你也該好好準備準備了。”蒙卿突然笑看着他,眼睛裡的神色若有所指,他是什麼意思,韓凌肆又豈會不知道。
對於這件事情,如今的他,打定了主意,那是勢在必得的。
“太子已經消失好多天了,皇叔也沒有消息嗎?”
蒙卿搖頭,沉吟了一下,才問道:“你當真打算斬草除根?我看太子的意思是根本就不在乎這皇位,離開也是爲了避禍的意思,你又何必出手?萬一被拿到把柄,反而不好了?”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韓凌肆竟然十分的堅決,倒是讓蒙卿意外。
不過知道這個侄子在外頭吃過常人沒有吃過的苦,心裡也就釋然了,點頭道:“既然你決意如此,我便安排人去好了,你放心,只要出手,我就會讓人做得乾乾淨淨的,不會給你留下把柄。”
正要出去,誰知道韓凌肆茫然着一張臉道:“你要幹嘛?”
這話問得蒙卿一臉呆滯:“我……”
“我是讓你找到他防止別人對他的暗殺,最好把跟蹤他的人都幹掉,讓他們夫妻兩個人過平凡人的日子去唄!”
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眼角流出笑意來,蒙卿才知道他方纔不過是在耍他。
“好你個小子,竟然玩我?!”給了他一個爆慄,氣哼哼地坐下,然後又好奇問道,“你怎麼突然這麼大度了?什麼時候改的性子啊?我怎麼不知道?”
韓凌肆笑着搖頭,並不理他,自顧自地處理着公務。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眼角那一絲柔和的笑意,卻逃不過他的眼睛,還能是誰?除了那個女人,別人也沒有這個本事。
宮裡頭,周虞看到韓凌肆剛剛呈上來的奏摺,不悅地皺了皺眉。
“這韓凌肆也太大膽了吧!陛下賜的婚,而且又是陛下的兒子,竟然說眼看陛下身子不好,怕他勞累,希望陛下不要前往婚禮。”
院子裡空無一人,周虞只是對自己喃喃,心裡的不悅卻是顯而易見的。
將奏摺放下,她想着忍不住搖頭道:“韓淵啊韓淵,你瞧瞧你這一輩子,我的兒子已經走了,韓凌翔韓凌莫如今只想着怎麼樣才能夠東山再起,韓凌肆乾脆就要跟你撇清關係了。
到頭來,你跟我一樣,註定了是個孤家寡人,這樣算不算得上是絕配?”
想到這個詞,周虞自己都有些想笑。
伸手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三個名字。
韓凌肆、韓凌翔、韓凌莫。
如今韓凌翔被解禁了,這時候正在努力低調,好讓別人無法發現他,然後再圖其他。
韓凌莫近期倒是有些鵲起的勢頭,但是基本上都是韓淵故意頂起來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跟韓凌肆相比,委實是還差了一大截,目前還不堪重用。
朝堂上的勢力,此時看來,竟然又一半差不多都歸到了韓凌肆的手裡,剩下的一半里頭大部分都握在她自己的手裡。
而韓淵,早就已經是傀儡了。
照這個情形看來,韓凌肆的反水,幾乎是沒有懸念了。
若是他真要造反的話,楚家軍必然是一大助力,如果自己牽動西南方向的軍力制衡的話,或可一站,但是最近朱玄國好像不太安分,如果動用了西南方向的軍力,會不會給朱玄一個攻擊的弱點?
鎮西王府最近勢大,端木青成了韓凌肆的妻子,這自然是幫着女婿的了,但是有河間王和淮南王兩個死敵,也算是緊夠了。
他自己手裡的京畿衛纔是個麻煩,看來要讓周平儘快坐到中郎將的位置上去。
分析到這裡,周虞淺淺地皺了皺眉頭,按照這麼多年自己苦心孤詣培養的勢力來看,對付韓凌肆,或可一站。
更何況,自己畢竟是皇后,師出有名,韓淵還健在,他韓凌肆若是敢妄動,便是背上了謀逆的罪名。
就算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那麼要招募新兵,還是自己這邊佔優勢。
想到這裡,心裡略安,周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視線不經意又落到方纔自己寫得三個名字上來。
這三個人,是現在韓淵僅有的三個成年兒子,若是他當真駕崩了,那麼能夠克承大統的人,還是會在這裡頭產生。
韓凌莫性子太過於平庸,早起的崛起基本上都是依靠母家的勢力,母家凋落,他便也跟着下去了,如今韓淵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是完全由韓淵操縱。
韓凌翔不夠大氣,永遠都不知道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什麼,眼界不夠開闊,註定成不了大器,早就已經被放棄。
而韓凌肆……
視線又移到他的名字上,心裡微微一震,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行,出身不行,再有帝王之氣,也難免心生鬼岐之道。
驀然間,思緒被打斷,一個黑色的身影落在了院子裡,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她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