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裡的子放回棋盒,端木青的笑容有些冷意,“我等着她自掘墳墓。”
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只好解釋道:“這些日子以來,祖母確實是惱了她,但是這不代表老夫人就會不顧她的死活。
畢竟誰都知道祖母跟李凝霜的親孃是姐妹,也都知道對於這個妹妹,祖母一直都有心結。”
“這個我也知道,曾經聽二伯父說過,祖母每年在她的忌日還會擺祭臺。”
點了點頭,端木青道:“她們是貧窮姐妹,關係自然和我們平日裡見到的都有所不同,相依爲命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端木素算是明白了,“那姐姐的意思是說,二伯母不管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祖母不管怎樣惱她,都還是會留她一條命?”
“這就是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動她的緣故。”
讓采薇幫着替兩個人重新梳了妝,兩人方纔一起往榮禧堂去。
“有些傷口只有讓它自己潰爛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一併剜除方能好全。
李凝霜在祖母的心口上,就是這麼一個傷口,平日裡我做的,不過是讓她加速潰爛而已。”
“那現在……”
轉眼看着這個在自己啓發下不斷成長的小女孩,端木青笑道:“現在就是那個時機,是人總是偏心的。”
榮禧堂裡,老夫人午睡剛起,正在梳洗。
從前還不覺得,經過這些日子的事情之後,端木青才赫然發現老夫人確實已經老了。
之前看那一頭白髮,只覺得熠熠生光,如同銀絲。
此刻再看,卻是帶着灰敗的黯淡,像是夕陽西下時,最東方的天空。
看到姐妹兩個過來,老夫人也沒有像平時那樣笑開顏,而是略顯疲倦道:“你們來了。”
從秦姨娘手裡接過手帕,仔細地替她擦着手指,端木青微笑問道:“祖母睡得可好?”
隨意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往外走,“哪裡睡得着,心裡頭只覺得堵得慌。”
一句話說出口,眼眶就先紅了,便再也說不下去。
知道她又想起端木翊的事情,端木青和端木素相視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因爲死得不明不白,又是朝廷命官,所以端木翊的喪事還沒有正式開始準備。
此時京兆尹已經開始着手調查,屍體也被擡了走。
端木素走上前,端起桌上的杯子,吹了吹確定不燙了,才端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這件事情多想無益,節哀纔是,如今我們都看着您呢!您若是傷心壞了身子,我們該怎麼辦呢?”
相對於端木青的理智和聰慧,老夫人其實心裡更喜歡體貼的端木素。
加之她生得單薄,又因爲周氏的緣故無人照看,心裡更加憐惜些。
這一次,殞命的是端木翊,就是端木素的父親。
她如今算是三房唯一的血脈,想想便覺得可憐。
所以聽她這麼說,也強忍了悲傷,接過茶喝了一口。
任由她扶着在位子上坐下了,卻一句話都不說,只閉了眼,似乎太過於勞累。
“你父親和兩個哥哥那裡查得怎麼樣了?”
知道她沒有休息好,眼見着閉目養神,端木青端木素兩人也靜靜坐着不開口。
誰想到突然這麼一句問話,倒是被嚇了一跳。
穩了穩神,端木青才意識到她問的是自己,忙道:“暫時還麼有消息。
不過父親讓我和素兒好好陪着祖母,知道祖母憂心調查的情況,一有消息便會立刻過來告訴您。”
老夫人原本也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查出些什麼,所以聽到這話也沒有很失望。
“祖母!”
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端木紫一身素服走了進來。
頭上只簡單的兩根素銀簪子,身上沒有任何佩飾,一雙美目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她原本就生得美,此時這番打扮,看上去頗有幾分病西施的味道。
老夫人想不到她此時會突然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錯愕。
前兩日的事情,氣還未消,只是現在也實在沒有了精力。
也就懶得說她了,只是面色不愉地輕輕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誰知道端木紫卻突然眼淚決堤,哭成淚人。
“你……”
老夫人顯然是被嚇到了,這件事情對於永定侯府來說確實是悲劇。
她自己也想到就會不自覺地掉眼淚,但是端木紫是什麼樣的人,她又如何不清楚。
根本就和端木翊沒有什麼關聯,又怎麼會爲他哭得這樣傷心。
偏偏這個時候她哭,自己完全沒有理由說她什麼。
還是她自己開了口,抽抽搭搭道:“紫兒錯了,紫兒不知道家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紫兒請求祖母原諒。”
說完竟跪下身去,不停的叩起頭來。
誰也想不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出,一時間衆人都愣在了原地。
眼看着雪白的額頭瞬間紅了一片,端木素想要開口阻止,卻被老夫人搶先一步。
並不是什麼原諒的話,而是淡淡道:“好了,你下回記得就行了。”
這當然明顯是一句敷衍的話,端木紫卻像是感激涕零一般,“謝祖母原諒孫女,紫兒下回再也不會了。”
老夫人淡淡地點了頭,不再說什麼。
端木紫眼見如此方纔從地上爬起來,靜靜走到老夫人身後,乖巧地替她捏起肩來。
對於她這樣的行爲,端木青並不奇怪。
相對於李凝霜來說,端木紫還是要聰明一些的。
至少比她更懂得審時度勢一點兒。
就算是原來沒有看明白,這一次應該也看清楚了,齊國公府如今對於李凝霜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分明沒有半點憐惜。
如今就連永定侯府也沒有她們母女什麼事兒。
但是她掂量得清楚,齊國公府確實勢大,可人家姓的是李。
如今靠不住外祖家,只能夠想辦法拉攏自己家的人了。
畢竟她不是李凝霜,她是姓端木的,身上永遠留着永定侯府的血。
這個地方再不待見她,她也還是這裡的正經小姐。
站在老夫人身後的端木紫眼角撇到端木青淡然的表情,心裡不由一陣嫉恨。
她爲什麼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那表情就好像在嘲諷自己一般,好像在告訴自己,無論自己做什麼事情都鬥不過她。
永遠永遠都只能夠在她的腳底下生存。
暗暗掩蓋住眼底的恨意,端木素臉上的表情越發的謙恭了。
老夫人原本就沒有休息好,此時被端木紫輕輕的力道捏着肩膀,越發的覺得犯困。
端木青看她的樣子,不好再打擾,對端木素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都放下手上的絲線,一同往外退去。
還沒有走出門,就看到端木竣和端木赫兩個人神色匆匆走了進來。
紫鳶才通報,老夫人便睜開了眼睛。
端木青和端木素只好又折了回來。
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案子有所發現了。
端木紫下意識地去看端木青,卻見她的嘴角掛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開在懸崖邊的罌粟,帶着些嗜血的味道。
心裡微微一突,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調查得怎麼樣了?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老夫人並不給他們問候的機會,才進門便直接問道。
端木竣和端木赫對望一眼,又不約而同面露難色地看向老夫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有話就直接說,難道還怕我承受不住不成?”
眼看着母親要發火了,端木竣遲疑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三弟……三弟或許是被人預謀殺死的。”
雖然對於這樣的結果不是沒有猜想過,甚至於心裡頭相對於周氏的瘋子行爲,更相信會是這樣。
但是當親耳聽到這樣的消息時,老夫人還是感到胸口涌起一陣排山倒海的疼痛感。
“娘!祖母!”
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刻出聲,只因爲她突然變色的臉。
出乎意料的,老夫人卻並沒有倒下,緊緊是閉着眼睛,就連眼淚都沒有從眼角流出。
似乎,她那一雙閉着的眼睛就是等待自己的眼淚回到肚子裡。
緩緩睜開了眼,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你們查到了什麼,是什麼讓你們認爲老三不是被周芹芳給殺的。”
“實際上,確實是三弟妹所爲,但是重點是,三弟妹下手卻是別人給陷害的。”
端木竣顯然是十分悲痛的,眼眶兒都紅了。
只是在母親面前,有事說明這件事情,只能夠死死的忍着。
“三弟妹自從幽哥兒的事情之後,就一直精神不太正常,府裡請了張太醫過來給三弟妹診治。
我仔細查過藥方子了,那些藥材確實都是穩定精神所用的。
但是三弟妹再出事那天早上喝的藥卻不完全是藥方子上的藥材。”
“你是說周芹芳的藥被人動了手腳?”
老夫人雙手緊緊地抓着椅子的把手,兩隻眼睛定定地看着端木竣。
點了點頭,端木竣接着道:“那藥渣被我找到了,特意到宮裡去問了太醫,方纔知道那藥不但不能夠抑制病人的病情,反而會有激發作用。
三弟妹原本就是受幽哥兒的影響,特別容易在三弟感情上的事情發病,而那天悅兒姑娘的事情自然很容易就引發三弟妹的病了。”
老夫人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竟然出在這上面,好一會兒都沒有說出話來。
“是府裡的人?!”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已經明明白白的可以聽出寒意了。
端木赫一直站在一旁沒有開口,此時聽到這句話便悄悄地退到了一旁。
端木紫心裡一驚,他這個動作分明是說明白了這件事情他不好開口。
“這是孩兒調查出來的結果。”端木竣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走上前遞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