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幾乎看不到月亮的影子,夜幕黑沉得讓人擔憂,陸少琛站在陽臺上,擔憂地扶着陽臺,看着醫院的方向。他們住的酒店距醫院很近,他站在這裡甚至可以看到少琥病房的燈光。
已經等了一天坤塔也沒有出現。入夜後,他的心便立刻揪緊。少琥爲了引坤塔現身,故意讓王局將自己的消息透過那個內訐透露給坤塔知道,如果今晚之前坤塔不下手,他回到北京對方就很難報仇。
青荇把小衿放到大牀上後,就走到陸少琛身邊:“少琛,別擔心,王局不是說已經都安排妥當了嗎?有那麼多特警暗中保護少琥,一定會沒事。”
“我該陪着少琥。”陸少琛深深嘆了口氣。他跟青荇躲在酒店裡,少琥卻帶着重傷引毒梟上勾,他真有些鬱悶,因爲自己幫不上堂弟任何忙。
“我知道你想去醫院守着少琥,可是你也知道我們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成爲他們的負擔。如果坤塔捉你做人質,那就是害了少琥,也毀了他的計劃。”青荇眨了眨清澈的明眸,看着陸少琛那舒展不開的劍眉,耐心地勸道。
“我明白。”陸少琛聲音黯啞地說道。
他擡起頭,看着城市中的點點燈光,看着遠處的醫院某個突然熄滅燈光的病房,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
少琥是條漢子!
他爲堂弟而驕傲。
他幫不上少琥的忙,現在能做的就是給堂弟祈禱。
……
夜越來越深,窗外的夜幕如一塊厚重的布,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入夜後,醫院突然變得安靜,跟白天的吵鬧不同,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似的,靜得甚至能聽到病房裡病人的呼吸聲。
走廊裡沒有一個人,今天連個護士都看不到,這異樣的靜謐不知道是因爲臨近春節病人減少還是因爲別的原因。
一個戴着口罩,穿着白袍的醫生打扮的男人悄悄拐進病區,沿着走廊,朝一間熄了燈的病房前進,他的目光機警地向四處看,似乎在防備着什麼。
當他站定在“四一九”病房門口時,那對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露出充滿血腥的狠芒。
穿過從門上的玻璃窗照進來的燈光,大夫打扮的人看清病牀上的陸少琥正閉着眼睛睡覺,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這名白袍男子可以確定陸少琥正在睡得香甜。他陰冷地勾了勾脣角,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哼聲。
陸少琥毫無防備地咕噥一聲,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面向對方,甚至還露出一副正在做美夢的表情,似乎並沒有感到自己正面臨危險的殺戮。
“共產黨的緝毒特警就這點兒本事?”坤塔嘲諷的冷笑,在心底嘲笑陸少琥的笨。當初他只用十萬塊錢就成功地讓一名緝毒特警成爲自己的內線,想來這人民警察也不過是一羣笨蛋,沒幾個能跟自己抗衡的英雄。他的羽翼深深插入緝毒隊伍的內部,每次公安局有行動,內線都會提前通知他,所以他才能成功地一次次從緝毒特警的眼皮底下逃跳。這次會被陸少琥捉住只是因爲這個男人是公安部直接派過來的人,他的內線無從得知這一切,再加上自己輕敵。不過共產黨的監獄怎麼能關得住他?不過一星期他不就已經能自由呼吸雲南上空新鮮空氣了嗎?
他輕輕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進病房,朝陸少琥走去。監護病房裡連個護士都沒有,怕是去睡覺了,諾大的病房裡只有陸少琥一個人。
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坤塔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消音手槍,停在陸少琥面前。
空氣頓時凝結起來,鼓張着一股殺戮的氣息。
陸少琥全然無知地躺在那裡,並沒發覺坤塔的存在。連着他身體的監測儀上顯示着平穩的心跳與呼吸曲線,一切都那麼正常,正常得不會讓人懷疑。
夜靜謐得讓人不安,似乎連根頭髮掉到地上,都能聽出來。
坤塔將手槍舉起來,正要指向陸少琥的太陽穴時,窗戶玻璃突然發現“啵”的一聲脆響,坤塔聽出那是子彈穿透玻璃的聲音,立刻機警地轉身,子彈擦過他的耳際,射到對面的牆上。
見坤塔沒被擊上,原本躺在病牀上的陸少琥突然探出雙臂,一把將坤塔握着槍的手拽住,用力按到病牀上,然後鋒利的手刀立刻劈下。當手槍掉到地上時,從窗簾後衝出來的特警迅速制住坤塔。
守在醫院各個出口的特警們與此同時捉住不少坤塔的同黨,讓他的人一個也沒能逃出去。
“陸少琥,你等着,我出來再找你算帳!”坤塔不甘心地瞪着陸少琥。
“你恐怕,沒這機會。”陸少琥緊握着拳頭,笑得分外輕鬆,不肯在坤塔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剛纔他只顧捉住坤塔,完結忘記自己剛動過手術,胸前的傷口因爲他劇烈的動作而撕裂,血正從他的傷口中滲出,將胸口的紗布浸紅。
在坤塔被帶走後,陸少琥才虛弱地躺到病牀上,然後對同伴說:“叫大夫……我胸口痛……”
他的話才說完,就昏倒在病牀上。
當陸少琛接到王局打來的電話時,立刻扔掉手上的菸頭,從陽臺衝進臥室。
本來就淺眠的青荇立刻坐起來,披了件外套迎上來:“少琛,怎麼樣了?”
“坤塔跟他的餘黨全部被捉住,”陸少琛在看到青荇露出興奮的笑容時,沉重地說道,“可是少琥的傷口被撕裂,他目前昏迷不醒。”
“昏倒了?怎麼會這樣?王局不是說都安排好,會有人保護少琥的嗎?”青荇緊張地看着祟少琛。如果不是因爲王局拍板跟陸少琛保證,少琛也不會放心讓堂弟冒這個險。少琥醒過來不容易,他早上才醒,晚上就出這事兒。
少琥再次昏迷,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青荇看到少琛的眼裡滿是焦慮與擔憂。當年媽被繼父刺成植物人的時候,她也曾像現在這樣爲親人揪心,她知道少琛現在的心情一定跟當年自己一樣,她慶幸自己跟來雲南,不然這種可能失去親人的恐懼,少琛只能一個人承擔。
“坤塔太狡猾,少琥見勢不妙主動出手,纔將坤塔制住!”陸少琛一邊穿着外套一邊說道,“我去趟醫院,你跟小衿在酒店等我消息。”
“嗯。”青荇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兒子,知道自己抱着小衿大半夜跑去醫院,也沒什麼用,反而會折騰到兒子,就聽話地點了點頭,“記得給我打電話。”
雖然少琥跟她接觸的機會並不是太多,他總是一天到晚辦案、出差,可是聚到一起的日子,他就是一個瀟灑不羈中帶着頑皮可愛的大男孩,對她這個嫂子很尊敬,她也真把他當親弟弟來看。所以少琥受傷,她也很難過。
“嗯。”陸少琛抱抱青荇,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當初就不該離開醫院,讓少琥陷入危險之中。
青荇坐在牀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默默替少琥祈禱:“少琥,你一定要好好地,吳淼可還等着你呢。”
……
經過一番緊張搶救,陸少琥的病情終於控制住,血止住後又過了半個小時,他才甦醒。看到他清醒,所有的醫生才鬆了一口氣。
陸少琛一看到堂弟睜開眼睛,就用力握緊他的大手,粗啞地說道:“笨蛋!屋裡那麼多特警,誰不比你這個病人力氣大?愛逞能的傢伙!”
如果少琥就此掛了,那不只是陸家的損失,也是公安系統的損失。少琥貌似不羈的外表下,藏着一顆正義的紅心,他是一個猙猙鐵漢,是個讓人敬佩的英雄。
陸少琥不羈地眯起一對漂亮的桃花眼:“沒辦法……看到毒梟……不揍他幾拳……我手癢。”
“你啊!”陸少琛真想捶堂弟一拳,卻因爲他的傷勢而不敢碰他。
手癢要看是什麼狀況,他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現在都是個未知數,他不顧個人的安危,竟然還出手跟毒梟搏鬥。
“哥,當時情況……太危急,我要……不出手,怕得被……坤塔賞顆子彈。所以我就……嘿嘿……”陸少琥想起當時自己奮不顧身的樣子,就不禁嘿嘿笑了兩聲。
“就不管自己死活了?”陸少琛繃起臉,用教訓的口吻說道,“死不可怕,可你死了爺爺怎麼辦?吳淼怎麼辦?還有二嬸,她也會很傷心。你忍心讓這麼多人爲你難過?”
“我這不……情況特殊嗎?”陸少琥咧開大嘴,嘿嘿笑着。他當時的確沒想太多。做爲一名緝毒特警,他就不能顧慮太多,顧慮太多,最後會影響到他精準的判斷。他當初既然選了這個職業,就會認真地做下去。
“答應我,以後辦案先保護好自己。”陸少琛緊緊地握着陸少琥的手,肅冷地看着對方。
他知道少琥的工作有他的特殊性,而且他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如果怕死,他就不會參加這次緝捕坤塔的行動。可是人都有私心,他不希望這麼傑出的堂弟出任何事。
“這我真不能答應你。”陸少琥訕訕地撓着後腦,不羈地咧開大嘴。
辦案的時候,他就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只有膽小怕事的警察纔會怕死地看到歹徒躲一邊去。如果他以後辦案,先考慮自己有沒有危險,那案子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