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珏很生氣,雖然他看起來沒什麼不同,早晨出酒店碰着的時候還揮手給莫餘思打了個招呼,但莫餘思還是感覺到他生氣了。
原因很簡單,因爲鍾珏他竟然不按劇本上的情節演,自己亂加臺詞不說,時不時還會做些動作來打擾她。然而祁嘯不喊停就說明認可了他的這種行爲,莫餘思手腳僵硬,即使臺詞背的麻溜,卻一句都接不上。
簡簡單單的一場戲拍了一個上午都沒過,祁嘯煩躁的喊停,讓大夥先吃飯,臨走時對着鍾珏無奈的勸:“你小子適可而止啊,欺負的狠了看你怎麼收場。”
鍾珏笑的很無辜,隨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盒飯回到保姆車裡吃飯。
另一頭,莫餘思的經紀人捧着兩杯拿鐵塞到她手中,讓她去給鍾珏道個歉,要不然這戲就拍不下去了。今天這麼一耽擱,恐怕又得有不少人怨上莫餘思,經紀人心裡苦悶,都顧不上擔心自家藝人的脾氣,只想着把那尊大佛勸好了,別再折騰大家。
莫餘思也沒爲難他,端着拿鐵走進鍾珏的車裡,順手還替他把門關了,阻擋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喝嗎?幼稚鬼。”莫餘思放下拿鐵,無語的望着那個洋洋自得的人,從他身旁抽出劇本,坐下來仔細研讀。
鍾珏纔不管她怎麼稱呼自己,他追求低,只要這條臭魚主動過來服軟,他就大發慈悲的放過她,就連拿鐵都比平時香醇了許多。看她皺着眉頭讀劇本,難得良心發現的提議道:“我來陪你對對戲吧,做花瓶能做成你這樣也是挺不容易的。”
鍾珏好歹是電影學院畢業,真正的科班出身,這回也不在演技上故意壓制她,帶着莫餘思進入他的步調中。
《笑青衫》是一部商業武俠劇,故事也有些老套,講述了男主沈柯憑藉滿腔熱血闖蕩江湖的故事。沈柯從小就有武俠夢,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得了哪位高人的真傳,行走江湖替天行道,他卻不知自己瘸了條腿的老父親就是傳說中的高人沈一劍,即使他退隱多年,江湖裡都在流傳他的奇事。
平靜的生活因爲一把絕世好劍的問世被打破,江湖中紛爭四起,沈柯居住的小山村也不太平。沈一劍收拾好包裹帶着他趕往江南,初入江南就遭人埋伏,沈一劍第一次在沈柯面前使劍,如英雄般讓沈柯的眼裡充斥着狂熱和尊崇,也如英雄般散盡餘熱落幕。
沈一劍走了,活着的時候沒留給沈柯該有的父愛,死了也只剩給他一塊長條形的包裹。
沈柯偷偷看過,那是把灰撲撲的長劍,放在他們山村估計連屠夫都不願意使。他將包裹扔在城外的湖裡,自己坐在河提上喝劣質的燒酒,然後遇上了讓他終身想起都覺得遺憾至極的女人,於希。
於希愛穿青衣,沈柯卻記得清楚,他們相逢時於希穿着白衣打着油紙傘,像幅水墨畫在他面前鋪展開來。可是於希不說,他自然也不會提。
於希和善溫婉,他們在一起後,無論沈柯做什麼於希都會默默在他身後支持他。
沈柯接觸到了全新的世界,身爲沈一劍的兒子他去哪裡都會受到禮遇,武功心法也有人捧上前來供他修習,更別說那些個嬌裡嬌氣的千金小姐。她們之中也有人差點讓沈柯動心了,那女子如高山雪蓮冰清玉潔,可就是這般高不可攀的女子卻說心悅於他。
沈柯將她抱入懷中時,就看到此時已經梳着婦人髮髻的於希平靜的望着他們,雙眼如同一汪死水,再也找不到初見時的光輝,眼淚從她的眼中滑落,滴滴砸進他的心裡。
他霎時間就醒了,推開了懷中的女子。這件事就像是個轉折點,沈柯的生活再次人仰馬翻,最重要的就是於希失蹤了。
依然是江南城,他的於希被人高高懸掛在城門上,曾經對他示好的人們一夜之間全變了嘴臉,惡狠狠的讓他交出劍。沈柯那一刻才清楚,得到善待的從來都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身後可能會存在的寶劍。
他當年扔下的破劍被人打撈上來,彼時,他和於希齊齊跪在湖前等待那些人處置。事實證明連沈柯都能看出是把破劍,那些人更看得出來,衆人惱羞成怒圍着兩人拳打腳踢。
混亂中,沈柯親眼看到於希迎身撞向破劍,明明是把鏽跡斑斑的鈍劍卻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於希的身體。她笑的悽絕,臨死前才道出真相。
於希的白衣是爲沈一劍穿的,而沈一劍當初趕往江南也是爲了救出自己的老友于德,於希的父親。只可惜,江南早就被人控制,於德在酷刑下死去。所謂江湖,不過是有心之人設的局,於希一心想讓沈柯逃脫出去,而沈柯卻越陷越深,直到無法脫身。
“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江湖,這就是你要行的仗義。”於希握着他的手附到劍柄上,鮮血開鋒的寶劍還是像把破劍,充滿戾氣的想要毀滅一切的破劍。
那天,沈柯見識到了什麼才叫寶劍,一劍在手,縱萬人阻擋,亦能殺出一條血路,而那條血路的盡頭,躺着他心愛的姑娘。
沈柯和寶劍消失了,他的傳說開始在大街小巷上傳播開的時候,江南城附近的村子裡多了個沉默寡言的漁夫,守着兩座空墳過活。
“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像賀歲片。”莫餘思越看越覺得這個劇本和喜慶的賀歲片沒多大關係。聽說換角後,導演和編劇開會重新改了劇本,這劇本不是爲了報社,其實是爲了報復她的吧?
鍾珏聳聳肩,劃拉着劇本翻到最後一頁,躍躍欲試的按住莫餘思的肩膀,眼神隨着角色變得沉重壓抑,乾澀的問她:“於希,你愛過我嗎?”
莫餘思當場怔愣住,彷彿眼前的不再是幼稚鬼鍾珏,而是那個肆意張揚卻一生都將她捧在手上細心呵護的蕭逸。
餘思,你愛過我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