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琛正打算跟父母攤牌時，就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要他回家一趟。他抿了抿嘴脣，心裡很明白爸媽要跟他說什麼。昨天他是唯一一個家宴缺席的人，爺爺很生氣，如果不是少琥幫忙把話題轉移，恐怕他跟青荇不能那麼容易度過一個浪漫的元旦之夜。
他從陽臺上往臥室看了一眼正坐在梳妝檯前寫翻譯稿的青荇，皺了一下眉。外面的風雨就都讓他一個人扛吧，他要給堅強的酸杏兒構築一個溫暖安全的家。
爺爺那關的確不好過，他不敢激怒爺爺，怕氣壞老人家的身體。他得先讓爸媽加入他的戰略同盟，讓他們替自己去爺爺身邊吹吹風。就這麼辦。陸少琛狠狠吸了一口煙，露出堅毅的神情。看着陽臺瀰漫的煙霧時，他告誡自己，再難也要把這煙給戒掉，因爲青荇懷孕了。他把煙掐熄扔進垃圾桶，儘量把身上的煙味散盡後，才走回臥室。
“你爸媽找你？”青荇從翻譯稿裡擡起頭，不安地舔舔嘴脣。會不會是他爸媽知道她的存在，非常不高興，要把兒子搶回去？青荇突然發覺自己捨不得離開陸少琛，也許她早就不知不覺中了陸少琛的毒，慢慢愛上他了。
陸少琛略彎上身，親親青荇的額頭，努力安撫青荇緊張的神經：“爸叫我回家吃飯，順便商量點公事。不要怕，我爸媽都是很和藹的人，很好相處。等接觸了你就會明白。”
會嗎？
青荇可不敢相信這一點。
就連羅旭那樣的家庭，他媽都那麼刁鑽，更何況身處於陸家的人，那種骨子裡的清高怕是與生俱來的，會看不起雜草一樣的她吧？
她不是自卑，而是真切地感受過社會的現實，明白人性的悲哀。不管是在家庭中還是在社會中，有錢有權的人永遠會被人追捧諂媚，而無權無勢的人，總是那被人們忽視的一個。在跟陸吉祥做好友的這些年，她從來都沒有走到過光環的最前面，一直都像是陸吉祥的一個影子，走到哪裡都是無聊地看着她被熟人擁抱、討好。當時唯一把她當成鑽石的人就只有羅旭，也許正是因此，她纔會接受他的求愛，成爲他的發吧。因爲在她心裡，一直覺得羅旭是獨具慧眼的那一個，不是凡塵俗物。可是陸吉祥的事讓她徹底失望，原來羅旭可以俗到讓她噁心的地步。
“我走了，晚飯你自己弄，明天我再帶你去飯店，還有記得吃藥。”陸少琛揉揉青荇仍蒼白的臉，抱歉地說道。
“知道。”青荇把臉貼在陸少琛的手掌上，感慨地說道，她似乎已經眷戀上他的寵溺，“真不知道沒有你的這幾年我是怎麼過的。”
……
陸少琛回到家的時候，陸伯雄正在看報紙，他一看到兒子回來，就把報紙放下：“今天有空了？”
“爸在怪我昨天沒回家？”陸少琛立刻聽懂爸話裡的責備。全家團圓的日子，爺爺最疼愛的孫子缺席，老人家會有多生氣可想而知，他把他的不悅轉嫁給爸媽了？
“昨天少琥連續十八個小時工作，沒來得及補眠還乖乖地回去大宅吃飯。你說我該不該怪你？你要跟女朋友約會，什麼時候都可以，不能連過節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了。這三年你去美國，你的椅子總是空的，每年這種時候，你爺爺都會非常傷感。今年你回國，滿以爲可以一家人聚齊，結果你又跑去搞女人。別說是你爺爺，連我都很生氣。”陸安國不太滿意地瞪着兒子，標準的國家臉繃起，彷彿被烏雲遮住的天空，連絲陽光都找不到。
“爸，昨天情況緊急。”陸少琛推了推眼睛，不急不慌地解釋，“青荇要墜胎，所以我必須陪在她身邊。”
“她要墜胎是因爲她不想要前夫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還怕她墜胎？”陸伯雄挑起濃眉，粗聲質問。
“因爲她的孩子跟我有關係。”陸少琛在看到陸安國因爲驚訝而咳嗽時，立刻把桌上的茶杯送到他面前，“爸要替我保密。她還不知道。”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向來做事光明磊落的陸伯雄對兒子的處事方式不太贊同。
“在愛情的競技場上，你兒子抽了個下下籤，被逼無奈。”陸少琛嘆了口氣，帶着稍許遺憾地回答。
“你最後要怎麼收拾？”
“把青荇娶進陸家。”陸少琛笑着悠然。這是他最終的目的，雖然他的手段的確有些不光明磊落，可他的初衷是爲了愛青荇，不讓羅旭玷污她的聖潔。
“我們陸家不是尋常百姓。”陸伯雄正色地說道，他一邊抿着茶，一邊觀察着兒子的表情。
“我明白。如果你們覺得青荇辱沒了陸家的高貴，我可以跟她一起離開。”陸少琛表情嚴肅地回答。
“看來你都考慮周全。”陸伯雄擰眉瞅向兒子。他這兒子，自小就非常有主見，他一旦決定要做某事，就會傾盡全力去做。
“因爲我是您兒子。”陸少琛驕傲地回答。因爲他是陸家的子孫，所以每走一步棋都經過深思熟慮，唯一給讓他失控的只有青荇。與她那一夜並未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在看到羅旭結婚前一夜竟然跟吉祥約會時，他纔會瘋狂地起了那個念頭。瘋狂之後就是冷靜。他必須爲青荇鋪一條平坦的通往幸福的路。
“爸當年就是缺了你這份勇氣。”陸安國嘆了一口氣，目光幽遠地看向前方。
“所以我不想有爸當年的遺憾。”陸少琛堅毅地勾起脣角。
從樓上下來的傅怡在聽到父子倆的談話後，臉色有些蒼白。她揨頓了一下，握着裘皮披肩的雙手有些顫抖。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她才優雅地下樓。
“少琛，回來了。”
“媽。”陸少琛朝母親略彎彎腰。
“李媽呢？我去告訴她開飯。”傅怡朝廚房走去。雖然已經五十八歲，可是傅怡依然保持着如少女般的身材，因爲出身於書香世家，祖父曾做過晚清的翰林，所以她平素很喜歡穿旗袍，一身素色旗袍穿在她身上，就宛如圖畫上的仕女般，高雅的有些不真實。
陸少琛看着母親走向廚房，不禁爲父母的婚姻而感慨。爸的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被爺爺扼殺，他與媽的感情始終淡薄。他看不懂媽，不知道她對這個婚姻到底有幾分感情。平素媽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彷彿什麼事都曩不了她。他有些疑惑，難道爸爸也進不了她的心嗎？因爲無愛，所以纔會相敬如賓三十年。
傅怡在告訴保姆開飯後，就走回客廳。她優雅地交疊起雙腿，坐到陸伯雄旁邊，淡笑着對兒子說：“少琛，以後沒什麼要緊事不要再惹你爺爺生氣。”
“好的。媽。”陸少琛點點頭。
“你已經三十六，做什麼事有你自己的考量。爸媽無法替你拿主意，你自己心裡要有一把量尺，怎麼做對你最好。”傅怡瞟了一下丈夫冷峻的臉，又繼續叮囑兒子，“當事者迷。有時候換位思考一下，也許你會有一種不同的感受。”
“我知道媽是關心我，不過換幾次位思考，我也不會改變心意。”陸少琛誠懇地告訴母親。
“嗯。你自己明白就行。婚姻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我們怎麼做也無法保證你幸福。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傅怡似乎嘆了口氣。她叮囑完兒子，就起身，走向已經擺好晚餐的餐廳。
李媽識趣地退下去。
陸少琛擡起幽深的精眸望着母親。
幸福要靠自己，誰也不能替他幸福。
媽這是對自己婚姻的總結？
婚姻中的兩人到底好與不好，冷暖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在外人眼裡的母親，出身於書香世家，北大中文系教授，陸家長媳，陸院長的妻子，被諸多光環包圍，如此地光鮮亮麗，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的幸運，可是到底幸不幸運，怕只有媽自己才知道。女人，要的其實很簡單，即使是媽這樣的女人，要的也不過是丈夫的關心與愛。
“爸，這麼多年，您就沒愛上媽？”陸少琛疑惑地回過頭，看向爸爸。聽爺爺曾說過爸以前的女人並不比媽漂亮，甚至有些任性。
“愛？”陸伯雄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夫妻這麼多年，親情早已超越愛情。去吃飯。”
都已經結婚三十年，就算沒有愛情，他跟傅怡也能一路走下去。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就不再奢望愛情。他只是還忘不掉多年前那一場撕心裂肺的愛情。
“其實，爸，當年那個女人並不值得你愛。她跟青荇不一樣。”陸少琛望了爸一眼。爸的初戀跟他不一樣，當年那個女人拿了爺爺十萬塊錢，就拍拍屁股走人。這件事爺爺只告訴過他。
“值不值得又如何？”陸伯雄嘆了一口氣，就沉默地走向餐廳。
值不值得又如何？
爸並不知道他的愛有多不值，纔會這麼說。
不過，他的青荇跟那個女人不一樣。就是因爲他懂青荇，所以他纔會更愛她。
坐到餐桌旁後，陸少琛懇切地對父母說道：“爸，媽，我跟你們發誓，青荇絕對是個好女人。爺爺那邊你們要幫我說話。”
“找機會把她帶回家讓我們看看。”傅怡切着牛排，淡薄地吩咐。
“好。”陸少琛激動地朝母親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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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忙着做過節的飯，所以更新少了一點。過了初三就會恢復更新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