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藍不是在逃避,她只是在保護自己。
因爲那藍並沒有忘記奚勝男去世了的事實,相反,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她房間裡傳出壓抑的哭泣聲音。但是,白天,她總是恍恍惚惚地提起奚勝男。有時候,她會突然喊奚勝男,然後又告訴自己,她去世了。有時候,又會說,她在做什麼。
就比如,奚勝男出事的時候,那藍的小麪包店就交給了傅小當。對於這一點傅小當其實很不滿。他可是要去環遊世界的人,可是有很多事要準備的。但,他不敢跟韓雲起作對。
這天,傅小當剛下樓,正準備吃過早飯就出門去小麪店主持大局。好吧,其實麪包店,現在就他一個人。韓雲起說,只要不關門就行,生意可以做可以不做。
但這句話,傅小當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是店砸了,他就不用活了。
那藍剛睡醒,眼睛還是腫的。她抱着抱枕,跟在傅小當身後,就像是根尾巴。然後,差點被轉身的傅小當撞到,他無奈地說:“你還沒睡醒就回去睡覺,跟着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老公,等下大哥吃醋。”
坐在餐桌上看報紙的韓雲起,連頭都沒擡。
那藍揉了揉眼睛,萌萌鬆鬆地睜着眼睛:“今天,記得提醒奚勝男去給張爺爺送餅乾。不然,張瘋子要來炸店了。”
聽到她的話,韓雲起才擡起頭,望着他們。
本來要說奚勝男已經死了的傅小當,接收到韓雲起的眼神。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稍微下蹲,和那藍平視,無奈地說:“張老爺子的餅乾,還是我去送吧。奚勝男去的話,估計張老爺子嚇得夠嗆。”
韓雲起瞥了他一眼。
傅小當撇撇嘴,叼着麪包趕緊遛出去。這個家,真的太恐怖了,一個精神病,另一個護着精神病。
其實,韓雲起也知道,那藍的情況不容樂觀。他在傅小當的車都開出小區了,才發了個指令:“回來。一起去找傅渠。”
對於這麼霸道的大哥,傅小當只能含着淚屈服。調轉車頭回去,然後蹲在家門口,等着那個護着精神病的人帶着精神病出來。世界呀,總是這麼扭曲,真話都不能說了。那藍這樣可是不行的呀。
那藍跟着韓雲起出到門口,就看到傅小當,咬着棒棒糖,蹲在家門口。她走過去,伸腳踹了踹他的腳。不解地問:“你幹嘛不回家裡等?在這裡幹嘛?守門口嗎?”
“我說了你也不信。”傅小當頭都不擡地說道。
“說什麼?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信。”那藍很不屑地說。
傅小當擡頭,雙手舉起,像是擋着眼睛一樣。小聲說:“噓,我在蹲蘑菇。”
那藍:…
對於耍寶的傅小當,韓雲起選擇漠視。
三人去到醫院,傅渠今天沒敢偷懶。他再這樣消極怠工,估計副院長就得告到傅老頭子那去了。當然,也不可能真的找第二接任人來,畢竟,誰都知道,傅家二公子就是一個玩物喪志的人。
傅渠和那藍對話了幾句,然後讓她在診斷室坐一下。就帶着韓雲起和傅小當,轉移到門外。病因很簡單,就是那藍總覺得奚勝男還活着。傅渠說,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她太痛苦了。
處理這種問題,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帶她去看精神科。而最省事的,就是每一次都矯正她,奚勝男已經死了。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但韓雲起說:她不是精神病,她只是太痛苦了。讓她緩緩就好了。
傅渠也沒有再說什麼了,他本身也不想那藍去看精神科。吃那些藥,或多或少,對人都是有影響的。那藍的情況也很特殊,她晚上深刻地知道奚勝男已經死了,所以很痛苦。爲了讓自己不那麼痛苦,白天她就選擇性遺忘。
一直當自己不存在的傅小當,突然問:“她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他比較在意這個,每天都要被說成和死人活在一起。雖然不信鬼神,但總是有點怕怕的…
“多點陪陪她,讓她度過這段時期,就會好起來了。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接受,又不是接受不了事實。”傅渠很無奈地說,他也只能這樣說,至於要怎麼做,還是要看大哥了。
韓雲起回頭,透過窗,望着坐在椅子上玩遊戲的那藍。靜默了幾秒,然後點點頭。
就在回家的路上,傅小當正在努力地讓自己專心開車。而後排的那藍,晃着晃着已經睡着了。副駕駛座上的韓雲起,從出醫院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這讓他有些心驚,畢竟沉默的獅子最恐怖。
就在傅小當打算找點什麼來聊聊,緩解一下氣氛的時候。韓雲起拿出了手機,撥通之後他說:‘熙楓,我要休假。’
剛上班,還在偷偷吃早餐的林熙楓。聽到這個消息,差點連桌都翻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多少天?”天,他現在是一天都不想代理了。他都快沒有時間睡覺了,更別說去泡妞了。
韓雲起想了想,才說:“無限期,直到那藍好起來。”
林熙楓哭了。他弱弱地問:“不能只是抽出一點時間嗎?老大,我們不能沒你呀。”
傅小當連毛孔嚇得張開了,趕緊望一下今天的太陽,從那邊出來。
韓雲起面無表情地說:“你的能力,可以的。先掛了。”然後就真的掛了電話,把林熙楓的慘叫斷絕在無線電的另一側。
傅小當,這下,別說說話了。連喘氣都不敢用力,生怕等下又讓他自己看店。
事實,他是躲不過的。
韓雲起淡淡地說:“小當,你繼續看着麪包店。我要帶那藍出去旅行。”
“不是,哥,我環遊世界的旅行——”傅小當的話,被韓雲起眼神一掃,就自動熄火了。他確實沒有勇氣,跟大佬對着幹。
韓雲起回頭看看那藍,眼底有一抹,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和憐惜。
傅小當望着他們,差點連自己正在開車都忘了。被旁邊的車鳴笛,韓雲起扭頭看着他,眼神冰涼。
傅小當尷尬地笑笑,這才認真開車。真的是,跟精神病呆多了,護着精神病的也要變成精神病了。蒼天有眼,就讓他快點解放吧!他心裡才嘀咕完,轟隆!晴天白日的,來了個炸雷。嚇得他連嘀咕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