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餘思坐在飛往北京的飛機上時猶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古代和現代之間來回轉換,她都有些搞混了,剛纔上飛機看到身穿熱褲的火辣美女時, 竟會覺得有傷風俗。
莫餘思失笑, 低頭看了看自己及腳踝的長裙, 還真成老古董了。
管家爲她訂了豪華頭等艙, 上了飛機她才發現這是個迷你小套房, 一應設備俱全,穿着標準的乘務員小姐隨叫隨到,莫餘思用了些食物便沉沉睡去。到這時她還沒意料到自己究竟有多富有, 當她說出要定機票的話時,莫若都以爲她這是終於睡厭煩了, 想要去體驗生活。
飛機停到首都國際機場上, 放眼望去盡是白花花的大雪, 整個北京都霧茫茫的,莫餘思從小皮箱裡掏出羽絨服穿上, 鼓鼓囊囊直包到她的小腿肚子,鞋子也換成高靴。說起來莫餘思也有些無語,變成人魚時她怕冷,游泳都要放熱水,現在變成了吸血鬼竟也怕冷, 還好管家貼心的爲她準備了這些東西, 要不她莽莽撞撞飛回北京還不給凍壞了。
今天的機場人流非常擁擠, 明明還沒到過春節的時候, 卻擁堵的要死, 更別說莫餘思走的還是機場的VIP通道。
臨出機場的時候莫餘思又看到了上飛機前見過的熱褲美女,眼中不由帶上敬佩的眼神, 這纔是真漢子,不畏冬日的嚴寒,大腿光着,隻身上套了件毛茸茸的短外套,臉上架着大墨鏡,顯得她的臉越發小,身旁還跟着幾個隨行人員。莫餘思瞭然,看來這應該是哪位明星。
莫餘思沒坐過頭等艙,也不知道自家下屬專門派司機過來接她,下了飛機就順着指示牌的方向往出租車的站臺走去,機場裡震天的嚎叫聲漸漸傳進她的耳朵裡,大概是羣追星的粉絲,個個口中喊着什麼嚴霜。
想當年她當明星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陣仗,只不過後來幾年她參演的電影電視都少了許多,真正留到最後的粉絲並不夠多。莫餘思臉上的冰霜化開,躲在自己寬大的帽檐裡笑了。
一輛出租車恰好停在她面前,莫餘思自己將行李放進後備箱,坐進車裡。
“去哪兒?”司機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人卻沒有望向她,一邊發車一邊向前湊着身體巴巴張望着。
莫餘思也不在意,打開手機念着記錄在上面的長串地址,據說那是她在北京的一處房產,是片別墅區,風景優美,交通便利,是管家聽過她的要求後在她名下幾處房產中挑出的最合適的一棟。
司機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方向盤轉的緩慢,地址也沒導入進他車中的導航,這種狀態持續了好幾分鐘,當車完全開離機場上了高速後他才倍感失落的嘆了一聲氣,想到什麼事他快速的轉過頭,眼睛晶亮晶亮的,一張臉倒是意外的帥氣:“客人,你從機場出來有看到嚴霜嗎?就是最近演了霸道校草愛上我裡面的女主,臉小小的,腿特別長,人嘛,好像不太愛笑,特高冷的那種。我看網上說她感冒了,今天看起來有沒有好點?”
這也是來追星的?莫餘思拉開高高束在脣前的衣領,淡淡回道:“我不認識嚴霜。”
“不會吧。”小司機很驚訝,他女神最近都快要紅破天際了這人竟然不知道,看起來也不像那種不愛看電視不會玩手機的老古董啊,憑藉一顆拳拳愛女神之心,他點亮自己的手機,讓她看手機屏幕。視線瞥到手邊,這纔想起被遺忘許久的導航,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點着導航問道:“客人你剛說去哪兒來着?”
莫餘思無法,點開手機又唸了一遍,見他將導航添加好了才指了指他壁紙上氣質清華的女子:“我見過她,穿着熱褲帶着墨鏡,臉很小,看起來生龍活虎,不必擔心。”
小司機興奮的向她道謝,收回手機,小車平穩前進,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飄飄灑灑,整個世界銀裝素裹,乾淨的像是不惹一絲塵埃。莫餘思看的乏了,轉回視線,看到自己坐着的正前方擺放着小司機的照片信息。
陳默,男,二十五歲,竟還沒有她的零頭大,某顆跳動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年的老心臟鬱結了。
莫餘思的別墅裡守着一隻七百多歲老婆婆模樣的吸血鬼,帶領着一羣年幼吸血鬼將她的別墅打理的乾淨整潔,莫餘思直接拎包入住三樓主臥。
當日晚,莫餘思開走停車庫裡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一輛黑車,一路往主角李利黎的小區駛去。莫餘思在現實世界中學過駕照,但也僅限於此,她本人是不愛開車的,寧願出門打車也不願意自己買輛車開。
是以,莫餘思的車速相當平緩,她還真怕自己成爲這個世界中第一隻出車禍被撞死的吸血鬼。
李利黎的小區有些老舊,安保設施一般,莫餘思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庫,穿着一身黑衣在深夜中快速掠動,倒是比她的車速快多了,要不是這裡離她住的地方太遠,她還不如自己一路跑過來。
莫餘思在上飛機前就派人將李利黎的所有信息調查的一清二楚,和其他吸血鬼獵人不同,李家是最忠於職守的獵人,也是最窮的獵人,他們一身本領,家裡卻往往揭不開鍋。到了李利黎這一代情況好轉許多,李利黎將獵人作爲主業,平時還會各處跑打零工,堂堂國內著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連收銀員這種差事都做過,而他當初好好學習的目的也是爲了賺獎學金。
他住的小區還是他母親再婚後留給他的,是他外祖父名下的,他父親只是個自命清高除了獵殺吸血鬼什麼也不願意乾的人,在他成年那一年,他父親和一隻吸血鬼同歸於盡。
莫餘思明目張膽的翻牆進入小區,從黑色皮夾克口袋中抽出卡刷開公寓門禁,慢悠悠的乘坐電梯往六樓而去。
今晚李利黎和溫許都不在公寓,一個是被莫餘思派去的吸血鬼拖住了腳步,另一個還留在公司里加班。莫餘思到了門前又摸出一枚嶄新的鑰匙,施施然打開房門,進去時還順帶着關好房門。她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視物,除非遇到和她的棺材一樣特殊的材質,其他因素完全無法影響她的視力。
溫許住在客臥,莫餘思在黑暗中找準方向穩步而去,連溫許房間的鑰匙她都讓人打好了,房門輕易被打開,莫餘思這纔開了燈,在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中尋找自己的目標物。
之所以這麼肯定護身符藏在溫許房中,還是因爲資料中顯示,溫許曾在工作場合被上司看到身上攜帶的護身符,上司嚴令禁止她以後再帶這種東西上班惑亂人心,下次被發現就要辭退她。溫許爲人小心謹慎,即使再重視這枚護身符,也不會讓它給自己帶來麻煩。
莫餘思仔細的掃過她房間的各個角落,終於在書桌上的筆筒裡找到護身符,她伸手就要去拿,誰曾想護身符在被她碰觸到的瞬間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銀光,莫餘思的手指被燙的發疼發緊,眼睛也被銀光刺的發黑,整個人向後跌倒在地上,頭頂的電燈發出“滋啦啦”的聲響。
“這次又要我帶什麼東西?你明知道我最不願意去你房······”大門口傳來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男子顯然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開門的動作都停了,腳步甚至往後退了一步,莫餘思眼睛看不到,手指上的傷也疼痛難忍,她強自忍耐,耳尖微微動彈仔細的聽着。
男子站了一會兒,又再次警惕的問了一句:“是誰在裡面?”
他的聲音有些抖,聽起來像是隨時準備逃跑,莫餘思豎耳聆聽,還聽到了對方電話裡有人在說着什麼,男子的聲音抖的越發厲害,和電話裡的人說着話:“溫······溫許不在家?我剛真聽到了什麼聲音,要不我下次再幫你拿吧······真不能下次嗎······李利黎,我們友盡吧。”
男子終於掛了電話,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纔打開燈,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子不語怪力亂神,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子不語怪力亂神,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子不語怪力亂神。”
莫餘思都被這膽小鬼逗笑了,她靜靜地坐在地上聽着對方推開李利黎的主臥,取了什麼東西后又關門離去。她的眼前依然漆黑一片,她的手在地上摸索時還摸到了狀似電燈碎渣的物體,這還真有些麻煩了,看來這回只能先打道回府,護身符一身還得另議。
莫餘思方向感還湊活,摸到書桌時已大致掌握了房間中的位置,她果斷轉身往門口走去,興許是眼睛看不見的緣故,她的聽力比平時更靈敏幾分,而此時溫許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響聽到她耳朵裡格外清晰。
莫餘思脣角勾起,沒想到這個膽小鬼竟還有膽子搞這麼一出來試探她,她突然升起些惡作劇的心思,靜悄悄的站在門口。黑暗中,她的獠牙恣意生長到脣外,手上的指甲也變得長而尖利,她閉着雙眼,在門口蓄勢待發,等待對方開門的瞬間好生嚇他一跳。
“啪嗒。”
房門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被人從外面打開,客廳的燈光透進溫許的臥室,男子哆哆嗦嗦的看了兩眼,確定屋內沒有人才放下心來。他膽子小,今天聽到這聲音要是不看個明白他回去後整晚都會睡不着覺,反正有據說是李利黎隱匿身息的藥,平時他是不信的,今日就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男子拉着門把手想要將門再次關上,他身子正了些許,頭微微擡起,就是這一瞬突然有張模糊不清的人臉出現在他面前,尖利的獠牙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連那脣齒間呼出的熱氣都悉數噴灑在他的臉上。男子的心臟都驟停了一瞬,手不自覺的鬆開把手,雙目圓瞪,嘴巴大張,徹底暈厥過去。
莫餘思保持着面目猙獰的模樣站了許久,再沒聽到什麼動靜,唯有對方逐漸平穩緩和的呼吸聲在耳中響起。
這就被嚇暈了?莫餘思鬱悶的收回手,獠牙也一寸寸縮進口腔中,伸腳踢了踢對方,沒動靜就又踢了踢。
男子懷中的電話鈴聲乍然響起,是首女子獨唱,歌聲婉轉輕靈,這時響起卻又幾分詭異。莫餘思撇嘴,明明用這種音樂當鈴聲才更可怕。
昏厥中的男子翻身動了動,電話在他口袋中無意被接起,即使對面聲音不大,莫餘思仍聽得清清楚楚。
“陳默,你到哪兒了陳默,我這邊着急用,你快點來老地方找我,先不說了,掛了啊,你快點。”
電話那頭的人略顯匆忙,也不等陳默回答就掛了電話,末了還催促他快點送東西過去。莫餘思蹲下來在陳默身邊摸了半天,最後摸到一柄木釘,入手感覺不大舒適,但也僅限於此。
莫餘思將木樁在心口處比劃了兩下,實在難以想象這種東西怎麼會讓吸血鬼徹底陷入沉睡,甚至死亡。她皺皺眉將木樁隨手扔了,只要不被此物釘進心臟,她就不會有事,真正有威脅的,還是溫許那枚讓她無法碰觸的護身符。
陳默只記得自己在溫許房中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才暈厥過去,那東西長什麼樣他倒不記得,臨暈之前他只顧着吐槽李利黎練的破藥了。他稍恢復意識,就忍不住罵出聲來:“李利黎你個坑貨!”
“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陳默僵硬着脖子轉身,也是此時才發現他並非躺在溫許的臥室門口任人宰割。明亮閃爍的大燈,不時響起的提示音,他這是在電梯口啊。陳默有些疑惑不解,看到問話的人更加吃驚:“你、你是白天在機場的客人。”
記得就好,莫餘思面上帶着淺淡的笑,瞳孔烏黑黑的直視着他,只是那瞳孔沒什麼光亮,看着像是盲人的眼睛,茫然無神。莫餘思瞎扯着說:“我來這邊拜訪朋友,出來就看到你暈倒在地上,你沒事吧?”
陳默還沉浸在剛纔受到的驚嚇中,背上汗毛直立,心驚膽戰的望了眼李利黎的公寓,他門口暖黃的燈光亮着,絲毫照不進他心裡。就算這幾天都睡不好覺他也認了,反正他是再也不想進到那詭異的屋子裡了。他晃着神搖頭,蒼白着臉坐起身,終於正式看向她的臉:“沒事了,客人你不用管我了。”
莫餘思在他看過來的瞬間轉換站姿,雙眼茫茫的盯着電梯,輕聲回答:“我有點夜盲症,聽說夜裡小區的路不好走,還要麻煩你了。對了,晚上你接生意嗎?如果能將我送回家就更好了。”
她這麼一說,陳默纔想起李利黎囑咐的事來,他四下掃了幾眼,找不到那枚造型奇特的木釘,他怔了片刻,不想深思自己究竟是如何從那屋子裡出來的,也完全不想再回去取木釘。
送客人回去倒也是個好方法,起碼他到現在還在出冷汗,緩不過神來,能有個人陪着說說話挺好的。陳默讓莫餘思稍等片刻,掏出手機給李利黎發了條短信,大意是李利黎屋中有點奇怪,讓李利黎和溫許多加小心,至於木釘,陳默決定下次請他吃飯賠罪。
電話鈴聲不斷響起,陳默心虛的掛斷,感覺到莫餘思看過來的視線,乾巴巴的說了一句:“我女神唱的歌,好聽吧?呵呵呵。”
直到出租車停到莫餘思的別墅門口,陳默都沒發現莫餘思的眼睛看不見,從一位趕出來的老婆婆手裡拿過錢,陳默還熱情的向莫餘思揮手再見。
莫餘思的眼睛過了一個月纔好,期間有不少吸血鬼醫生來看過,均束手無策,最後連莫若那邊都得到消息說她要瞎了,差點沒帶着管家坐私人飛機過來看她,最後被莫餘思阻止的時候,莫若發來視頻電話在對面哭的像個孩子似的,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
還有一人也發來信息請求到莫餘思身邊來照顧她,正是原主最得力的手下王爾,也是後期的大boss。莫餘思果斷拒絕他的請求,並再三強調讓他留在國外照看生意,沒有她的吩咐,不許私自回北京。
她留在李利黎小區外的黑車早已被手下某隻吸血鬼開了回來,連莫餘思當日出現在李利黎小區攝像頭內的有關監控視頻都被刪除乾淨,陳默的也一併被刪了,就算李利黎回來後生疑,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莫餘思不由感嘆,現代社會就是好啊,科技力量強大,全社會與時俱進,她的吸血鬼同胞們也成功進化。吸血鬼不可怕,可怕的是吸血鬼他還有文化。
莫餘思重見天日的那天,又開着自家的黑車,熟門熟路的往李利黎小區開去。她的車速依然緩慢,聽前方彙報,李利黎和溫許最近感情進展迅速,這兩日跑去國外度假了。
車副駕駛座上放着莫餘思特意命人打造的隔離手套,可以完全隱藏她手上沉寂的吸血鬼氣息,萬事俱備,莫餘思彷彿嗅到了成功的味道。
和上次一樣,莫餘思將車停到附近的車庫裡,翻牆進入小區。今天她換了身打扮,依然是黑色的便行裝,不過腿上換上了款式老土的羽絨褲,身上帥氣的皮夾克也變成了短款棉衣。沒辦法,上次又冷又疼的印象太深刻,她吸血鬼都怕啊。
羽絨褲在走動間不甘寂寞的發“咯吱”“咯吱”令人十分牙酸的聲音,窘的莫餘思都想放棄刷門禁打道回府了。都說美麗“凍”人,溫暖簡直就能燙死人啊。
但是機會不容錯過,莫餘思咬咬牙,堅定的刷開門禁直奔李利黎的樓層,掏鑰匙的速度都快了許多,足以見得她迫切的心情。
鑰匙插|進孔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音,莫餘思推開門向前邁了一步,下一秒整個人就僵硬的頓在原地。
“客人?”陳默站在她對方,手中握着一隻高爾夫球杆高舉頭頂,隨時準備揮舞下來,看着她的眼中滿是驚訝,愣愣的問道:“你過來拜訪朋友?”
說完,陳默自己也覺出不對來,拜訪朋友還能開李利黎家的大門?他突然回想起上次直戳到他面前的獠牙,那副場景近來越發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中,直到這一刻才和這張俏生生的臉對應上。
真是夭壽哦,他躲了整整一個月,今天又半是威脅半是懇求的被人求了半天,才勉強答應李利黎,過來用溫許的電腦給她發一封重要郵件過去,結果一來就碰上這個動不動就長獠牙的人。上次,上次他還開車將這個嚇暈他的罪魁禍首親自給送了回去,聽說她有夜盲症,在小區的路上還細心叮囑她小心腳下的路,這真是上天賦予他的最大的惡意。
“你、你別過來,我要、我要喊人了啊。”陳默手中的球杆胡亂揮舞着,兩條腿抖的跟篩子似的。
莫餘思面癱臉,她是上去一口咬死這個膽小鬼好呢,還是鎮定的告訴他這只是個誤會,她不小心開錯門了?
第二種說法估計連五歲小孩都不信吧,可她一個生長在法治社會下根正苗紅的五好青年也確實做不出隨意掠奪人生命的事。
不管了,先劈暈他找到護身符再說吧。
莫餘思關上門,一步一步的向着陳默走去,對方的球杆揮舞的越發頻繁,不住的往後退着,不時碰到沿路的桌椅板凳,口中不停地念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牙齒打着顫上下激烈的碰撞。
他一路退到客廳中間的沙發牀邊,退無可退,甚至被絆倒在上面,手中依然緊握着球杆,汗滴大顆大顆從額上滾落。因爲動作過大,他的領口被自己帶開,一條紅線繩從裡面露出來,紅線的中間赫然掛着一枚巴掌大的玉佩,上面雕刻着造型奇異的白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