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越京城就顯得更回忙碌也更加擁擠了,城市開始向着外面漫延,一片片的坊市,工坊在城外拔地而起,最遠的,已經到了沱江的邊上。對於朝廷來說,城市的向外擴充,當然又是一次撈錢的好機會。
耿精明終究是沒有逃脫秦風的魔爪,在老子耿盡忠的家法威脅之下,在皇帝秦風的威逼利誘之下,他終究還是將自己的生意全都交了出去,然後不情不願地上任戶部侍郎了。
這讓戶部尚書蘇開榮樂開了花,耿精明一上任,立即就被他抓了苦力,如今戶部大部分的事務已經交託到了他的手上,蘇開榮已經在爲自己的退休作準備了。
話說現在大明的官兒,的確是不那麼好當的。事兒多,錢少,責任大。特別是像蘇開榮這樣從前越朝過來的老人,更是戰戰兢兢,誰叫他們底子就不乾淨呢?哪怕皇帝對蘇開榮信任有加,他也如履薄冰。上任不久的都御史金景南,可是瞪着眼睛瞅着他們呢,哪怕有一絲的差池,也會被他抓出來。那就是一個六親不主人的主兒。不過話說回來,自己與金景南也的確沒有什麼交情。
兒子是大明太平銀行的老大,老子是戶部尚書,父子兩人把持着大明的財政大權,這怎麼看,也不符合規矩。蘇開榮自覺已經老了,該給兒子讓路,而且這官兒,他也的確當累了。
戶部,就是大明的大管家,這些年來,他也真是操碎了心。爲了光榮脫身,他甚至不惜勾結昌隆銀行,向皇帝聲明,他老了,還要藉着這活着的餘下歲月多給蘇家子孫抓點錢。當戶部尚書手裡每天過手的都是數以百萬千萬計的銀貨,但這都是國家的,他甭想弄到一個子。
秦風知道蘇開榮的心意,對於這位老先生,總體上來說秦風還是很滿意的,再說年紀也大了,退下來榮養也的確可以考慮了。至於說再去掙點錢嘛,也不是不行。以蘇開榮的能力和人脈,昌隆銀行自然是巴結不得他過去任職。
而耿精明,也的確是秦風屬意的戶部尚書。大明的大管家,可不能光想着節流,更要擅於開源才行。蘇開榮是節流的一把好手,號稱能從乾毛巾裡擰出水來,但這對於大明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大明長年都處於財政赤字的狀態當中,基本上都是還了舊帳欠新債,就沒有個寬裕的時候。這就需要開源了。
而耿精明,在開源之上就是一把好手了。
上任不久,立即就將眼光盯上了越京城不斷擴充的城市之上。在聯合了工部等部門之後,城外的那些土地立即便被徵收了。
這些土地,原本就是無主的,也就是說是屬於國家的,早先的城市發展過快,而朝廷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打仗之上,一片片的房屋也就無序的在外面生長起來,最終開始漫延。這當然是不行的。
在給出了一定的補償之後,土地之上的房屋全部被推平,然後工部規劃,施工,一條條的道路便將城外的大片土地分割開來,緊接着耿精明便開始了拍賣這些土地。
朝廷因此收入了驚人的一大筆錢財,而更狠的是,耿精明在這些交易之時,還狠狠地收了一把交易稅,對於朝廷來說無所謂,左手換右手的把戲,但對於買了這些土地的人來說,可又是一筆額外的費用了。
大明對於農民的稅賦是極低的,但這是有一個條件的,那就是個人擁有的土地不能超過一定的數額,一旦超過了這個限值,那稅收就是翻着倍的往上長。土地的買賣受到了嚴格的控制,有很多土地根本就沒有交易的資格。這也使得原本一些擁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無法承受高昂的稅收而不得不將土地出售,當然,最多的還是賣給朝廷。大明用極其嚴格的法律規範着土地的兼併。這也使得大量的資金無處可去的情況之下,只能投身於工商業了。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朝廷對於工商業的稅收越來越高了,在耿精明上任之後,稅收制度再一次經歷了大改革,變成了查帳徵收。
根據交易的數額來確定你應繳納的稅額。對於蘇開榮來說,這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但對於耿精明來說,這卻並不是什麼難題。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富於傳奇色彩的商人,上任不過數月,一套全新的商稅體制便建立了起來,在這套商稅體制之下,任何交易都無所循形,在一些抱有僥倖心理妄圖偷漏稅的傢伙被迅速地查獲,然後課以鉅額罰款,最嚴重的甚至遭到了牢獄之災之後,所有人都老實了下來。
這套商稅制度或者在以後會被精明的商人找出漏洞來,但在現在,卻是最有效率和最完整的稅收體制。
得益於此,大明的府庫終於開始好轉,至少在帳面之上要好看多了。
“陛下,朝廷府庫現在支撐打一場大戰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耿精明放下手裡的帳本,看着皇帝道。對着皇帝彙報了這半餉的國家財政問題後,他已經口乾舌燥了。
秦風很滿意耿精明的表現,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作爲一個龐大帝國的當家者,想要治理好一個國家,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過去聖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秦風只想張開大嘴,狠狠地呸他一臉口水。那一步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步錯,那可就是步步錯了。
“這麼說來,馬上要發動的雍都之戰,在後勤之上是完全沒有問題了。”他親手倒了一杯茶,遞到了耿精明的手中。
“理論上是如此,但還要看這一仗打多長時間。”耿精明腦子裡還沉浸在一大堆數字當中,隨手接口茶來喝了一口這才意識到什麼,趕緊站起來抱拳請罪。
“坐,坐,不用如此拘禮,你來還不久,與朕相處久了,也就知道朕是怎麼樣的了。”秦風微笑着道:“這場仗不會需要很長時間,在朕看來,一到兩個月吧。這個,國庫應當完全沒有什麼大的負擔吧?”
“陛下,在臣看來,更多的花銷,恐怕是在打下雍都城之後。”耿精明搖頭道:“前些天鷹巢通報的雍都城內的一些情報,臣也在場,戰後安撫,重建,這纔是重點,雍都是秦國馬氏的核心,肯定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這一仗之後,恐怕雍都就廢了。那可是一座大城。”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秦風也皺起了眉頭,“我之所以拖到現在纔打,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打下容易,治理可就要更難一些。”
“陛下,臣想將朝廷與地方郡治的稅收體制也動一動。現在各郡對於治下的財權把控得太嚴,這並不利於國家的統治。”
“哦?”秦風眉毛一挑:“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牽一而發動全身的事情,很可能引起朝廷與地方上的矛盾。”
“矛盾肯定是有的。”耿精明冷笑着道:“但卻也不能聽之任之,現在有一些稅種是直接上交給朝廷的,但對於我們大明來說,最重要的商稅這一塊的收入,那可就問題多多了,至少臣知道,欺瞞朝廷事情是大把的,按照臣的估計,每年各郡報上來的數字,起碼縮水了三到四成左右。越是富庶的郡治,這種情況便越嚴重,看着他們交上來的很可觀,但實際上,藏起來的更多。”
秦風沉默了片刻,“你說的這些事情,朕也略知一二。但你覺得,現在就是挑明瞭的時候了嗎?再者,你準備怎麼做?他們截流下來的部分,並沒有進入私人的腰包啊!”
“陛下,國家是一整盤棋,怎麼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長期下去,富者愈富,窮者愈窮,爲了平衡各地經濟民生,朝廷爲了補貼那些窮的地方,不得不從府庫裡掏錢,這實則上是損了國家,肥了地方,眼下自然還是看不出什麼,但時日一長,必會瞞下隱患。所以臣要想動一動這個稅制。”
“辦法?”
“所有的稅收都要上交。”耿精明吐出一句話。
“這怎麼可能?”秦風笑了起來。
“陛下,臣是說朝廷要對各地方的帳心裡有一個準數,然後各地方要在什麼地方用錢,再用朝廷下撥,這只是一個帳面上的事情而已。但通過種種手段,我們能把各地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他們再想私建小金庫,就沒有可能了。朝廷便可以將這些資金收起來,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比方說現在的鐵路修建等。”
秦風思慮了片刻:“挑個地方試點吧,先看看各地的反應。”
“肯定是反對聲如潮!”耿精明嘿嘿一笑道:“不過只要陛下支持,臣就能把他做好。”
“那你準備挑什麼地方?你既然跟朕說了這事兒,只怕相應的工作已經做了不少了嗎?”
“沙陽!”耿精明道。
聽到耿精明挑中的這個地方,秦風頓時大笑起來,沙陽可非比尋常,不但是現在大明最富的郡治之下,那裡更是秦風起家的地方,沙陽四大家族,現在可以已經說是全大明的四大家族了,聲勢顯赫,財力雄厚,不論在官在商,那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如果耿精明能在沙陽把這件事情辦好,其它的地方,阻力自然會小上許多。
“你去試一試,放在雍都之戰後吧。這一段時間,我不希望聽到雜音!”秦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