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在熄魄的扼制之下放肆地大笑, 她用手抓住熄魄的手背,魔力一施,長長的血痕在她脖子上顯現。
蒼泠目色沉冷, 舉劍殺來, 一招十成的沐離斬神術逼得熄魄不斷後退。
熄魄嘴角勾出一抹邪惡的笑, 掌風一送, 將海月向蒼泠擊去, 蒼泠收回劍勢,擦着海月的側身而過,將她在空中接住。
“你爲何……”
海月苦笑, 一雙眼睛怔怔地望着他。蒼泠把她送到安全地帶,轉手一招神術抵擋熄魄突如其來的招式。
神魔兩股氣流在空中肆意橫飛, 魔將不斷衝破結引, 來到天界。不過須臾, 空拾空晴率領天兵天將趕至,兩方勢力混戰一團。另一邊被綁在架上的拂夕試圖用仙術掙脫束縛, 正當努力有成效之時,卻見一抹暗藍色念力帶着強烈的怒氣向她襲擊而來。
拂夕猛地一掙脫,終於在那一擊抵達之前從架上下來。
海月雙手變爪,於拂夕上空出現。拂夕幻出青綾,施展鳳翔術與海月開打。
受了傷的海月施展魔法有些吃力, 拂夕竟在對戰中佔了上風。海月瞥見不遠處正在消滅魔軍的空拾, 魔力一送, 拂夕驚叫道:“師兄小心!”
空拾凝目而望, 以劍抵擋。
海月就趁拂夕這麼片刻的失神, 一招強勢魔術將她擒住。
“多美麗的小臉蛋啊。”海月用長長的指甲在拂夕臉上劃出幾道口子。
拂夕負手施展仙術欲將她震離自己,卻被海月及時發現, 施了魔法斷她一根仙脈。
“放了空拂師妹!”空拾持劍殺過來。
海月魔掌一擊,空拾以仙術抗衡。
“蒼泠!”海月一隻手掌鉗制在拂夕心臟處,蒼泠在與熄魄對抗中回頭,二人紛紛將對手擊開,朝海月望去。
尖銳的指甲穿進拂夕的心臟,海月仰頭大笑:“我若是毀了她的心臟,神珠和她一起灰飛煙滅,這場景一定驚心動魄,哈哈哈哈……”
“住手!”蒼泠持劍飛過去。
海月含笑看着蒼泠,面上顯出疲態的嫵媚,她手上再一用力,拂夕慘叫,蒼泠一招神術快速出擊。
凌峰劍橫空而來,海月嘴角揚起,手上魔力散去,將拂夕一掌擊出數米。
蒼泠收住劍勢,卻見海月雙目一瞪,轉瞬飛至他身後。
熄魄在蒼泠身後緊隨而至,打算趁機重傷蒼泠,海月將熄魄的意圖盡收眼底,在蒼泠身後擋下熄魄的重擊。
海月搖搖墜下,蒼泠不容置信地回頭。她依然含笑而望,只是一雙媚眼被閃爍的水光覆住,一滴淚順着睫毛垂直下落。
“阿海!”蒼泠踩着彩雲抱住海月。
“泠哥哥……”海月笑着,“終於解脫了……”
“小月——”懿步龍王和懿瑄率領千軍萬馬趕來,卻見海月奄奄一息躺在蒼泠臂彎裡,二人來到海月身邊,面色沉重。
“你害死了小月!”懿步龍王面目猙獰,怒視蒼泠。
海月伸出手抓住懿步龍王,“是我,是我對不住神界,我的魔性已難以自控,我很想解脫這一切……瑄兒,我這一生最對不住的人是你……”海月緩緩合上眼,很快如煙消散。
懿瑄伸手去抓,卻撈了個空,輕聲道:“母妃——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神魔兩邊並沒有因爲海月的神逝而停戰,兩邊依然打得水深火熱,硝煙瀰漫整個天際。
拂夕吐出口氣,收起面上的哀傷,懿步龍看見她,持起法器將所有念力聚集在這一招上,拂夕逃離未果,中了懿步龍王的強勢一擊。
熄魄變身而來要將拂夕從懿步龍王手中救走,蒼泠和懿瑄同時遁跡而來,拂夕被懿步龍王用神術困住,只見那三人紛紛施展強勢術法攻擊熄魄。
“影安——”拂夕大叫。
熄魄三面圍攻,在他周身騰起濃濃黑煙,終是支撐不住,三道神術同時擊中他的靈體,熄魄仰頭嘶吼,亂髮遮住了他的臉。
空拾將被捆住的拂夕解救出來,拂夕向熄魄飛去,眼看懿步龍王還要出擊,拂夕施展仙術阻止,一道刺眼白光猛地閃過,懿瑄替拂夕接住這招,對懿步龍王搖了搖頭,懿步龍王狠狠一甩手,背過身去。
青綾向下飛去,捆住熄魄的身體將他向上帶,拂夕抱着熄魄落地,用手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拂夕邊擦邊說:“影安,你撐住,我一定能救你……”
熄魄吐出一口紫紅色的血,抓着拂夕裙袍的手死死拽進,努力吐出幾個字:“帶我去,姑灌山……”
“嗯。”
拂夕喚來白鵺,白鵺穿梭於硝煙中,轉瞬消失。
姑灌山上磅礴大雪,光禿禿的山頭除了厚厚的銀裝什麼也沒有,山谷時而傳來淒厲的嗚咽聲,仿若是狂風爲白雪奏響藏歌。
白鵺緩緩落地,拂夕手指一揮,空蕩蕩的山頭驟然出現許多小房屋,就和當年一樣。
“家……”熄魄擡手指了指山坡前面。
拂夕咬住嘴皮點點頭,“我們到家了……”
熄魄望向拂夕,用手撫上她的臉,緩緩道:“很多事雖然隔了很遠,但又似乎才發生一樣……那時候我們總是爲些小事吵架,此刻,卻是我最想念的……”
他這一生總在生與死、仇恨與思念之間徘徊,他也會去想,如果當年他沒有從崖上摔下去,後來他會怎樣。
但是如果不是他跳下懸崖,那他們二人都會被怨靈吃掉吧……他突然發現,時光倒退回去,他仍然會做相同的選擇。
犧牲自己成全她,竟是他做的唯一能得到滿足又毫無負疚感的事。
爺爺,也許你是對的,我不該報仇,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沒有仇恨,還可以拿什麼活着?
熄魄拭去拂夕臉上的淚水,聲音柔弱輕緩:“拂夕,你該爲自己做一件事了,去愛他吧……”
拂夕一怔,默然。
“很久沒有賽跑了,我們來賽跑。”這一句熄魄似乎用盡力氣將它說得甚是清晰,音落只見一隻灰色的大狼從拂夕身上跳開,回頭望了眼她後奔跑出去。
拂夕隨即化作狼身,不過須臾,追上他。
她笑着說:“影安,我早就說過,你跑不過我的……”
就像年幼時,他們相互較勁,誰也不肯服輸。
熄魄張狂地大笑:“都說過是讓你了。”說着加快速度,很快將拂夕甩到老遠。
拂夕也提上速度追過去,突然瞧見前路雲靄茫茫,她大叫一聲:“小心——”
熄魄跑出了懸崖,四隻爪子在空中化煙消散。
“影安!”拂夕變作人形,倏地飛過去,卻什麼也沒抓住。
白雪熄滅青煙,白茫茫的天空再也望不見那奔跑的大狼,谷底一陣風呼嘯而起,影安走得如此突然,毫無痕跡,拂夕一動不動地站在崖上,白雪將她的視線覆蓋。
蒙櫱乘着黑剎降落,他靜靜走到拂夕身邊,擁她入懷。
拂夕把頭埋在他懷裡,眼淚連串落下,在半空凝結成冰。
“這回他真的走了……永遠地消失了……”
蒙櫱將她擁得更緊,什麼也沒說。
“你去哪?”
拂夕騎上白鵺翱翔空中,蒙櫱緊隨其後。
“找人。”拂夕面色堅毅沉冷。
蒙櫱在她前方將她攔下,白鵺停止飛行,拂夕蹙眉道:“你的魔力恢復了?”
蒙櫱默認。“你要去找空梵是不是?”
“是。他知道很多事,我要問個清楚。”
蒙櫱收起黑剎,轉瞬來到白鵺背上。“你現在情緒不穩定,過去很容易出事,我陪你。”
以往從來見不慣蒙櫱的白鵺今日出奇順從,拂夕回望蒙櫱,沉默。
苒葫仙山,一眼望去霧靄沉沉,毫無生氣,時而飄來難忍的惡臭氣味,拂夕提高警惕,以仙氣護體,擡眸對蒙櫱說:“這裡似乎有你的人。”
“可能是魔族的人闖進了這裡。”
幾道黑影從兩邊閃過,拂夕仙術一施,仙氣唰唰地追隨過去,黑白兩道光接連炸開,拂夕飛過去,看見幾只魔怪屍體正在化煙消失,不禁蹙眉道:“看來空梵真的和魔人勾結了。走,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問清楚。”
“不用找了,我在這。”空梵遁跡而出,琥珀色的眼睛在拂夕和蒙櫱身上掃視,然後笑道,“在一起了?”
拂夕怔了怔,沉色道:“空梵,想必你也知道我們這次前來的目的,你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走吧,談話什麼的這裡並不合適。”空梵在前面帶路,驀地止住腳步,平平道:“蒙櫱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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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夕與蒙櫱相視,蒙櫱投以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說:“我在這等你。”
拂夕點點頭,“你自己小心。”
來到一間精簡小屋,空梵爲她沏好茶後坐下。
抿一口茶水空梵緩緩道:“那兩粒魔珠還在你手裡?”
“是,現在都在我心臟裡。”爲了保護好另一粒神珠,只有將它同樣放置在她的心裡才能起了做好的防護。
驚異只在空梵眼底一閃即使,他笑了笑:“你可知第三粒在哪?”見她不做聲,空梵繼續說,“魔神遭遇兩位神尊合力擊殺,雖然他也曾法力無邊,無人能敵,但能從至強神術下保命投胎你不覺得奇怪嗎?”
拂夕眉心微微蹙起,“第三粒神珠和蒙櫱有關。”
“第三粒神珠在他身上。”
“蒙櫱知道嗎?”
空梵搖頭,“這件事原來只有一個人知道。”
濃煙密佈的叢林,蒙櫱眉目驀地一沉,正要回身出招,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那人身着綠裙,長髮隨意盤成一個髻散落在左肩上,在她腳下騰起渺渺仙氣,如夢似幻。
“茗季?”蒙櫱眉梢舒緩,“這裡危險,你來這做什麼?”
茗季抿嘴輕笑,“來見你這個老朋友啊。”
蒙櫱面色平靜,只道:“你可見過我師父?”
茗季點點頭,“他快不行了,你現在過去看看他吧。”
蒙櫱目色暗沉,在手掌幻出一隻通靈紙鶴,施了魔法後紙鶴扇着翅膀飛走。
拂夕舉掌於空中,紙鶴穩穩落在她掌心。收起手掌,拂夕對空梵逼視道:“老君現在身在何處?”
空梵笑着,擡手一道術法,小屋轉瞬消失,周圍立馬變作一座冰洞。
緈驊老君躺在冰牀上,此刻他瘦如枯柴,頭髮幾乎掉光,滿臉褶皺,模樣極度憔悴。
“師父!”蒙櫱抓住老君的手,面色沉重。
老君聲音沙啞,仿若金屬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夢兒?是夢兒?”
“是我。對不起師父,我來晚了……”
“夢兒,聽師父說,善惡因果,萬不可一念偏執。爲師看着你長大,深知你本性不壞,現在你心裡更有你想保護的人,一生中難得遇到值得自己重視的人,莫輕言放棄,再難渡的劫也是能過去的。”
“夢兒定當謹記。”
“拂夕你過來……”拂夕原本與空梵站在遠處觀望,聽見老君叫自己,轉瞬便來至病牀邊。
“老君……”印象裡的老君時常板着一張臉,脾性古怪,讓人難以捉摸,卻絕對算得上拂夕最欽佩的人之一。
想起上次在亭中與他一人吹笛一人唱曲,就好像遇到知音,才知道這世間竟也有人和她在音樂上這般合拍。
“拂夕,夢兒我就交給你了,你將會是這世上最理解他的人,無論道路多麼艱險,我相信你們定能……定能……”老君噎着一口氣,終是去了。
眼淚從蒙櫱面上滑落,自他懂事以來,師父在身邊的時間比父皇和母后都要長,即便後來母親死了,父皇不准他再與神界之人來往,他們師徒二人也未因此消減一絲感情,反而因爲某種相同的認識和感知讓他們越走越近。
師父是他至親之人,他的離去仿若在蒙櫱生命中重重一擊,拂夕擡起的手在空中滯了滯,最後還是撫上他的肩膀,陪他一同流淚。
這幾日眼見熟悉的人一個個灰飛煙滅,心痛接踵而來,每次還沒徹底接受上一個悲劇,下一個就來了,拂夕已然疲累,她靠在蒙櫱肩上,任眼淚肆意流淌。
茗季走了過來,望着地上二人眼底的寒意一閃即逝,她語氣沉冷毫無溫度:“魔石破空之日就快到了,屆時神魔兩邊開戰,死傷人數不可預計。”
蒙櫱目色一凝,什麼重要的決定已在心下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