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座古鎮,現在卻是齊國大將賙濟雲的指揮中心。小鎮雖小,但圍繞着小鎮建立起來的防守體系,卻牢牢地扼住了楚國大軍往援潞州的咽喉。
賙濟雲,齊國大軍統帥,親王曹雲的左膀右臂,與郭顯成已過五旬相比,賙濟雲卻不過只有三十五歲,被大齊上下一致視作最有可能繼承曹雲衣鉢的傳人。隨着郭顯成在與明國的對壘之中慘敗而歸,賙濟雲更是凸顯了出來。
小小的古鎮,起初一點也不引人注目,但賙濟雲卻在戰事最初爆發之時,便開始了經營這裡,隨着戰事一步一步的深入,直到最後潞州大戰爆發,楚皇被困,這個小小的古鎮的重要性才一躍顯現。
也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江濤這才徹底明白過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如果不是事先有預謀,賙濟雲不可能從一開始就重點經營這個小小的古鎮。
說白了,這個點,除了阻止楚軍去援救潞州之外,其它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外面隱隱傳來了震天的喊殺之聲,賙濟雲卻似乎沒有聽見一般,正興致勃勃的坐在火盆邊,用一支鐵叉子在烤着一個饅頭。翻來覆去,極其耐心,一旦一面被烤得變成了金黃色,他便小心翼翼的將這一層剝下來,眉開眼笑的塞進嘴裡去咀嚼着,手下卻也沒有閒着,翻一個面,又去烤另一面。
而這一期間,不時有一個個的傳令兵飛奔進來,而這些傳令兵似乎也習慣了他們的將軍的這個作派,也不理會賙濟雲在做什麼,只管大聲的向他回報着前方的戰事軍情。而賙濟雲便在一邊咀嚼着這些饅頭屑,一邊隨口將新的軍令傳達下去。得到軍令的士兵則轉身又飛奔出去。
一個裹着厚厚棉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自顧自的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賙濟雲的身側,提起煨在火盆這的銅壺,爲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捧在手心裡,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着,倒好似在喝着上好的香茗。
直到所有的傳令兵出了大帳,中年人才笑道:“濟雲,你這副樣子,要是讓親王看見了,只怕又要斥責你了。”
賙濟雲笑了起來:“嶽兄,無妨,無娘,親王斥責兩句,我又不會掉一塊肉。再說了,我在親王面前可一直規矩得很,他也找不到我的錯處,至於這裡嘛,可是我的地盤,親王莫不成還跑到我這裡來了?”
被賙濟雲稱作嶽兄的是他的幕僚,專司爲賙濟雲籌措調配後勤物資嶽開山,名字聽着威武,但卻是一個不懂武道的文人,不過此人在算學一道之上造詣極深,被賙濟雲想法設法招攬而來。
“你可別忘了上,上一次親王便神出鬼沒的到了你的大帳,然後抽了你一鞭子。”嶽開山笑盈盈地道。
“嶽兄,打人不打臉。”賙濟雲不滿意地道:“那一次是一個意外。”
“意外麼?你後來可是找了個錯處,將你的親衛統領給連貶了數級,當天值星的親衛更是去了一線部隊,到了今日,還有活着的麼?”嶽開山淡淡地道。
賙濟雲臉上的神色漸漸地淡了下來:“他們是我的親兵,卻連親王抵達我的營帳這樣的大事都沒來稟報我,可別說什麼親王不允他們稟報,如果他們想通知我,有的是法子,嘿嘿,這樣的傢伙,留來何用?”
嶽開山搖了搖頭。“郭顯成這一次大敗,受到了陛下的重責,你的地位可就更加凸顯了出來。卻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賙濟雲臉上又已經恢復了常態,“郭顯成一向看不起我,這一次撞上了鐵板,哈哈,我開心得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太幸災樂禍了一些!”嶽開山沒好氣地道:“同氣連枝,他敗得這樣慘,你當真開心?”
“當然開心。”賙濟雲將剩下的一點饅頭統統塞進了嘴裡,“大齊統帥的位子只有一個,他不敗,我怎麼能順順當當的坐上去?”
“親王還在!”嶽開山提醒道。
“我還年輕!”賙濟雲笑嘻嘻地道:“而且上一次我觀親王氣勢,晉級宗師似乎指日可待,此戰一定之後,我估摸着親王便要卸任了。”
“即便卸任,陛下也不見得再設統帥一職了!”嶽開山搖道:“你太樂觀了,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陛下只怕不會再容忍有一個一統大齊兵將的統帥之位出現,親王是一個例外。但也僅此而已。”
賙濟雲愕然地看着嶽開山:“嶽兄,你這話不是說笑吧?”
“當然不是說笑。”嶽開山道:“楚國這一次是要大傷元氣的,而楚國這個強敵既去,陛下當然不會再容忍一個統帥天下所有兵馬的人位於自己之下了。親王在這個當口上突然準備突破宗師門檻,未嘗不是順着陛下的意思。”
賙濟雲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嶽兄你說得也有道理啊。不過也無所謂,只要到時候能壓郭顯成一頭就好了。親王如果不帶兵了,即便我不當這個統帥,論資歷,卻也無人能與我相比,那些老傢伙想與我較勁,可不夠看的。”
嶽開山芫爾一笑,“那倒是的,不過將軍,對於明國秦風你怎麼看?郭顯成可不是笨蛋,他輸得是一塌塗地呢!”
“沒跟他打過,怎麼知道他到底怎麼樣?”賙濟雲不以爲意地道:“不過嶽兄放心,我可不是一個自大狂。郭顯成,鄧樸先後被明國這位皇帝打得慘兮兮的,我能不小心嗎?早就收集了他所有的戰事情報研究着呢!說不定以後就會碰上。有備無患。”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嶽山開連連點頭。“明國,來勢洶洶啊。”
“不管他多兇,等我們收拾了楚國,回過頭就要去對付明國,我們的皇帝陛下就是這樣想的,這一次被明國逼着讓出了益陽,武陵,桃園三郡,以咱們陛下那心高氣傲的性子,明面上不說,心裡只怕氣炸了。這一次一口將楚國的主力盡數吞了下去,楚國以後可就是秋後的螞咋蹦噠不了幾天了,暫時可以不用理會,咱們的陛下豈有不找那秦風出這一口惡氣的道理!”
賙濟雲嘿嘿笑着。
嶽開山兩手一合:“將軍這個想法倒是與我不謀而合。當然,得是我們將楚國徹底打竣,要是楚國還留了一口氣,只怕這事兒就沒有這麼簡單。”
“這一次,我是想不出楚國還有什麼翻身的餘地了。”賙濟雲淡淡地道。
“對面的程務本如何?”
“老傢伙不值一提。打了這麼久,居然還想從我這裡突破去往援潞州,單此一點,就讓我不必太重視他,如果他敢壯士斷腕,斷然撤軍,我倒真要佩服他幾分。程老兒論守,天下一流,論攻,就差點意思了。”
“他即便是撤退,你就容他安然退走嗎?”嶽開山失笑道。
“當然不,他不退,咱就在這裡慢慢地熬着他,等到火候足了,再一舉擊潰他,他要是敢退,那就更好了,咬着敵人的尾巴打,我最喜歡了。”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說他敢退,你反而佩服他幾分呢?”
“他敢退,說明他還能看得清局勢啊!壯士斷腕,也不是人人能都做的。”賙濟雲微笑着道。
帳簾撩開,一股冷風撲了進來,一名軍官大步而入。
“大將軍,楚軍在持結加大力量猛攻我們。看他們的樣子,只怕今夜要夜戰了,他們仍在向前線運送大量的軍械。”軍官道。
“拼命啊!”賙濟雲眼皮一挑,“就這事兒?”
“他們的騎兵一直沒有出現,末將派出了探子,他們居然向着周縣方向去了。”軍官道。
“這是想引誘我們的騎兵出去與他決戰麼?”賙濟雲大笑起來。“不必理會他,讓我們的騎兵守住左翼,他們不來攻打,就不管他,他要敢來,就將他們誘進來打。”
“是,末將明白了。”軍官抱拳離開。
“往周縣方向?”嶽開山有些迷惑,“他們想幹什麼?往周縣方向,並沒有適合騎兵決戰的戰場。”
“小聰明,無非就是想先引得我的騎兵跟蹤追擊,然後想法子避開我的騎兵主力然後來襲擊我的大本營。程老兒還是想從我這裡突破趕去潞州救他的皇帝老子啊。”賙濟雲冷笑:“我豈會上他這個當?”
“還是要派出斥候跟着以防萬一。程務本必竟是宿年老將。給了出謀劃策的江濤也不是善類。”
“這還要你說?”賙濟雲失笑道,“這種事情,根本不用吩咐道,早就有探子斥候盯着他們了,如果他們有異動,一定會有消息傳回來的。到時候再作應變。反正他們的皇帝老子在潞州,咱們有這寶貝在手,便不怕他們翻什麼浪花。”
“這倒說得是。程務本對閔氏一向忠心耿耿,當年閔若英剝奪他軍權,他都一聲不吭兒的回去了,這一次閔若英有難,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去救的。”嶽開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