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靜默了。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
朱瑞道：“你竟然偷到了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笑道：“盜帥踏月留香。”
陸小鳳笑起來, 道：“司空兄真是了不起，連前朝的楚香帥名號也敢偷。”
司空摘星略有得意，點頭道：“這樣說來, 我比他還要厲害一點點。他去偷東西, 既要踏着月亮, 還要留下一點香, 我卻什麼都不需要, 更不會留下東西。”
花滿樓笑道：“所以他是盜帥，你卻只能是偷王。”
司空摘星被他一說笑，終於有些徹悟, 忍不住嘆了口氣。
朱瑞卻道：“不可能，司空摘星明明現在困在乾坤如意宮中。”
乾坤如意宮, 是皇帝所立的五行陣門。專門關押武林高手, 神通人士。原是前朝五行聖人翻手乾坤覆手雨乾坤勝所立, 後爲防高手突襲，便又重新改建, 人入便無出。
司空摘星道：“我從來未進過乾坤如意宮。”
朱瑞愣住了。
他道：“不會……當時明明……”
他一下子停住了。
當時司空摘星去皇宮偷天香玉寇的時候並沒有得手，他的腿受了傷，被四個護衛所擒。
他皺眉問道：“當時去偷天香玉寇的是誰？”
司空摘星道：“是我！”
他明明說他沒有被擒，爲何又說去偷天香玉寇的依舊是他！
司空摘星道：“其實當時我的確去了皇宮，而且也去悄悄看了天香玉寇……”
朱瑞終於明白道：“你並沒有受傷。”
司空摘星點頭, 道：“沒錯。因爲去偷天香玉寇的有兩個人。”
兩個人！
朱瑞道：“第一個人輕功一定不如你, 他便故意傷了腿, 掩蓋你兩人的輕功差別。他再扮成你的模樣, 又裝作失手被擒。”
司空摘星笑道：“好見地。只有他失手被擒後, 我才能真正去偷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已經被捉住了，誰又會再去防着司空摘星去偷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道：“但當時, 我並沒有偷走天香玉寇。”
陸小鳳忽然也笑道：“因爲你要去找一個人。”
司空摘星的眼睛一跳，道：“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花滿樓道：“朱停。”
司空摘星道：“只有朱停才能做出一顆一模一樣的天香玉寇。”
原來，天香玉寇果真是假的！
朱瑞道：“爲了不被皇宮發現天香玉寇調了包，你故意等到前日才偷了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道：“沒錯。朱停做出的天香玉寇可以以假亂真，但我始終怕皇宮裡的人發現。所以在有人將天香玉寇搬入頂天閣之前，我才偷了它，將它們調換。”
朱瑞道：“連翡翠冰玉也是假的？”
司空摘星道：“翡翠冰玉是真的。”
朱瑞疑惑道：“那你如何拿到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道：“有一個神醫曾經告訴我，天香玉寇可在百年佳釀中保存一天。”
朱瑞道：“而後你扮作歐陽情的樣子，將天香玉寇給了陸小鳳？”
司空摘星嘆氣道：“我原本以爲偷天香玉寇是最難，沒想到，讓陸小鳳吃天香玉寇反而更是難上加難。”
陸小鳳道：“司空兄花了這樣多心思，陸小鳳真是無以爲報。”
司空摘星卻道：“即便如此，陸小鳳也幾乎要做天下第一大情種。”
他說完，忍不住笑了。
花滿樓的臉忽然有些淡淡的羞澀。
陸小鳳卻道：“陸小鳳既然是天下第一大混蛋，爲什麼不能做天下第一大情種？”
司空摘星笑了。
他道：“論厚臉皮，我總是不如陸小雞。”
陸小鳳打趣道：“或許是這樣，我的輕功纔不如你。”
司空摘星哈哈笑起來。
這聽起來的確很有趣。
朱瑞道：“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誰，扮作你去偷天香玉寇？”
司空摘星道：“我想你應該見過這個人。”
朱瑞道：“是一個武功很好的人？”
司空摘星道：“是一個天下間最老實的人。”
老實和尚！
朱瑞道：“老實和尚！”
司空摘星笑道：“他早便與我商議好，要做這件事。”
朱瑞道：“他同陸小鳳，也是這樣好的朋友？”
司空摘星道：“陸小鳳的朋友有很多。”
朱瑞道：“老實和尚只爲了陸小鳳？”
他說完，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眉，也一下子立了起來。
陸小鳳笑道：“若我猜的不錯，他既爲了我，也爲了另一個人。”
朱瑞驚聲道：“葉孤城！”
葉孤城！
老實和尚要見葉孤城！
他忽然明白到，老實和尚知道葉孤城總要去一趟皇宮，而要見到葉孤城，他便唯有在皇宮裡等。
他故意裝作受傷被擒，一是爲了司空摘星能夠順利偷走天香玉寇，二便是爲了能在皇宮裡等一個人。
葉孤城！
陸小鳳道：“我有時候真不明白。”
朱瑞沉聲道：“不明白什麼？”
陸小鳳道：“像你這樣聰明的人，爲什麼要同意朱瑞這樣的建議。”
朱瑞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
陸小鳳道：“將自己至於如斯危險之地。”
人羣一下子嘈雜起來！
陸小鳳爲什麼要這樣說？
難道這個人並不是朱瑞？
朱瑞忽然笑道：“何爲危險，何爲安全？”
陸小鳳嘆氣道：“每個人都以爲自己顧慮的很周全。卻往往陷入更深的困境。”
朱瑞的目光此刻竟有了一絲威嚴。
陸小鳳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天下間的人，又有誰知道，自己究竟是螳螂還是黃雀？”
他說着，忽然伸手一點。
四個冰人被他的指力一震，皆裂開一條縫。
花滿樓的衣袖便一揮動。
冰人皆碎裂開。
一地殘冰！
朱瑞的臉色終於有些變了。
他蹙眉道：“怎麼會？”
陸小鳳道：“因爲冰裡的人，早已經被安南王爺調換了。”
他的眼睛忽然看向孔七壽！
孔七壽從來到這裡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他的腿已經斷了。
斷腿七絕俠。
陸小鳳道：“是不是，安南王爺？”
孔七壽忽然笑了。
他道：“陸小鳳不要開玩笑。”
陸小鳳道：“王爺跟我開的玩笑可不算小。”
孔七壽道：“哦？王爺跟你開了什麼玩笑？”
陸小鳳道：“王爺跟自己開了一個大玩笑。”
孔七壽道：“若他跟你開了玩笑，你爲什麼要跟我說？”
陸小鳳笑道：“因爲他的腿好好的，卻偏偏要扮作一個瘸子。”
孔七壽道：“瘸子有很多，王爺卻只有一個。”
花滿樓終於道：“孔三門的斷腿七絕俠孔七壽花七曾經見過。”
孔七壽道：“哦？”
花滿樓道：“他的腿的確是瘸了。尋常人看着也是瘸的。”
孔七壽笑道：“瘸子不瘸又怎麼會被人叫做瘸子？”
花滿樓道：“但瞎子看瘸子卻不一樣。”
孔七壽道：“瞎子如何看瘸子？”
花滿樓道：“瞎子聽瘸子。”
孔七壽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花滿樓道：“瘸子有很多，但瞎子也依然能分得清每個人究竟是誰。”
司空摘星道：“我明白了，你是說，每一個瘸子不同，他們走路的聲音也不同？”
花滿樓點點頭。
陸小鳳道：“其實王爺怕坐姿與孔七壽不同，旁人恐會起疑，便執意要站着，又一句話也不說。”
孔七壽道：“哦？”
陸小鳳道：“但你忘了一件事，孔七壽自尊心極強，最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瘸着的樣子。”
孔七壽笑了起來。
他道：“果然是陸小鳳。”
他終於不再掩飾，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來。
安南王朱瑞！
人們都驚的要跳起來。
臺上一個朱瑞，臺下一個朱瑞！
竟有兩個安南王爺！
臺上的朱瑞冷笑道：“你真是下足了功夫！”
臺下的朱瑞卻道：“你也是心思了得。居然敢下這樣的賭注。”
林一舟終於忍不住，他道：“既然臺下的是王爺，臺上的又是誰？究竟是誰在假扮王爺？”
他說着竟要蹦上臺去！
他要伸手扯下他的人皮面具！
他的手很快，幾乎要伸到他的臉龐！
但他並沒有做到！
因爲兩根手指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
靈犀一指，陸小鳳！
陸小鳳道：“林兄，這個人的人皮面具太值錢，恐怕不是林兄可以摘得下。”
林一舟問道：“有多值錢？”
陸小鳳道：“值你整個家族的命！”
林一舟一愣！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他的手忽然有些顫抖。
眼前這個朱瑞，難道是……
他竟慢慢的收回了手！
花滿樓笑道：“假亦真時真亦假。”
臺上的人卻道：“我只是想不到南王爺爲了殺我，竟然將自己推到如此萬劫不復之地。”
朱瑞已經將謀反之事借陸小鳳與唐絲雨之口說了出來。
他已經將自己所要做的事和盤托出。
而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讓人們擒住眼前的安南王爺。
擒住一個假的安南王爺！
陸小鳳道：“安南王爺並不是想要我們擒住他，而是借我陸小鳳的名聲與江湖人的信任，讓所有人都知道安南王要謀反。”
朱瑞道：“沒錯。”
陸小鳳道：“而如此之後，唐絲雨便藉此與其他人一起擒住他。”
他又搖頭道：“不。不只是擒住他，而是殺了他！”
殺了假朱瑞，真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