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南北戰局(二)

奪下了陳之後,章邯並沒有停留,他清楚陳勝的號召力,當下派出一隊騎兵一路狂追,並且章邯毫不猶豫的給出最爲豐厚的獎勵,不論是誰,只要斬殺或者活捉陳勝,封萬戶侯,晉升將軍!

這個時候的章邯是有這個權利的,他是拯救大秦的第一功臣,趙高胡亥爲了能夠更好的籠絡章邯,拋出了前線一切問題,一切獎賞,一切官員的任命全部由章邯作出決定!

當時,章邯的口號一出,那些不要命的死囚部隊,跨上戰馬,一路狂嘯着追擊陳勝的軍隊去了,他們眼睛裡冒着火熱的光,這可是個好機會,不但能夠擺脫死刑,而且還能夠封萬戶侯!他們怎麼會錯過這樣上天賜予的恩賜?

陳勝三萬軍隊,最後跟隨他出來的不過兩千人,但是這些人對於陳勝都是忠心耿耿,看到後面揚起的塵土,陳勝身邊的護衛隊隊長,也是這支軍隊暫時的指揮官,他冷眼一看四周情形,立即派了一隻五百人的隊伍,奉命阻截那支不要命的軍隊!

就這樣,三次逼近,三次被護衛隊長派人阻截了,那些被派出的士兵沒有一個人投降,哪怕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血,染紅了當時的黃昏,遠處陳縣的硝煙,正在天空之上隨着晚風飄蕩,殘陽如血,在那一片天空之下,無數的殘民正在掩面哭泣!

章邯進入了陳縣之後,採取鐵腕手段,血腥鎮壓了所有反抗的人民,他實在想不通,這些平民爲何這般不要命?在進城之時,他受到了五次偷襲,雖然那些偷襲的人還沒有靠近他十丈,就被他的護衛砍成了碎片,但是章邯心裡卻是納悶!

而在東城區的廣場之上,幾千百姓全部被集中在了一起,章邯站在高臺之上,黑色的披風與身後燃燒的建築物融爲了一體,章邯看着這些百姓,有憤怒的,有默哀的,更優失聲痛哭的,他們爲何而憤怒,爲何而悲哀,爲何而哭泣?章邯沒有興趣去了解,他只問了一句:“你們難道不怕死?”

百姓們挺着胸膛,高聲喊道:“不怕!”

章邯無奈之下,伸出自己的手,眼裡藏着一絲不忍,因爲這些百姓中,很多都是婦女!

“殺了吧!我們必須要有穩定的後方!”章邯這般說了,便走了!

那一天黃昏,火燒雲印染了整個陳,百姓們昂着頭,仰望着天空,心裡的怒火被鮮血與殘酷的現實湮滅,是的,他們敗了!

從那以後,陳縣的東城區廣場總是迴響起婦女的哭泣,男人的呼喊,以及,孩子正在尋找媽媽的呼喊……

······陳勝的護衛隊長劉民此刻正跪着,他懇請陳勝立即撤離,他自己負責阻擋背後的秦軍,但是陳勝卻沒有說話,滿臉的悲傷和沮喪,他拉起劉民,看着黃昏下的天地,感傷的說:“當初起義的時候,你在我身邊,現在我敗了,還是隻有你在我身邊!”

“陳王,我們會勝利的!”劉民也是鼻子發酸!

“會勝利?也許吧,記住,保住自己的命!”說完,陳勝便直接上了,馬呼嘯而去,跟隨在他身邊的,只有一百人不到!

劉民看着陳勝離去,隨後便大手一招:“兄弟們,爲了陳王,衝啊!”

廣闊的平原上,劉民如同旋風一般的衝進了幾千人的秦軍當中,東突西撞,衝散了秦軍的衝鋒陣勢,當時秦軍的指揮官是章邯的副手馬金,他不是什麼弱手,當下就率領一支五百人的小隊直接追擊陳勝而去,而留下兩千多人擊殺劉民!

劉民在慌亂之中看到馬金的離去,心裡大驚,但是看着周圍全部是秦軍,又是一陣無可奈何!當下,只有拼命的奪路而去!

幸好,此時的秦軍大部分都是死囚組成的,他們看到自己的功勞馬上要被馬金搶走了,頓時不樂意了,下手也就弱了幾分,因爲他們始終惦記的是陳勝呢,沒必要爲了一個不重要的人物丟了性命!於是,劉民最後才奪路而走,跟隨在他身邊的不過十五人而已,而且個個掛彩!

再說這陳勝一路潰逃,雖然被追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是陳勝此刻卻渾然沒有慌亂的意思,他看着背後越來越近的秦軍,只是淡淡的一笑,如果可能,他寧願駐馬,與秦軍決一死戰!

但是,他的部下此刻卻不能讓他這樣做,就像在陳一樣,到最後,直接將陳勝架走,不管陳勝願不願意,也管不了什麼冒犯之類的!

馬金看到陳勝的隊伍已經是近在眼前,當下興奮的揮動馬鞭,口中喊道:“抓住陳勝,封萬戶侯!”

“噢噢噢!”一時間,興奮的吼叫四起,那些部下恨不得此刻自己腳下騎的不是馬,而是飛龍!

就在陳勝沉思之際,突然部下興奮的叫了起來:“是張將軍,是張將軍!”

陳勝定睛一看,原來是張賀!

一看到希望,陳勝也是微微一喜,雙腿一夾馬腹,馬鞭一揚,快速的朝着張賀的隊伍部隊過去!

而張賀,看到一隻殘敗不堪的隊伍朝自己衝了過來,他就知道,是陳勝來了,立即下令弓箭手射住後面的秦軍,隨後下馬參拜陳勝!

陳勝看着張賀,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一路奔波,損耗是在太大,不僅是在體力之上,更是在精神之上,看着自己的護衛一隊隊的被派出去,卻永遠麼有回來,陳勝的心前所未有的累,也許,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更加珍惜自己身邊的人!

君臣兩個相擁而泣,張賀哭泣的是自己無能,致使陳勝受此痛苦,而且身爲駐軍首領,在陳被圍攻的時候,竟然不能派兵出去救,這中感覺,恐怕沒有經歷過是不會明白的!

一番亂箭射下,馬金仰天長嘆,唾手可得的功績,竟然就這樣走了?難道陳勝還未到滅亡之時麼?眼下勢力懸殊,馬金沒有過多的停留,趕緊溜了!

隨後,陳勝自然而然的接管了張賀的軍隊,但是,陳勝卻是作爲督軍的角色登臺,張賀仍然是這隻軍隊的統帥!

陳縣,那一夜幾乎沒有停止過戰鬥,其實百姓們的反抗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爲他們沒有兵器,沒有武力,怎麼可能是這支虎狼之師的對手,更多的是那些囚犯們衝進民宅燒殺搶掠,彷彿沒有休止一般!

章邯對此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不可能用軍隊的標準來要求這支隊伍,如果一旦要求過嚴,搞不好弄巧成拙,眼下,擊敗陳勝纔是王道,再說,如果事後真的要追究,大不了殺了幾個罪惡實在太深重的囚犯!

“報告,馬金裨將回來了!”

章邯一聽,立即站起來,臉上露出期待的之色,大聲道:“叫他進來!”

馬金進入章邯的房間,一臉的挫敗,立即跪下,請罪到:“屬下無能,沒有追到陳勝!”

當下將情形說了,章邯聽完馬金的敘述之後,嘆了口氣,但是卻沒有露出落寞之色,他拍着馬金的肩膀,笑道:“很好,也許是他命不該絕,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下去好好休息,明日啓程,與他決戰!”

馬金一聽,身體一陣,眼中露出熊熊的火焰,道:“遵命!”

八月九日,章邯大敗張賀部隊,斬殺了張賀,陳勝無奈,再次開啓了自己的逃亡之旅,最後逃回了汝陰!

而章邯,則順勢收取無數被陳勝曾經佔領的地區,一時間,除了項子羽,劉三,以及其他一些稱王的國家以外,陳勝佔領的地方全部被章邯收回了!

而陳勝本人,在逃亡路中感染風寒,加上胸中抑鬱,逃亡路中飲食不佳,最後竟然有點昏迷了起來,滿嘴胡話,幸虧是到了汝陰,請了大夫看了,才漸漸的好轉過來!

那一日,天高雲淡,惠風和暢,迎面而來的涼風,讓人神清氣爽,但是這一切在陳勝眼裡,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感覺!他慵懶的坐在院落之內,周圍沒有侍女和宦官,這和陳時的待遇差別太多了,四周的護衛也是少了很多,大部分已經被派到了城頭去駐守城防去了!

突然,陳勝眼前一亮,看到轉角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出現,他嘴巴慢慢的張大,神色也是一片恐慌!

來人長的虎目濃眉,滿身殺氣,離他三丈,也能夠感到一陣陰冷之色!

陳勝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恐懼也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然,他站起了身,慢慢的彎下了腰,是誰,能讓曾經無數人敬仰的陳王彎腰?

“陳勝參見族長!”陳勝恭敬的說道!

此人正是項子羽,要是洛川在此,肯定會驚訝,曾經的項子羽是火山,此時,卻是一座冰山,但是,冰山之下卻有着一股不滅的火種!

“你覺得你這麼做對麼?”項子羽看着陳勝,冷冷的說!

陳勝擡起頭,說:“我不後悔!”

“你不後悔?呵呵!”項子羽冷笑,仰頭看着天:“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了,要讓百姓再受多少苦?”

“我!”陳勝想要辯駁,但是又無從辯駁!

“我知道,你有野心,曾經洛川介紹你到我這來,我就看出來,你不是池中之物,甚至,在你橫掃了大半個大秦的時候,我甚至很想告訴自己,你也許是個真命天子!因爲你是從貧民出身的,我認爲你會是一個好君王。但是,從你停留於陳的那些所作所爲來看,你和歷來的君王沒有兩樣,我真的很失望!”

項子羽說!

“是的,我錯了!”陳勝低着頭,看着地上正在飄動的陽光說,“那麼,族長你來,是爲了結束這個錯誤麼?”

“呵呵,錯誤如果能夠結束就好了!”項子羽嘆了口氣,眼裡隱藏了一些東西,又搖了搖頭說:“反正這些東西已經不重要了!”

“是啊,對於死人來說,是不重要了!”陳勝笑了笑,笑的很舒暢,彷彿解脫一半,他昂着頭,閉着眼睛,感受着溫暖的陽光,往事一幕幕從自己的腦海中浮現,曾經的痛苦,磨難,繁華,富貴,友情,愛情,都煙消雲散了!

項子羽看着陳勝,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洛川他怎麼樣了?”

“你說恩公?”

“恩!”

“他,怎麼樣了?”陳勝關心的問!

項子羽眼中露出一絲隱憂說:“洛川已經攻佔巴郡,並且大軍已經直逼蜀郡城下,我估計不到三個月,他將會擁有南郡,蜀郡,巴郡三個大郡的地盤!”

“哦!”陳勝心裡一陣歡愉,突然很神秘的笑了笑:“那麼,族長豈不是多了一個敵人?”

項子羽一聽陳勝這句話,只是淡淡一笑:“不,我從來沒有將洛川當做敵人,我更願意他當我的兄弟,只是,很多時候,事與願違!”

“真的嗎?那麼,我呢,是不是隻是你手裡的一顆棋子?”陳勝眼中透着譏笑,問!

項子羽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是顆不聽話的棋子,但是,從我個人來說,我很欣賞你!”

“我是不是要說謝謝?”陳勝冷笑!

項子羽也不在意,當下只是說道:“真的,也許你不知道你的作用,我想以後的史學家們肯定會爲你寫上華麗的篇章的!”

“呵呵,你肯定也會有的!”說完,陳勝就直接自刎了,屍體就倒在梧桐樹下,從樹葉間灑落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不停的搖動着!

項子羽微微一愣,沒想到陳勝竟然這麼直接,不過他也只是微微一愣,隨後,隨便找了個人,說他是殺害陳勝的兇手,那個兇手,就是正好衝進院子的陳勝的車伕,本來看到陳勝死了,他還準備大叫,結果直接被擒住,就地正法了!

陳勝,這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這個說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英雄,終於煙消雲散,他的死,讓許多人痛哭流涕,因爲這代表着希望的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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