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陽郡的基調顏色是綠色,而圍繞在他周圍的卻是黃色,一眼瞧去,倒似是在一片荒漠之中,矗立着一小片綠州。
“看起來,沙陽郡是不是顯得很小?”秦風環顧着桌邊的七人,淡淡地道。
在場諸人默然不語。
“如果我們僅僅只想呆在沙陽郡,那麼,我們或者不需要改變。”秦風手腕一振,手裡的黑布展開,準確地落了下去,將那片黃色完全覆蓋住了。“我們有一萬善戰的士兵,便足以幫我們守住沙陽郡,在這一小片區域內稱王稱霸,爲所欲爲。這幾十年,劉老太爺就是這麼做的。”
“但是,如果你們想要走出去,想要把那片黃色的區域也染成綠色,那麼,改變便是唯一的道路。”
秦風鷹隼般的目光盯着在座的諸人,厲聲問道:“諸位,請告訴我,你們是想一直窩在沙陽當土皇帝,還是願意勇敢的走出這個安樂窩,將你們家族的榮光,灑遍到更廣闊的遠方?”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劉興文還是開了口:“將軍,我們自然是願意走向更遠方的,但是以我們的實力……”
“這就是劉老太爺選擇我,而不是你們其中任意一個的原因。”秦風冷笑道:“開拓,永不服輸,這是我們應當具務的最基本的東西。”
他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封信,道:“劉將軍,這是你寫給劉老太爺的信,劉老太爺在你的原信之上作了回覆,不過不是給你,而是快馬加鞭,送到了我這裡,你想看看你父親的回覆嗎?”
劉興文驚愕地站了起來。
劉老太爺的回覆很短,就寫在信封之上,僅僅三個字,卻讓劉興文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頹然坐下。
“憑君意!”
秦風瞥了劉興文一眼,緩緩地道:“過去的沙陽郡,是典型的家天下。也就是各位的家族控制着沙陽郡的一切,沙陽郡就是你們,你們就是沙陽郡,這讓沙陽郡有着其它地方難以比擬的凝聚力,但也讓你們的目光始終只能落在這小小的一隅之內,難以突破。”
“家國家國,無數的小家構成了國,但你們要清楚,家,只是國的組成部分,卻不能代表國。”秦風道:“新的沙陽郡,將是一個大家,但這個大家與以前卻不太一樣,你們是這個大家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千萬不要以爲自己可以代表這個大家。”
“沙陽郡看起來很富,但與真正的強者比起來,可以說是不值一提。我們現在可以組建起一支一萬人的精兵隊伍,但這支隊伍不說與齊人比,就算與越國朝廷比,又算得了什麼?想要走出去,我們要有更多的軍隊。而養更多的軍隊,便需要更多的錢。王厚。”秦風叫道。
“將軍!”王厚站了起來。
“給諸位算一筆帳吧!”秦風道。
“是。”王厚看着在場的諸人,“諸位,便以一萬人的軍隊爲例,按現在的郡兵薪餉水平,以一名士兵一個月的薪餉爲一兩銀子,一年便需要十二萬白銀。但這,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每個士兵的裝備,以我太平軍最基本的裝備,花在每個士兵身上的銀錢爲二十兩白銀,一萬士兵,便是二十萬兩,而平素士兵每月的其它消耗,在不作戰之時,大概每月爲五兩銀子,折算下來,一年便是六十萬兩。將這些加起來,一萬士兵每年最基本的消耗,大概爲九十二萬兩,免去零頭吧,算九十萬兩。如果有戰事,那就說不準了,只怕會成倍的增加。”
“聽到了吧,僅僅是這些,便接近一百萬兩了。”秦風道:“那我們來看看,沙陽郡去年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吧?”
權雲的臉色頓時有些變了。
“下官今天去查了帳,去年一年,沙陽郡的財政收入是二百萬兩多一點。”王厚微笑道。
“兩百萬兩,聽起來很多是不是?”秦風嘿嘿一笑:“但我們僅養一萬兵,便將佔去整個陽郡城財政收入的一半,那我們還要不要去做別的事情,官員要不要薪俸?民生要不要發展,那裡有個天災人禍要不要補貼?我們還要不要發展?如果有一天,我們需要更多的軍隊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接下來我們看看,郝家去年一年有多少收入?”秦風神色轉厲,揮揮手,數名童子抱着一大疊帳本走了進來,放到了王厚的面前。
王厚拿起最上面一本,打開,清了清嗓子,“郝家以前控制着沙陽郡外的碼頭生意以及整個郡城的建築行當,再加上大量的田產,去年的毛收入是……”他頓了一頓,道:“兩百三十萬兩,刨去開支,成本等,淨收入大概是一百萬兩左右。”
聽到王厚抑揚頓挫的念着郝家的各項收入,在座各人臉色變幻,如坐鍼氈。
“郝家如此,我想,在座諸位,絕不會比他差了!就以郝家爲最基本的標準,去年一年,沙陽郡六大家的總收入便是六百萬兩,是整個沙陽郡府庫收入的三倍。”秦風呵呵的笑了起來,“沙陽郡這可是典型的四肢粗壯,頭腦卻很小啊!”
以劉興文爲代表的五大家,呼吸都是粗重了起來。
“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呢?”秦風似乎沒有注意到諸人的難堪,“先說說土地,沙陽郡幾乎超過一半的土地,在郡府裡是沒有記載的,郝家名下,便有近十萬畝土地沒有在府裡登記,這代表着什麼,這便代表着這些土地沒有交任何的稅費,課糧。諸位名下,又有多少呢?”
“再來看看我們沙陽郡的商稅,呵呵,三十稅一,比起富甲天下的南楚都要低上一倍,南楚,是二十稅一,而比起齊國的十稅一,更是遠遠不如。”
秦風瞪起眼睛看着諸人,“各位,沙陽郡很窮,很窮,但諸位卻很富,很富,這一次,陳家洛帶領五千人出征,諸位輕而易舉的便湊出了軍餉和這一仗的費用,而府庫卻拿不出來,這正常嗎?”
“大家大概覺得現在沙陽郡安全了,又可以高枕無憂了麼?”秦風冷笑着:“我可以告訴大家,沙陽郡現在正面臨着前所未所的危機,用四面受敵來形容也絕不爲過,齊人虎視眈眈,莫洛一心想要拿下沙陽成爲他的財富來源地,而越京城,更不用說,張寧所思所想,早已昭然若揭。而這三方,除了莫洛稍弱,其它兩個敵人,任何一個,真要打定了主意,輕而易舉的便可以收拾了我們。”
“我們需要強大,需要更多的軍隊,當然,便需要更多的錢。難道以後我們差錢的時候,便來向你們化緣嗎?說句不好聽的話,化來化去當化成了習慣之後,以後會不會直接拿走你們的財富呢?”秦風的話讓衆人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秦風緩和了一下語氣,“沒有了沙陽郡,即便各位還有很多的錢財,那也只是別人的盤中餐,任由別人去揉捏,如果讓莫洛這樣的人打了進來,各位只怕什麼也不會剩下。”
“這一次清理田畝,只是我改革沙陽郡的第一步,在這一步完成之後,接下來的,便是商稅。”秦風緩緩的道:“沙陽郡需要改變。過往的,我們既往不咎,但以後,卻該有新的規矩了。”
伸出手,蓋住那片金黃色區域的黑布緩緩的飛起,落在他的手中,“各位,你們的眼光,爲什麼只落眼在沙陽郡呢?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如果你們走出沙陽郡,去奪得更多的地盤,便會有更多的財富滾滾而來麼?”
“清理田畝,提高商稅,看似是從各位的夾袋之中往外掏錢,那的確是讓人肉疼的一件事情,但如果因此我們有更多的錢來強大我們的軍隊,讓我們的實力大踏步向前進,能讓我們打出沙陽郡,去奪得更多的土地,控制更多的人口,甚至某一天,我們能將越京城也拿下,那個時候,難道你們賺的錢會比現在少嗎?不,只會多,多得你認爲錢對你根本沒有了任何意義。那個時候,你們不再是沙陽郡的五大家,你們將是越國的五大家。”
大廳裡,圓桌旁,衆人的呼吸之聲粗重了起來。
“當年越國皇帝起事之時,拿出了自己家族數百年的積蓄,除了一支軍隊,他一無所有了,但最後,他擁有了一個國家。現在,我不要你們的所有,我只要你們退出你們不該得到的那一部分,而你們,將有可能收穫到與他差不多的東西,爲什麼你們就感到這麼爲難呢?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付出越多,收穫越多,這是最淺顯和最基本的道理。我相信以諸位的智商,當能清楚的算清這筆帳,能權衡這其中的利敝。”
大廳內安靜下來,衆人低着頭,臉上神情變幻,有意動,也有不信任。
劉興文手裡捏着劉老太爺的回信,憑君意三個字,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眼球,半晌,他長嘆了一口,站了起來:“將軍,是劉某目光短淺了,劉家,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