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語調裡就聽得出來是客棧的老闆娘,常年吆喝慣了。
“三間靠在一起的普通客房,我妹子病着,不要人太多的地方,吵得很。”
聽聲音,揹着端木青的這個人應該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小頭目。
“好好好!客官跟我來。”女人言語間都帶着笑意,將幾個人往後院領。
“倒也是幾位爺來得巧,今兒人少,這裡安靜得很,快請進吧!”
然後就是老闆娘開始磨嘴皮子推薦,想來這客棧還兼賣點雜貨。
“少羅嗦,我們不需要,下去吧!”許是被那老闆娘說得煩了,小頭目聲音裡帶着些不快。
咕噥了兩聲,那老闆娘還是退了下去。
然後纔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哥,現在怎麼辦?我們帶着這女人一路又趕回去嗎?只怕時間來不及,還有三天就要交人了。”
端木青聽得心裡一陣心急,爲什麼他們就是不透露他們的身份,而那抓她的人又是誰。
“這怨不得我們,遲了幾日就遲了幾日,畢竟是他們沒有說清楚,這女人這麼難捉,除了我們之外竟然還有好幾撥人都在找她。”
屋子裡陷入了沉默,只是一會兒,好像他們都在思考些什麼。
然後方纔那人又問道:“你說這女人是誰啊?怎麼就這麼多人想要抓她呢?”
“你管這些做什麼?”小頭目怒喝一聲,“我們的任務就是抓人,然後交人拿錢,至於這個女人是什麼人,跟我們有關係嗎?”
“大哥別急,我只是好奇這麼一問罷了。”
“我們在江湖上可是有名頭在外的,到現在能夠有這些生意還不都是這麼多年來用心辦事掙來的?你小子別給我毀了。”
“是是是,大哥,你放心,現在我們不光是在東離有了自己的地位,就是西岐如今也有人找我們,還不都是因爲大哥早年的拼命嘛!”
“你小子知道就好!”那小頭目冷哼一聲。
端木青心裡卻是沒來由的一緊。
方纔他們的話,她大概是聽明白了,是不是說,這一次要抓她的人,並不是東離人?而是來着西岐?
這一點端木青就拿不準了,之前在西岐做過的事情不少,只是該了結的人都了結了,也並沒有留下什麼尾巴,到底是誰要抓自己呢?
“不管這些了,我們只按照我們的進度來,你去找那邊店家要點兒吃的,送過來吧!”
“有大哥守着,這女人應該也是跑不了的。”那人離開之前還忘不了在多奉承一句。
沒多久,那人又仍舊回來了,似乎端了好些吃的過來,兩個人都是狼吞虎嚥的樣子,只是端木青還是隻能一動不動地裝暈,半邊身子都麻了。
“這女的怎麼還不醒?”一邊吃着飯,那人一邊問道。
小頭目過了一下才回答道:“應該快了,這種人都不經事的,隨便一點子東西都可以讓她們昏睡幾個時辰。”
“那是!還是大哥的東西管用。”
他話音才落,就聽到外面似乎有些吵吵嚷嚷的。
“什麼聲音?”小頭目問了一句,然後就對另外那人道,“你出去看看。”
只是那人還沒有來得及出去,就有人推門進來了:“大哥,外頭來了一羣人,爲數不少,看樣子身上都有功夫,而且功夫底子都還不弱。”
“看得出底細嗎?”
“看不出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
“什麼?”
“不是道上的。”
“官府的?”小頭目問了一聲。
“額……不確定,不過,很有可能!”
端木青心裡一緊,會是誰呢?
關鍵是現在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實在是不好確定這裡是誰的地盤。
如果外面當真是官府的人的話,此刻的她也不鞥能夠確定到底是誰的人。
“你小心些出去轉轉,確定了一下才過來。”
那人很快就去了。
端木青還是不敢睜開眼,至少這個時候她還能夠探知一點兒東西,可若是這個時候她突然醒過來,保不齊這些人會直接將她打暈過去。
眼下的等待有些漫長。
端木青的心裡隱隱的有些期待。
“大哥!”沒有多久,方纔的那人又回來了。
“怎麼樣?”
“沒事兒!看樣子他們只是路過,並沒有發現什麼,但是好像他們是在找什麼人。”
“媽的,又是在找人,該不會又跟這個女人有關吧!”
“也真是中了邪了,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這麼多盯着她的?我看上去也沒有見得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啊!”
“纔剛說完他,你又來了,這些事情不是我們探聽的範圍,你管他這裡頭是什麼意思,好好將人送到就是了。”
他們幾個人還在那裡罵罵咧咧的,聽說話的方式就知道是江湖草莽。
端木青心裡微微有些遺憾,若是這個時候韓凌肆在就好了。
可是一想,又搖了搖頭:“他在又能如何?現在自己被困在這裡面,他也沒有辦法知道啊!他又不是通靈老人,又不是麻姑,更不是鳶語。”
“你早點回去休息,我跟老三也要睡下了,明天一早趕路。”那小頭目吩咐了一聲,就起身開始準備就寢。
“老大,那她呢?”
“我們兩個擠一張牀就是了,那張牀留給她。”
“大哥還會憐香惜玉啊!”
“扯淡!趕緊睡!”
這羣人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說睡覺沒有一會兒就睡着了,難得的是竟然沒有鼾聲如雷,大概也是因爲一直接受着警惕的訓練的緣故。
端木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屋子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於是那兩個人的五官。
十分平常的樣貌,端木青有理由相信,不管他們扮作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很輕鬆地騙過別人的眼睛。
在這養靜謐的夜裡,端木青開始思念起韓凌肆來。
就算是白天的她再怎麼要強,再怎麼表現得不在乎,到了晚上面對自己的心的時候,還是很清楚,自己真的很想他。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在這樣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困着。
真的很希望這個時候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地對她說,不用怕!
可是,這只是想想罷了。
以前在長京,有那麼多的機會,卻從來都不會這麼想。
因爲他們之間橫亙的那道陰影始終都沒有散去,始終都存在於他們之間。
好像都在相互較着勁兒,明明知道彼此心裡自己的重要性,明明知道自己對對方的感情,偏偏的誰都不願意開口重提那個話題。
一方面,有着不願意認輸的倔勁兒。
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再一次揭開那個傷疤!
那個已經失去了的孩子,是他們共同的不願意觸碰的痛。
但是這個時候,端木青她真的很想見他,很想他的溫度,他的味道。
不知道是因爲思念太過於強烈還是怎樣,端木青簡直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突然聽到一陣低沉的簫聲傳來,帶着濃濃的哀傷,彷彿是一個失去了摯愛的男子,站在荒草悽悽中凝望。
那種悲涼,瞬間就感染了她。
這簫聲,怎麼……
好像很熟悉的感覺。
韓凌肆!想到這一點,端木青立刻想起來了他。
在西岐的時候,她聽到過他吹簫,也只看到過他會這一種樂器。
是他,一定是他。
儘管沒有聽他吹過這首曲子,但是端木青的心裡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個人一定是韓凌肆,不會有錯!
“韓……”端木青剛要出聲,才喊了一個字,就立刻自己停住了。
這個時候,不能喊!
但是,儘管如此,還是立刻將那兩個人驚醒了。
屋子裡的燈亮了起來,小頭目掀被起身,然後就看到那邊牀上的女子緊緊地蹙着眉頭,眼睛也緊閉着,嘴巴好像在說些什麼。
看上去像是在說夢話一般。
“是在做夢呢!”小頭目說了一句,然後朝那手下揮了揮手,“睡吧!”
屋頂上,韓凌肆看着星空,胸口堵得難受,好久都沒有青兒的消息了,她到底在哪裡。
所有的追蹤都斷了線索,她就像是徹底的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這種感覺很不好。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像是你眼前熟悉的一切,熟悉的世界突然間變得陌生和冷漠了。
好像少了那個人,整個天地間就沒有了色彩一樣。
他知道她們之間一直都存在着問題,也知道他們都在逃避着這個問題。
每一次想要開口對她說些什麼,都發現自己無法開口,而她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在她去臻州之前的那段時間,他們像是離得很近,但是他自己知道,兩顆心之間始終都有距離。
不像是在青州的那段時間,雖然自己天天都在外面忙碌,兩個人只是晚上纔會見面,但是那時候他們的心是靠着的。
韓凌肆以爲他會沒有辦法開口,會一直都這樣沉默下去,直到某一個契機出現。
可是現在他等不了了,他只想要見她,然後說一聲“我愛你”,說一聲“我不能夠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