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櫱答應拂夕幫她覓得神器, 將神珠銷燬以絕魔神降臨之患。
拂夕要處理些事,必須和蒙櫱先告別,蒙櫱帶上蒙孤城回到魔界。
在他喪失魔力之後青絕劍被收押在魔宮最底層, 以他現在魔力的恢復層度還不能將它收回。蒙孤城對於他的決定很不滿, 幾次抨擊說道:“你不要因爲你師父幾句話就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天下間沒有人會親手扼殺自己的神, 我不準也不想看到你做那些愚蠢的事!”
蒙櫱說:“我想對付的人只是魔神, 我和師父一樣, 不想看見將來因他死傷更多無辜的人。我想不管是哪一種族,都不想自己整個族羣在這世間徹底消失。”
蒙孤城氣急敗壞,認定蒙櫱是因與天神的人走得太近才迷亂心智, 並暗中派人跟蹤拂夕,若有時機, 必殺之。
拂夕來到蒼海殿, 站在桑拂樹林, 花瓣如雪紛飛,她擡手一揮, 林中火花飛揚,枝幹樹葉在大火中噼裡啪啦燃燒。
蒼泠在閉關,感應到拂夕到來略有失神,原本只是以幻境觀望她是否安好,卻沒想到她一出現在桑拂樹林, 便毫不猶豫要燒盡這片樹林。
他來到樹林, 抓住拂夕的手, 制止她的行爲。
“你爲何要這麼做?”
拂夕面色平靜不見一絲情緒, 她看着他, 淡淡道:“那天你抓住我威脅影安冒險來闖,站在你的立場你可能並沒有錯, 但影安對於我是親人,他一家三人都因你而死,你難道從來沒有一點愧疚?”
蒼泠默了默後說:“我作爲天界神尊,掌管刑罰,做的一切都是以保天界利益不受侵害……”
“呵,所以你從來不曾愧疚過對不對?”
“小拂……”蒼泠低了低頭,聲音低沉,“你說得對,如今我們已是不同的立場,在你的立場,定會認爲我十惡不赦,殘酷無情……”
“蒼泠!”拂夕搖頭,一雙赤紅明眸盯着他,“你就是殘酷無情之人!原本在你身邊的人,最後都摧毀在你的手上!‘神尊’也不能成爲殘忍心狠的藉口,蒼泠,就算是你師兄城閣,爲了保護兒子也犧牲了自己,你呢?你爲你身邊的人做過什麼?我知道我說多少也改變你的想法,但我可以告訴你,我這生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愛過你。”
手起術落,大火快速蔓延,蒼泠顫着手,突然怒吼:“夠了!”一道悶雷巨響,大雨傾盆而下,拂夕不甘示弱,繼續施法勢要燒光這片樹林。
桑拂樹林曾經承載了拂夕對愛與夢的所有信仰,這裡是她親手爲他栽植的樹林,埋葬着她爲他傾心傾力釀成的美酒。
早就應該斷絕和蒼海殿上一切的來往,這片樹林的存在就像證明了當年她有多麼愚蠢,此刻,她竟一眼也容不下。
“我說夠了!”蒼泠已然慍怒,他手心化術攻向拂夕,拂夕凌空後退,手上的術法不減反增。
“這是我親手種的,如今我要親手毀滅它們又有何錯?”拂夕道。
蒼泠飛至她面前,銳利寒眸凝着她,對她步步緊逼。
身後是一望無垠的火海,已無路可走,拂夕一雙綠瞳寒冷不夾雜一絲感情地看着他,蒼泠抓起她的手腕,所有情緒在此刻彷彿全部聚集於他的手心,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已然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二人相互對峙,過了很久,蒼泠終是鬆開手轉身離去,他清清淡淡的聲音幾乎被大火燃燒之聲覆蓋。
“你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蒼泠的背影是拂夕從未見過的疲態與孤寂,彷彿已將任何事物甩在腦後,獨自背離世界。
楓枝乘着白鵺過來接拂夕,拂夕飛過去,問:“拿到了?”
楓枝點頭,將蒔回印幻於手心。
拂夕這次前來的真正目的是要奪得蒔回印,她故意火燒桑拂樹林,引得蒼泠分神,讓楓枝有下手機會。
自從當年拂夕在無極天外破了一大個口子之後,蒼泠對無極天外施加了更加牢固的防禦。楓枝是脫離蒼泠神體自由修煉成仙的靈體,其本身就有着和蒼泠相似的靈氣,面對蒼泠加固的新結印,楓枝絕對是最有能力闖入之人。
楓枝之前聽到這個計劃震驚之餘並不想摻和到這件事裡,但聽到蒙櫱不顧自己是魔人身份已經做好了選擇,思前顧後,楓枝答應了拂夕。
經過上次那事,知道天神想得到神珠,並不打算將之摧毀,蒼泠也已經不是拂夕敢去信任的人,現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很疑惑。”拂夕望一眼楓枝眉心之間的印跡。
“有什麼想問就問唄。”
“爲什麼你那個印跡時而金黃時而橘紅?”
拂夕瞧出楓枝眼底的遲疑,繼續問:“你的靈體也時常出現反常情況,需不需要找蒙櫱看看?好歹他以前也是個藥仙。”
楓枝嬉笑起來,雙眼眯成一條縫,“沒什麼大事,你也知道當年我被天火焚燒,後來又被小梵踢下天界,現在靈體多少有些背離常規。”
看他一眼,拂夕不再追問。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楓枝問。
拂夕看向前方茫茫蒼天,沉思片刻道:“還有四件神器,浮華鼎、青絕劍、茉沓鏡、催梅鼓。浮華鼎在霆山,青絕劍交給了蒙櫱,茉沓鏡原來一直被老君藏了起來,剩下的催梅鼓下落不明,可是我們時間已經沒多少了,必須儘快找齊神器,還有……神珠。”
白鵺飛往冰扎仙島,在樹林背後隱藏着一座石屋,拂夕掏出老君死前給的現身令,將它至於半空,現身令發出柔弱的紅色光暈,突然猛地綻開一道刺眼強光,石屋拔地而起。
楓枝走上前,道:“讓我先試探一下。”語罷手掌一抓,六七顆石子飛往空中,在接近石屋不到三米的距離,紛紛爆炸粉碎。“老君真是心思縝密,爲保護一件不想幹的神器都能弄出這麼多花樣。”
拂夕環顧四周,對楓枝說:“有件事你定不知道,在很多年前,老君也曾是神獸族的人,可是後來不知犯了什麼事,他遠離了自己的神族,找到這裡隱居製藥。”
楓枝面色略顯詫異,“你是怎麼知道的?”
拂夕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不作答。
“喂,怎麼不說了?你要憋死我是不是?”
拂夕不理他,走向石屋,雙手在胸前比劃幾下,衝力極大的藍色氣流將周圍的結印破壞,楓枝緊跟而上,笑道:“修得仙體果然和以前不一樣啊。”說着故意施起術法在他背後偷襲她。
拂夕眼角一凜,反手破了他的術法,又將他擊敗在地,譏誚道:“自討苦吃哦。”
“算你狠!”楓枝拍拍屁股起來。
前面是一條細長的通道,二人緊靠前行,不敢有一絲鬆懈。
走到裡頭,二人置身於一個半球形的空間,四周被銅鏡包圍,上面倒映着無數個畸形人影,在所有銅鏡頂頭有一盞燈,火光微弱,周邊仿若有水的影子在波動。
拂夕眸色一沉,推開楓枝,青綾在手唰地使出術法,將白衣人的長髮捆綁住,再使勁一拉,白衣人吃疼低吟一聲,然後念力一施,頭髮上的青綾猛地被彈開,他與拂夕面對而立露齒一笑道:“我就知道跟着你定有好事,上面的茉沓鏡是我的,你可不要和我搶。”空梵笑的極其誠懇。
拂夕也不廢話,直接飛身向上,去奪茉沓鏡,空梵轉瞬也來到頂頭。
二人以術法對抗,空梵笑道:“娘子,長進不少呢。”音落雙手並舉,拂夕中招後退,空梵嘴上呢喃着什麼,茉沓鏡自動於頂頭脫落。
空梵手握茉沓鏡,接住拂夕落地,嬉笑道:“娘子,你搶不過的。”
怎料拂夕脣角一勾,露出狡黠的笑,空梵意識到不妙時自己已經不能再動了,而他手中的茉沓鏡立即幻化成一盞煉爐,拂夕也從他身上變走。
楓枝將現身令送往頂頭,真正茉沓鏡出現在上方,並閃出刺眼強光,拂夕飛過去握住現身令,將它變作拇指大小,對準茉沓鏡上的小空送進去。
終是將茉沓鏡取了下來,拂夕將它收住,從空梵身邊走過,“可能老君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在最後依然留了一手。”
楓枝蹲在空梵身邊,摸了摸他的長髮,笑說:“小梵,你休息一下,茉沓鏡我們暫時幫你保管了。”
空梵面色看不出喜怒,他看着拂夕和楓枝一同消失後周邊籠上一層金光,是現身令再次封住了這裡。
拂夕和楓枝離開仙島,楓枝說:“把小梵一個人關在裡邊是不是有點殘忍。”
拂夕瞥他一眼,“相信我,他曾經肯定做過比這個更殘忍的事,反正現身令過一段時間就會失效,你如果實在不放心,大可過段時間過來接他。”
楓枝道:“還是別了,茉沓鏡對他來說很重要,今日我與你這麼對他,這個仇他是記下了。接下來要去霆山?”
拂夕點頭:“是。”
浮華鼎是至陽之物,吸收水之精華控制烈性,綠央侯重拾浮華鼎之後依然把它放置於庭山瀑布裡的山洞之中,只是後來加固了結印和增加了山洞的防禦能力。
綠央侯升至天神之後,這裡便交給了綠央灼掌管,綠央灼憑一己之力讓庭山繼續發展,但是與她父親掌管庭山時相比,此刻庭山有衰弱之勢。
楓枝問拂夕:“這次是強取還是智奪?”
“不用。”
“什麼?”楓枝有些錯愕,繼續問,“難不成你打算和綠央灼坐下來喝個茶,聊會兒天?”
“這是個不錯的提議。”拂夕笑了笑,朝霆山裡面飛去。
來到四角亭,亭內有兩人在一邊談話一邊飲茶,楓枝雙眸一怔,在綠央灼對面的人竟是蒙櫱。
蒙櫱見拂夕進來,對她說:“掌門已經同意將浮華鼎借給我們。”
拂夕微笑,其實她早已料到蒙櫱出馬,綠央灼一定會同意。
綠央灼轉頭望向拂夕,道:“我同意還是其次,父親升神之後將浮華鼎周圍的結印加固,連我也進不去,你們可要多加小心。”
“多謝掌門提醒。”拂夕道,然後與蒙櫱對視一眼,兩人便消失在四角亭。
楓枝在蒙櫱之前的位置坐下,握起茶杯飲了一口,吧唧吧唧嘴,似乎味道還不錯。
“你怎麼不一起跟去?”綠央灼問。
楓枝笑道:“他們兩在一起殺怪,我去的話很破壞他們之間的氛圍。”
“哦?”
“這都看不出來?嘖嘖!”楓枝搖頭飲一口,嘴角含笑繼續道,“仙子一定不懂男女之情吧?他們都太需要彼此了……”
雖然過程並不容易,但浮華鼎終是被蒙櫱與拂夕取了出來,拂夕收好浮華鼎,問蒙櫱:“青絕劍還壓在魔宮底層?”
蒙櫱點頭:“我去試過了,以我現在法力恢復情況,根本撼動不了。”
“那我們一起呢?”拂夕說。
蒙櫱揚起嘴角,“我很喜歡聽你說‘我們’這個詞呢。”
“切!”拂夕翻個白眼乘上白鵺飛走。
“拂夕。”蒙櫱來到白鵺背上,緊緊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以後都會是‘我們’,我再也不想放手了。”
拂夕面色唰地通紅,她低着頭,沉默。
蒙櫱見她垂眸帶羞,模樣甚是嬌俏可人,不禁將她擁入懷中,在她額頭輕輕落上一吻,語氣輕柔道:“我送你的手鐲你什麼時候帶上的?前一次見你,手上都還沒有。”
“前晚。”拂夕只覺心頭酥麻,仿若蟲蟻攀爬,臉色猶如火燒一般疼痛難耐,即便是以前面對蒼泠,這種感覺也從來沒有過。
“你這般害羞的模樣還真是第一次見。”蒙櫱嗤笑。
拂夕一把推開她,惱羞成怒瞪他:“以後不準碰我!”音落命白鵺加快速度前行。
抵達魔宮,蒙孤城推着輪椅面色難看地出來,他對拂夕冷哼一聲,語氣不善:“你纔是名副其實的妖女,你到底給我的櫱兒施了什麼術法,還得他立場不分,愚笨至極!”
拂夕默了默,卻見蒙櫱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些,而他的眼神堅毅認真,不禁也讓她更加篤定安心。
“父皇,你自己多注意身體,阿雷,照顧好他。”蒙櫱道。
魔奴阿雷推着輪椅離去,蒙櫱和拂夕轉瞬來到魔宮最底層。
碩大的青絕劍佇立於銅牆上,在它周身都是被它磁場吸引而來的或長或短的劍。
二人站在青絕劍下,一同施法,周圍劍鋒紛紛發出沙沙的聲響。
約莫一炷香後,青絕劍終於有了動靜,蒙櫱與拂夕對視一眼,各自使出大招,青絕劍哐噹一聲掙脫銅牆飛了出來。
青絕劍在蒙櫱面前變小,蒙櫱伸手握住劍柄,揮舞幾下,周圍或長或短的劍全被斬斷後墜落在地。
蒙櫱收起青絕劍,對拂夕道:“我們還差最後一件神器。”
拂夕點點頭,卻又微微蹙起眉說:“可是我們還不知道催梅鼓的下落在,無從着手。”
蒙櫱揚起嘴角,伸出手指撫平她的眉心,對她說:“別擔心,一定能找出來的。當年前後歆龍王和前懿步龍王在克千里島交戰,前後歆龍王手握催梅鼓鎮壓懿步三千萬大軍,前懿步龍王犧牲神體將催梅鼓封住,從此和催梅鼓消失在克千里島,直到前後歆龍王神逝也再未找到催梅鼓。
“你的意思是,我們接下來要去克千里島?”拂夕遲疑片刻道,“可是後歆花了數百萬年時間在克千里島尋找催梅鼓都沒找到……”
“不是找不到。前懿步龍王用神體將克千里島封死,即便能闖進島裡,一般仙神很難活着出來,高強一些的會受重傷,所以大大了尋找催梅鼓的難度。”
拂夕微笑點頭:“就算是死路也要闖一闖。”
蒙櫱笑道:“誰說是死路了?”
拂夕:“……”
蒙櫱:“這回我有至少六成把握可以找到催梅鼓的同時又能平安歸來。”
“哈,原來你還藏了後招。”
“啊哈,如果我告訴你,你口中的‘後招’和你的師弟懿瑄有關呢?”
“哦?繼續說啊。”
“走吧,我和他已約好,等到克千里島你就明白了。”
語罷二人分別乘着黑剎和白鵺消失於天際。
克千里島,懿瑄早已在上空等候多時,見那二人出現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隨即恢復如常,對他們說:“我已通好結口,現在就能進去。”
“等等。”蒙櫱叫住她,幻出一顆赤紅色的藥單分別給予懿瑄和拂夕,“先吃了它,以防萬一。”
吞下丹藥,三人從結口通入島內。
島內濃霧瀰漫,到處是參天大樹,不見日光。蒙櫱走在最前頭,懿瑄瞥一眼拂夕,知道她近來遭遇了很多事,千言萬語到嘴邊又被吞了下去。
現在說那麼多還有什麼用呢?懿瑄搖頭輕嘆,繼續前行。
“呼——呼——”聲音像野獸的打呼聲。
三人提高警惕,那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呼嘯而出,一隻龐然巨怪猛地衝過來,直接將三人壓在身下。
三人同時施出遁地術,從猛怪身下逃脫後分別從它上面、正面、側面攻擊。
拂夕負責側面,只見她幻出青綾,在空中揮舞幾下使出分霓術,無數條細線從它腦袋上刺穿。懿瑄手持移魂刀,橫空劈下,猛怪低吟一聲,擡起六隻手中的一隻去拍打懿瑄。蒙櫱手握青絕劍,一招強勢魔術,對準他猛怪的噴血大口刺進去。
猛怪脾性大發,揮舞着六隻手去擊打三人,三人紛紛避開後繼續使出大招,猛怪嘶吼一聲,仰天噴出巨火,露出脖子處那條細長紅繩。
懿瑄突然大叫一聲:“爺爺——”
猛怪呆愣片刻繼續攻擊,懿瑄幻出龍紋佩,那龍紋佩的紋路極其繁密,上面雕刻的龍彷彿真龍被鎖在上面,簡直生動活現,猛怪在龍紋佩金光照射下,漸漸停止攻擊,拂夕和蒙櫱同時收手,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