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將軍有請兩位!”一個士兵說道。
屋子裡明顯暖和多了,段韶正在桌子上看着卷子。見兩位到來,笑呵呵讓兩位坐下。
“剛得到消息,皇帝帶兵御駕親征,估計三天就會到這裡,你們下去準備一下。”
武都和月兒相互望了望,武都明顯比月兒感到吃驚,只是月兒疑惑地是爲何他會親自來?理由呢?
皇帝的到來果然給齊軍帶來非同凡響的效果,月兒看到高湛的那一刻起,似乎覺得從來沒有見過他,金黃色的鎧甲在身,不見了往日深色的眸子,那份自信與堅毅,那種眼神俯視天下,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那只有王者纔會擁有的神情,讓月兒感到震驚。
雪依舊下着,白茫茫的天空,時間一切都變成了白色。
寒風終於弱了一下,不再是先前的呼嘯,微微寒風若有若無,打在臉上,也不再那般刺骨。
微弱的陽光不知何時出現,泛着光暈,照在雪上,反射的光芒讓人有種錯覺。
但大家清楚,這樣的天氣不會溫暖。
高湛站在城樓上,看着外面的敵人:“吩咐下去,準備迎戰!”
他的聲音很渾厚,完全不像往日在宮中那般低沉,底氣十足,只是說完便咳了幾聲。
他不像段韶那樣,而是採取直接的方式,戰爭永遠是千篇一律,不停的有人流血,倒下,繼而又有不停地人衝過來。持續了一上午,城門依舊緊緊地關閉着。周軍終於放棄了,但大家清楚只是暫時的。
跟以前一樣,每天都是不停地叫陣,但又不同的高湛會迎戰,依舊周軍會敗下陣。但是齊軍也好不到哪去,無休止的戰爭卻沒有任何的勝利,即使皇帝親自指揮,大家的士氣也在減弱。
又是一天,天空依舊飄着雪,像鬼一樣的纏繞着晉陽的上空,城樓下,月兒終於又看見那熟悉的面容,他終於親自來了。月兒有些吃驚、擔憂……總之,很複雜的神情。
沒有任何話,他的箭直指着高湛,高湛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優雅高貴地站在那裡,宇文邕也是淺淺一笑,手中的箭飛速地襲過來,戰爭在他的箭出去的那一刻便已開始。
高湛依舊不動,像一尊神屹立在那,神聖不可侵犯,月兒有些慌了神,推開他站到了前面:“皇上,小心!”她只是本能的想去阻擋。
宇文邕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只是一瞬,又微微笑了起來,接着他又齊發三箭,毫不猶豫,即使他看見了月兒站到了北齊的皇帝身前。
還未感受到第一支箭刺入胸膛的疼痛,她已看見,高湛單手接住了那支箭,月兒有些錯愕,能從城樓下那麼遠的距離射過來已屬不易,可是他居然接得住,月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一切還未反應過來,後面的三支箭已來勢洶洶,月兒的眼睛睜的很大,現在躲開早已來不及,而且她也不能躲,刺骨的疼痛襲來,她閉上了眼睛,她堅信這次沒有活命的機會,而且她也不後悔。
只聽得簌簌的兩聲,武都射出的箭將宇文邕射過來的箭,打掉,同樣發出三支,可是有一隻他沒有接住。
鮮血彭涌而出,她不敢去睜眼,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如針扎般,麻麻的,帶着微冷,她能感受到那支箭鏃抵在她的肺前,她也清楚,他怎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再次睜開眼時,段韶已與宇文邕打的難分勝負,武都也與小周交手,高湛依舊站在那裡,對於月兒的中箭,他絲毫未問,只是理所當然,因爲他根本不需要別人來救,冷冷地看着這戰爭,月兒覺得前面的人是如此的陌生。
“他們抓活的!”高湛在城樓上大聲叫道,高湛指着那些身着周軍將軍服的說道。
宇文邕、小周,以及宇文邕的其它兩個兄弟連在內,她並未看到奚達武的身影。
武都和段韶以及所有的士兵都聽得到他的命令吧。
與小周交戰的武都向城牆上忘了一下,這個間隙,小周立即抓住了時機,手中的劍刺向武都的肩胛骨,可是力道不足,武都立刻反應過來,縱身躍起,雙腳將小周踢了出去。
很自然的,齊軍的士兵將小周圍了起來,武都的劍早已架到他的脖子上。
那一刻,月兒看到了武都的微笑,他從來不笑的,只因他俘獲了一個敵人嗎?那無情的劍帶着微弱的光芒,從空中劃下,優美的弧度,順着小周的喉嚨橫掃而過,那血從細如絲的劍痕中溢了出來。
小周的嘴角動了動,月兒的全身在發抖,她想哭,卻不敢。那乖巧的眼神,她似乎又看到了從前的小周,衝着她笑,沒有任何怨言,只是一個憨厚的小周。
小周的呼喚那麼遠,她聽不到,可是她依舊知道,她再熟悉不過。
她一直在想,小周恨她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可以理解。但或許一直是她錯了呢,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恨過他。
即使不是親姐弟,那又如何呢!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有一個親人時多麼不易,何必是在意是否有血緣呢?!
有時候親人未必是由血緣定義的。她即認定有這個弟弟,又怎麼有理由去不關心呢!
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她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人殺死,親眼看到長恭最好的兄弟,她的朋友殺死自己的弟弟。
毫不留情,帶着勝利者的微笑……
是飄飛的白雪遮擋了視線?還是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爲何周圍一片黑暗,讓人窒息。
“小周!”宇文邕大叫了一聲,這個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不心痛。
他用盡力氣用劍砍向武都,卻撲了個空。
他又在此襲來,被憤怒衝昏的頭腦,他已顧不得其他,一味的將劍劈向武都。
“將軍,城門攻破了!”一個士兵滿臉是血,跑到段韶面前稟報道。
宇文邕看着攻破的城門大笑起來。
皇上和月兒都在,而且月兒還受了傷,武都急匆匆地衝了過去,不知道他們撤退了沒有。
城門被破,周軍的士氣一下子大增。
可是段將軍身經百戰,又豈是那麼容易打退的。
戰爭變得白熱化。
只聽得馬蹄聲嘶嘶,壯士的吶喊聲更加渾厚,雙方的實力都在銳減時,精疲力竭,蘭陵王和斛律鍾都趕了過來。
形勢立即有利於齊軍。
宇文邕冷哼了一聲,這次他不會再輸給他了。
可是事不如所願,即使宇文邕在厲害,也抵不過高長恭、斛律武都、段韶的三人合擊。
“活捉此人!”高湛不知何時又站到了城牆上。
武都和長恭相互望了一眼,也許他們心有靈犀。
此時的宇文邕明顯體力不支,段韶從來是毫不留情。
周軍已是邊退邊站了。
“不要追了!”在宇文邕將劍刺向他的胸膛後,併成功逃離後,高長恭繼續喝了一聲。
“皇上,窮寇莫追!”此時的他仰視着高湛,眼神裡的堅毅同樣不可動搖。
高湛擺了擺手,他也同樣熟悉這的地勢,倘若繼續追下去,他們的士兵就是化整爲零,而且他也敢斷定,他們不會再來了。倘若他們不再黃河水解凍前離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怎樣,他們是勝利了!他的心裡總是有那麼一點安慰。
至於鄭月,以前的她可以不再追究,看在這次她爲他擋箭的份上,即使他不需要。
壯士們又開始高呼起來,高湛突然覺得心情很好,大笑起來。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奪走。
高長恭無心理會這些,他看不到那個身影,不好的預感來臨,便很快成真。
當月兒醒來時,發現長恭坐在她的旁邊,昏迷了一天一夜,總算是醒了。
沒有再次相逢時的開心,她的記憶停留在那一刻,小周微笑着看着她,她知道他再說:“月兒姐,對不起。四公子……”
後面的她無從知曉,至始至終,小周都希望她跟四公子在一起。他們到底有什麼瞞着她,那些不該有的回憶有冒了出來。
“我姐腦子有病!”這是那時候小周最喜歡說的話。
現在想來卻是那樣的美好,她再也沒有機會去和小周大鬧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淚水奪眶而出,她的傷根本就不礙大事。只是她忍受不了長恭灼熱的目光,可是睜開眼又如何呢?
“武都把事情都告訴我了!”長恭惋惜地說道。“你,你不要太難過!你的傷還沒好……”長恭繼續說道。
“你出去!”月兒扭過頭,她現在不想看見這些人。
他們帶着勝利站在這裡,可還有很多的人爲此犧牲了生命。
可是她該怪誰呢?
她從來就沒想過,這次的發動者不是北齊的長恭、武都,而是北周的皇帝還有突厥的王子。
他們的手上同樣沾滿了鮮血,自己有何曾不是呢!
長恭悄悄的離去,他不想多說什麼。如果換做是他,他該怎麼做呢?
月兒是重感情的人,自己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遠離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