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段時間的內容,有書友說這是細枝末節,是支線,我可不這麼認爲,在最初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就說過,馬前卒是多線並進,並不是單線,這對於我的寫作能力是一個挑戰,所以大家現在看到的內容,只不過是另一條線而已,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會指向同一個目標,現在大家以爲的不相干的旁枝末節,其實對於整本書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在前幾本書裡,我都嘗試過多線並行,但無一例外,最後都寫崩了,只能將其中一些線條匆匆結束,但在這本書,我自覺要好得多了,大家再看幾章,就知道這些看似不重要的情節,對於整體的影響有多大了。)
卞文忠站在要塞城牆之頂,左右兩邊,數十名將領肅然而立,此時,要塞之內的喧囂之聲已經越來越大,站在他們這個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一隊隊士兵正手持火把,從營房之中列隊而出,匯聚向了大營正中央,那面在夜風之中高高飄揚的中軍帥旗之下。
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複雜,右手邊一排的雷霆軍將領,不無警惕地盯着對面那些原來的邊軍將領,而左邊,原邊軍將領臉上的表情卻就精彩多了,有的惶恐,有的興奮,有的震驚,有的卻是茫然不知所措。
大營內出現這樣的情況,當然是不正常的。
“各位,或者你們當中有些人早就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我也知道。”卞文忠緩緩地開口了,“不管你們所有人是什麼想法,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現在,我們唯一的任務,便是防備楚軍的襲擊。”
“大營內發生這樣的事情,於我們大秦而言,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因爲今夜過後,無論誰勝誰負,損失的都是我們大秦的力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壯士需斷腕,痛蛆必須清除。”他的眼睛在左邊將領的身上一一掃過。
“或者你們當中某些人也參與了這件事情,我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這些人是誰。今天我帶你們上城牆,來防止楚軍有可能的襲擊,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是救了你們。從我到邊軍的第一天起,你們這些人就一直是我的部下,所以,我希望以後,你們仍然是我的部下。忘掉老營內正在發生的一切,現在,所有人轉過頭吧,看向你們的前方,因爲那個方向上,纔有我們的敵人。”
說完這番話,卞文忠轉過身來,雙手扶刀,遙望着黑沉沉的遠方,一陣甲葉的響動之後,左右兩邊的將領都沉默着走向城牆邊上,扶刀而立,看向遠方。
城牆之上,上萬士卒默然而立,與老營之內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但卻有各自不同。
卞無雙臉色平靜,不時有將領驚慌的跑進來,向他稟報着大營內的異動,因爲卞文忠將五千雷霆軍全部帶上了城牆,這使得參與譁變的軍將們直入中軍大營有如無人之境,此刻,這些士卒,已經將中軍大營團團圍了起來。
“參與譁變的有多少人?”卞無雙問道。
“大將軍,大約有兩萬人,差不多是老營內的一半了。”匆忙而來的將領臉色一片慘白,從軍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缺乏應急措施,此刻,竟是除了驚慌,再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
“很好,只有一半。”卞無雙看起來倒是很高興。
“不錯,只有一半,的確該值得高興一下,這說明卞大人你這大半年來還是做得不錯的。”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前來報信的將領看到從後面轉出來的,身穿滾龍朝服的太子馬起,頓時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太子殿下?”他驚呼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很臉熟,我以前見過你?”馬超問道。
“見過太子殿下。”將領卟嗵一聲跪倒在地上,“末將金永德,以前在雷霆軍中任職,五年之前進入邊軍。”
“這麼說來,你也算是邊軍的老人兒了,這一次楊智作亂,怎麼沒有拉你參加嗎?”馬超笑問道。
“殿下!”金永德額頭之上滲出汗水,“末將雖然在邊軍之中很久,但楊智他們這些人一向視末將爲外人,末將對今夜之事,毫不知情,只是今天輪到末將值星,這才發現不對,但末將發現之時爲時已晚,士兵皆已出營,便連末將麾下,也有不少軍官帶隊參與,末將無力阻止,只能先行一步前來報信。”
“楊智今日纔到,便能聯動這許多人,大家不約而同,同時發動,嘿嘿嘿,如果說楊智有這等能力,我怎麼也不相信。”馬超冷然道:“苑供奉,拿我的太子令箭來。”
苑供奉從懷中掏出一枚金批令箭,遞到了馬超手中。
馬超將令箭扔給了金永德,“拿着孤王的令箭,去號令沒有參與此事的軍隊,從外圍包圍作亂的士卒。”
“遵命!”金永德雙手捧起令箭,站了起來,轉身欲行,卻又停了下來:“殿下,還可以讓城頭之上的軍隊迴轉參與平亂,這樣更有把握。”
“不必!”馬超淡淡地道:“他們要防備楚軍趁亂來攻,這裡,有孤王一人就夠了,作亂的只是少部分人,孤王相信,絕大多數邊軍都只是受人矇蔽,被人利用罷了。”
“末將明白了。”金永德頓首再拜了一拜,轉身走了出去,從看到馬超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楊智等人絕無成功的可能了,這讓他心情大好。自己冒險作出的決定,不但挽救了自己的命運,更是會爲給自己帶來光明的前程。
楊智沒有邀請他參與,但不代表金永德不知道今天之事,楊智等人將他排除在外,讓他頗爲惱火,這是被視作外人的意思。如今鄧氏權勢熏天,而卞氏卻一敗再敗,他本已有投奔對方的意思,但在雷霆軍任職的經歷,讓他很難取信於人,今天他值守,本來是準備主動參與,交上一個投名狀的,但他突然發現,卞文忠帶着五千雷霆軍上了城牆,中軍大營竟然無比空虛。
卞無雙不是傻瓜,這個時候,他難道不該聚集自己所有的力量自保嗎?除非他別有倚仗。在雷霆軍中任職多年的金永德腦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將領那樣簡單,他立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卞無雙早有防備,也早有應對措施。
他決定冒險試一試,富貴險中求,就如同楊智敢軍前譁變一樣,他賭上這一賭,或者也可以成就一番事業。左右楊智他們也沒有將自己看作自己人,他們如果成功,自己的下場能好得到哪裡去?
走出中軍大營的時候,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看着遠處正在向這裡聚集的士卒,他很是同情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將自己隱身在黑暗之中。接下來,他要潛出中軍大營,手持太子令箭,去說服那些沒有參與的將領,對這些譁變的士卒來一個反包圍。
楊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當他走出自己的營房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卞文忠帶着他自己的部屬和卞無雙的五千雷霆軍上了城牆,這在他看來,是卞無雙屈服的表現。
沉吟良久,他下令士士兵們放下了武器,赤手空拳的走向中軍大營。
他們是要逼宮,是要卞無雙下臺,而不是想要造反。中軍大營已經空虛無比,就算是兩萬赤手空拳的士兵,也足以將中軍大營裡剩下的人撕成碎片。至於那些沒有參與的人,楊智相信,他們更多的是會在一邊冷觀最後的結果,他們,影響不了大局。
他擺出這個姿態,也是在給卞無雙看,他要的是軍隊的指揮權,不是卞無雙的命。
楊智不認爲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誤,大秦只需要一個聲音,那就是鄧氏的聲音,現在大秦的態勢,只會讓秦國繼續積弱下去,繼續龜縮在西方,大秦需要向外擴張,需要對外發起戰爭,或許最初是困難的,但只要走出第一步,以後便會越來越好。
這其實也是所有鄧氏一系將領的共同看法。他們都認爲,秦國的積弱,正是因爲國內的三架馬車並駕齊驅而造就的,三足鼎立,穩定是穩定了,可內耗也太大了。
卞氏雖然沒有了以往的權勢,但依附於皇室的他們,卻將秦國的國內局面變成了兩強對立,鄧氏一系仍然受到了極大的制肘,這對於他們的野心而言,斷然不行。
只有徹底打垮卞氏,才能改變這種結局。
他站在中軍大營外的大旗之下,在他身後,站着十數名高級將領,再往後,黑壓壓的便是參與這次譁變的士卒。
“卞大將軍,楊智求見!”他揚聲大呼道。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卞無雙出現在衆人的眼前,身着朝服,卻也是赤手空拳,他站在門前的臺階之上,看着前方黑壓壓的人羣,臉上居然還帶着笑容。
“楊將軍,你這是想做什麼?”
楊智上前一步,“卞大將軍,局勢到了如此地步,你我也不必多說廢話了,大秦需要改爲,軍隊需要改變,不然我大秦永遠也擺脫不了積貧積弱的局面,這一次我大秦邊軍的慘敗,便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卞無雙冷笑:“如果不是楊將軍在井徑關的保存實力,棄關而走,會有今天的困頓局面?楊將軍,你爲了一己之私,視國家大事如兒戲,今天更是軍前譁變,你就不懼國法麼?”
楊智哼了一聲:“此次大戰失敗,責任究竟在誰,卻不是卞大將軍能定的,但卻肯定有人要爲此負責,卞大將軍,你如果還要戀棧不去,只怕這大營之中,便會血流成河。”
卞無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順了你的心意,你會如何發落我呢?”
“楊某可沒有這個權力。”楊智道:“自然是押送卞大將軍你回雍都,由陛下來定你的罪責,不過在我看來,卞大將軍你到了雍都,也難逃一死。大秦現在落到這個地步,你卞氏死有餘辜。”
“原來如此!”卞無雙揚聲一笑,“倒也不必如此麻煩,今日便可以由陛下一斷這其中誰是誰非。”
楊智一愕,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卞無雙身後的大門中,一行人緩緩的走了出來,爲首一人,身着七爪黃龍服,頭戴滾龍冕,面色陰沉,在他身後,數十名侍衛一字排開,其中一名老者,手裡捧着一柄長劍。
“太子殿下!”
一霎那間,楊智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