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孤城抱着非歌從滅慯河裡飛出, 這已是非歌第七次自殺,然而每到夜裡她又會以魔怪的模樣重生。
白天自殺晚上覆活,其實最痛苦的還是非歌。
這次蒙孤城及時將她救出, 非歌躺在蒙孤城懷裡, 撕心裂肺地哭叫。
“爲什麼不讓我死!孤城, 你一定有辦法讓我毀滅!當我求你, 殺了我, 殺了我啊——”
“歌兒,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櫱兒。”
蒙櫱面若冰霜, 濃密的睫毛下一片陰霾。他舉掌至非歌頭頂,非歌漸漸昏睡過去。
拂夕走來蒙櫱身邊, “蒙櫱, 你師父說你娘今世已經不可能做一個正常的凡人了, 但還可以有來世啊。”
“你閉嘴!”蒙孤城兇惡的眼神瞪向拂夕。
“現在最痛苦的人是誰?不是你,更不是你!你們就不能爲她多想想嗎?是, 她如果活着,你有妻子,你有娘,可是她已經連做人的意志也沒有了!每天反反覆覆死了又活,活了再死, 她不是神也不是魔, 她曾經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你們憑什麼要以自己的意念左右她的選……啊!”拂夕中了猊一招。
蒙櫱在猊出第二招之前將拂夕護在身後。
“宮主, 不要爲了這個女人背離自己的立場!”猊的聲音詭異沉悶。
拂夕拭去嘴角血漬, 繼續道:“蒙孤城,什麼叫愛?愛是成全不是佔有!如果你還深愛你懷抱裡的那個女人, 請認真聽一下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逃避只會讓事情越變越糟!”拂夕指向蒙櫱道,“還有你,我原本以爲你是睿智多謀,沒想到也會如此愚孝!”
蒙櫱冷冽的雙眼眯成一條縫俯視她。
“看什麼看!我能說出這些話,已經視死如歸了,要殺就殺啊!”拂夕後退兩步,“不過我可提醒你們,我心裡還有一顆神珠!”
蒙櫱蔑視地瞥她一眼,然後望向蒙孤城,“父皇,母親每次復活都很痛苦,我不想再見母親在生死徘徊裡掙扎……”
“夠了!”
蒙孤城抱起非歌,由猊護送回去。
“你父皇真是執拗!接下去你有何打算?”
“你剛纔不是母親還有來世的機會嗎?”蒙櫱銳利的眸子凝着拂夕道。
“你先別抱太大期望,你師父說了,這個機會一半一半,我們還得去闖一闖天冥鬼界。”
“我們?”冰冷的眸子裡有了一絲別的東西,“你要和我一起?”
拂夕轉過身去,邊走邊道:“我對你們魔人沒什麼好感,我這麼做只是爲了想盡快取回那顆神珠。”
蒙櫱悶笑一聲,喚來黑剎,乘上飛走。
天冥鬼界,四周被鮮紅包圍,隨處可聞鐵鏈鏘哐的聲音。此行目的是爲了奪取非歌的復位元丹,每個曾經爲人者都會由天冥鬼界保管他的復位元丹,以便下次投胎。
復位元丹是天冥鬼界控制人轉世輪迴至關重要的東西,放在第十七層地獄,由火鳳狼看守。如果誰的復位元丹從天冥鬼界消失,等同於這個人的轉世輪迴再不受天冥鬼界控制,其宿命也不受因果控制。
蒙櫱和拂夕來到第十七層地獄,中途穿越重重阻礙並不輕鬆。
“頂多只有一炷香時間。如果火鳳狼聞見我們的氣味,便會驚動整個天冥鬼界,脫不了身就只能永困此處。”蒙櫱張望了下週圍環境,對拂夕道。
“我們分頭找。”
“嗯。不管找沒找到,一炷香前必須到達這裡知道嗎?”蒙櫱凝她一眼,“自己小心!”
拂夕微笑點頭。
周圍陰氣甚重,黑漆漆的空間裡飄蕩着無數長髮白衣的遊魂,他們沒有皮肉,只有透明的軀殼,每一個遊魂體內就貯藏着他們的復位元丹。
一炷香時間即到,蒙櫱在路口未見到拂夕,轉回去找人。
拂夕手裡握着一顆熒光綠的復位元丹,看見蒙櫱過來,笑道:“我找到了!”
蒙櫱眉心微蹙,接過拂夕手裡的復位元丹,打量須臾後將它粉碎毀滅。
“你做什麼?”
“是陷阱!快走!”
一頭巨型六耳大怪驀地出現,將拂夕撞出百丈之外,一瞬間四周所有遊魂眼冒綠光,伸出蒼白畸形的手衝拂夕飛去。
拂夕幻出青綾,青綾忽而被綠火纏繞,任她如何施展都無法用上術法。
蒙櫱飛至拂夕身旁,將拂夕護在懷裡。
下一瞬間一團濃烈巨大的火勢猛地席捲過,兩人都送進火鳳狼的肚子裡。
“以你的修爲,根本不可能抵抗火鳳狼的反法術。”蒙櫱斜眼看拂夕在綠火中瘋狂地掙扎反抗。
拂夕泄氣地坐在胃皮上,瞅一眼蒙櫱道:“那現在怎麼辦?等着火鳳狼把我們消化還是等着冥火把我們吞滅?”
“等着它把我們拉出去。”
“拉出去?”拂夕震驚得盯着他,“我們現在沒有法力,還不是要先被消化!”
“誰說我沒了?”蒙櫱瞅他一眼,然後雙掌幻出一團黑霧。
“有後招啊,嘖嘖!”拂夕站起身,湊近蒙櫱。
忽而只覺天旋地動,火鳳狼的肚子顫動不止,拂夕快要跌下去之時蒙櫱接住她。
二人被一團黑霧包圍,然後順着火鳳狼的大腸衝了出去。
拂夕跌坐在地上,身上沾了各種粘稠噁心之物,一頓抓狂,忽而感覺手中握着什麼東西,拂夕攤開手掌瞧了瞧,復位元丹!
蒙櫱施法祛除二人身上的污漬,然後拿來那顆復位元丹,面露喜色:“是母親的!”
此時,火鳳狼嗅着二人氣味掉轉頭,六腳並用瘋狂奔來。
蒙櫱喚來黑剎,帶上拂夕乘上黑剎穿越重重火海,直衝而上。
石火亂飛,蒙櫱幻出青絕劍將飛來的石火砍成粉碎,在蒙櫱與石火對抗之時,火鳳狼很快追了上來,因爲黑剎的抖動,拂夕伸手緊緊拽住蒙櫱的衣服,猛地起身,被蒙櫱攬入懷裡。
四目相對,拂夕碧眼澄綠,蒙櫱紫眸熠熠。
“小心!”拂夕從蒙櫱懷裡出來,好似忘記自己施展不了法術,上前便要爲蒙櫱抵擋火鳳狼的攻勢。火鳳狼利爪從拂夕腦門拍下,幸而蒙櫱及時將她拉回來,否則她可能就要喪命於火鳳狼的削靈掌之下。
手握青絕劍,在空中舞出一個花式,青光仿若游龍犀利快狠劈向火鳳狼。火鳳狼中了一招,面目更加兇惡幾分。
火鳳狼的位置驀地生氣一團綠火,周圍濃煙迷霧,綠火熄滅時卻不見火鳳狼身影。
蒙櫱凝神觀望,在青絕劍施上術法,無數劍鋒向同一個地方襲擊。
剛要顯形的火鳳狼嘶叫一聲,落入火海中。
出了天冥鬼界,兩人站在高峰之上,拂夕笑道:“你母親的復位元丹拿到了!好像比我想象得簡單啊!”
“剛纔險些喪命,你還得意?”蒙櫱凝着她,眼底閃過許多東西。
“我們現在不是沒事?”拂夕喚來白鵺,對蒙櫱道:“你家剎剎受傷了,我勉爲其難讓我家鵺鵺載你一程。”
蒙櫱轉瞬來至拂夕身邊,白鵺瞥一眼背上二人,撲扇兩下翅膀,猛地側翻飛行。
“喂喂,鵺鵺,要不要這麼狠?”拂夕穩了穩身子。
白鵺翻一個白眼。
“它好像不開心?”蒙櫱笑了笑。
“情緒病,間歇性發作!”
白鵺飛至峽谷猛地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穿越瀑布。
回到祭毓宮,非歌正與蒙孤城爭執,熄魄見那兩人歸來,蒼白的面孔浮現笑意:“笨女人,你不是把我們宮主拐走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捨不得我?”
拂夕瞅他一眼,問道:“他們在爭執什麼?”
“還不是一個想死一個不讓死。”熄魄環抱雙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對夫妻倒挺有意思,簡直讓我對蒙孤城有了新的認識,原來魔皇也會這麼肉麻!嘖嘖!”
感覺到寒芒,熄魄看向蒙櫱,笑了笑道:“哈哈,他們的兒子也挺有意思。”
拂夕一臉黑線,“蒙櫱,我們走!”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無視熄魄。
蒙櫱在非歌面前遁跡而出,將她帶離蒙孤城,蒙孤城眯着狹長的眼,道:“櫱兒,你這是要做什麼?”
“櫱兒,當娘求你……”非歌扶在蒙櫱的手臂,眼裡都是祈求。
“娘,我知道該怎麼做!”蒙櫱給了非歌一個安定的眼神,然後幻出青絕劍。
猊突然出現在蒙櫱背後,蒙櫱轉身抵抗他突如其來的術式。
“櫱兒,不要受那狼妖的蠱惑,把你娘交給我!”蒙孤城坐在輪椅上,指着拂夕道,“你要是還不悔過,我就先殺了她!”然後給熄魄使了個眼神,
熄魄在拂夕面前顯形,拂夕意識到不妙,正欲施法,熄魄已將她挾制。
青綾猛地躥出,拂夕再施一招十成的鳳翔術,從熄魄挾持中逃脫。
熄魄揚起嘴角邪氣地笑笑,然後和拂夕凌空對打。
蒙櫱幻出復位元旦,再用一朵染修花瓣做藥引,猊在這時殺至,蒙櫱將非歌送進保護罩,然後以青絕劍反抗猊的術式。
輪椅很快來至保護罩前,蒙孤城的魔力已經全部輸送到蒙櫱體內,現在他根本無法破除蒙櫱設定的保護罩。
“孤城,不要再試了,你知道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和櫱兒。我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不安定的東西越來越強,我真怕某一個夜裡我會有能力殺了你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叫我如何面對?孤城,放手吧!”非歌周身漸漸騰起一股紅煙。
蒙孤城瘋狂地撞擊保護罩,眼見那股紅煙快要淹沒非歌,他終是禁不住流下眼淚。
“歌兒,你讓我如何割捨?自從你離開後,每一個日日夜夜我都在等待你回到我身邊,現在又要眼睜睜看你消失,你讓我如何忍心?”
“孤城,這是對你我最好的結果。我從不曾消失,因爲我一直活在你心裡!”紅煙沒上非歌頭頂,“我的好櫱兒,娘走了,你們父子保重!”
綻出一道紅光,非歌連同保護罩一同消散。
蒙孤城拽緊扶手,眼淚成串流下。
拂夕在打鬥中脫身,向落下的神珠飛去。
熄魄施邪術擊中拂夕腰部,拂夕吃痛墜下,眼看神珠落入熄魄手裡,拂夕再施術法,去搶熄魄手裡的神珠。
熄魄對着拂夕陰邪地笑笑,“笨女人,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會想着趕緊逃命!”
“把神珠給我!”拂夕咬牙道。
“不給怎麼了?”熄魄伸手在拂夕眼前晃了晃,又立即抽回來。
拂夕冷“哼”一聲,正欲上前對付熄魄,卻見四周突然出現許多魔奴,這些魔奴紛紛向她攻擊來。
蒙櫱來到拂夕身邊,施法要將她送出去,拂夕瞧出他的異端,問道:“你怎麼了?”
蒙櫱隱忍疼痛,微微笑道:“沒事,你先出去,神珠的事以後再說。”說罷一招強勢魔術將拂夕送到界口。
回頭望見蒙櫱在衆魔中墜下,這情景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舊疾病發時一樣。
出了魔界就被一白衣人抱住,拂夕猛地推開他,吼道:“空梵!”
空梵露齒一笑,眼睛好似兩灣月牙兒。他雙手扶在拂夕肩膀上,打量她片刻後道:“你被他們虐待了吧,印堂這麼黑!”
“來找我什麼事?”
空梵嘖嘖感嘆,“娘子還是這麼沒情趣!”
拂夕瞥他一眼,喚來白鵺飛走。
空梵躍上白鵺,摟住拂夕的手臂:“娘子明知我有事告之還走得這麼快,看來已經不在乎魔神的消息了呢!”
拂夕緊緊盯着他。
空梵笑了笑:“前段時間我施法啓用了開天書。娘子你看,我又因此多了好多白頭髮!”
拂夕白眼一翻,“你只有白頭髮好不好!”
空梵笑嘻嘻地瞅着拂夕,修長的五指順一遍自己的銀髮,捋下許多斷裂的髮絲,“你看,這些都是後遺症!”
“空梵,你到底說不說!”拂夕有些怒了。
“說,馬上說!”空梵笑了笑後恢復正色道,“魔神轉世了。”
“轉世?什麼時候?”
“開天書並未顯示,可能是曾經的任何一天,而且開天書無法顯示他現在在哪!”
“離汰燾魔石破空已經不足兩個月。如果魔神已經轉世……”這設想不由讓她身子一顫,如果魔神已經轉世,他是不是早就躲在某處等待時機呢?拂夕撫上自己的胸口,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娘子,有件事你一定有興趣做!”
“哦?你先說說看。”
“去魔界收集五彩石,魔界一向有規矩,凡是手握五彩石者方可稱皇。”
“你要我做魔皇?”
“不,我要你找出魔神轉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