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嘴脣囁嚅,正想着應該用什麼理由迴應的時候,一個西裝年輕人跑上臺,在他的身側耳語兩句。
他頓時有了主意,衝着劉荊州道:“我們同意你的投資,有需要的話咱們現在就可以籤協議。”
付江的表態反倒讓劉荊州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急忙朝臺下的段飛看了過去。
除了邢海的十億資金領銜,剛纔場上衆人提出的資金幾乎沒有一個人在百萬以下。他本來以爲自己的五百二十塊即便不會使得方鼎轟人,也肯定不會得到什麼好臉色,更何況他和付江之間早就有些矛盾,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發難。
臺下的段飛遲疑片刻,緩緩衝劉荊州搖了搖頭。
酒店六樓,會客室。
會客室的電視上播放的正是樓下宴會廳的實時畫面,坐在電視對面沙發上的馮奮亮掛斷電話,對旁邊的瘦弱男子道:“這傢伙是怎麼回事?”
瘦弱男子笑着搖頭,迴應道:“聽說最近他和吳越範那傢伙走的很近。”
馮奮亮咂嘴道:“這兩個人怎麼湊到一起了?”
“先不管他們了!”瘦弱男子道:“結果統計出來了嗎?”
“應該快了!”
馮奮亮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響了起來。接着,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刻意將頭髮留長的鄭斌走進會客室,出聲道:“馮總,陸少,融資金額已經到了十二億三千五百萬零五百二十。”
“恭喜姐夫。”
被稱爲陸少的男子不是同樣屬於江城四少的陸路又能是誰?
馮奮亮倒是頗有些眼高於頂的意思,搖頭道:“除了邢海的十億,只剩下兩億多。”
“已經很不錯了。”陸路出聲道:“只要這批人能將口碑傳出去,那麼資金的事情你就不需要再擔心了。過一段時間,說不定還能把私募的錢提前還上。”
“……”
馮奮亮將目光放在了鄭斌身上,而後者十分識趣的轉身退出了會客室。
“姐夫,你還不相信他?”陸路笑道:“既然你把他留在了身邊,那就應該試着相信他纔對。以你現在做的事情而言,沒有一兩個心腹恐怕不行。”
馮奮亮緩緩點頭,迴應道:“小心習慣了。”
陸路啞然失笑,接着道:“小心些倒是也沒什麼錯,或者也可以做的更絕一些,等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你‘死’在付江前面,那麼就萬無一失了。”
馮奮亮回答道:“我已經在計劃這件事了。”
陸路還打算繼續開口,只見眼前的畫面出現一陣騷動。一個戴着副眼鏡,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到了臺上。
馮奮亮騰地站起身,而陸路也是一臉訝然,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他怎麼來了?”
宴會廳。
段飛估計自己即便用槍架在付江的脖子上,馮奮亮也沒有現身的可能。所以他也已經放棄了逼迫對方現身的打算,只能退求其次的想着如何去給對方添堵。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響起一陣稍微有些耳熟的聲音,“小姑娘,你也準備投資嗎?”
段飛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只見他們下午在博物館中見過一面的儒雅男子正站在劉雪的身邊。
如果不是對方的目光的十分清澈,毫無半點雜質,而且在劉雪的面前又以長輩自居,段飛恐怕都有揪住對方衣領詢問目的的打算了。
劉雪搖了搖頭道:“我沒有!”
“那就好了!”
儒雅男子點頭道:“這個公司問題很多,如果你有朋友在裡面投資,最好儘快將資金取回來。”
段飛聞言,倒是對儒雅男子生出了一絲好感,於是笑着插言道:“有什麼問題?”
儒雅男子指了指臺上,段飛幾人這才注意到一個戴着眼鏡的男子走上了舞臺。而周圍也同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彷彿上臺的男子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吳越範咧咧嘴,在段飛幾人耳邊道:“朱桓!”
“……”
段飛看着臺上,若有所思。
朱桓這個名字他最近可謂是如雷貫耳,似乎但凡有人提起邢海,就都會順便點評朱桓兩句。而對方更是朱衛國的兒子,朱蕾的父親,綜合來說,對方和他的關係應該也不算遠。
不過從表面上看,朱桓身上既沒有朱衛國那股子歷盡滄桑的英氣,長相也和朱蕾沒有半點相似,除了比同齡人稍微白淨一些,其他地方與常人無異。
傳聞朱桓只對實業比較鍾情,對於方鼎這類新興的金融產業一直都不太上心,場上衆人無一不好奇對方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如果朱桓也參與到方鼎的融資,方鼎有了這兩個霸主撐場,起碼在魔都就能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朱桓徑直走到舞臺中央,沉吟了片刻道:“今天我本來不打算過來,之所以出現應該算是受人所託。”
“……”
場上衆人幾乎都被朱桓這番開場白搞的有些雲裡霧裡,而段飛卻十分敏銳的觀察到朱桓朝着儒雅男子的位置看了一眼。
若是不出意外,朱桓口中的‘人’應該說的就是儒雅男子。
朱桓隨即又將目光放在了付江的身上,開口道:“你們這麼着急吸收企業融資,如果我給一百億,你們多久能夠用掉,我的利息又應該如何計算?”
“……”
付江嚥了咽口水,啞口無言。要是換個人這麼講,那他肯定先要質疑一下這一百億的真實性,但他又怎麼敢在朱桓面前質疑這個問題。
朱桓表情溫和的搖頭,接着說道:“連這點規劃都沒有嗎?”
“……”
付江急的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卻根本想不到用什麼來回應對方。
如果說剛纔劉荊州的行爲也是在找茬的話,那麼和朱桓的表現相比,就委實有些太小兒科了。或許應付一個劉荊州他沒有什麼問題,可面對朱桓,他完全是有心無力。
或許方鼎拿出的財報很漂亮,但對未來規劃的問題卻隻字未提。而朱桓的話猶如一把直刺敵人心臟的匕首,精準、致命,瞬間就將方鼎的軟肋擺在了桌面上。場上衆人無不交頭接耳,尤其是剛纔出聲投資的企業家,已經在暗地裡琢磨是不是毀約了。
邢海見場面隱隱有些失控,遲疑了片刻之後也動身朝着臺上走去,接着便出聲道:“朱總的顧慮很有必要,也算是給方鼎敲響了警鐘。”
還沒等衆人明白邢海的立場,只聽他又張口道:“不過,我認爲這件事還是要一分爲二的看待。畢竟方鼎也是一家新企業,而且他們的出發點也是幫助中小企業。”
邢海將目光放在已經汗流浹背的付江身上道:“付總,關於這件事我就要挑你的毛病了。在這麼大的問題上竟然都準備不足,實在有些不應該。”
“是、是!”
付江連連點頭,出聲迴應道:“這件事的確是我們的失誤,我會盡快拿出一份切實的規劃。”
言罷,兩人又將目光放在了前來找事的朱桓身上。
“……”
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朱桓搖了搖頭後便一言不發的朝臺下走去,似乎是被邢海的迴應說服了一樣。
朱桓和邢海齊名,也經常會在實際上面積並不大的魔都碰面,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卻極其普通,彼此之間也沒有惺惺相惜的荒誕交情,說是陌生人都不爲過。
好在他們兩人除了在地產方面,公司主營的一些領域都並無重合,所以雙方不存在什麼利益衝突,也就沒有交惡的可能。
魔都一些掛着金融專家頭銜,實際上卻名不副實的飯桶可以說一抓一大把,但其中有幾個人多少還算有些真材實料。
許冰能看出方鼎的問題源於他對這家公司的瞭解以及自己的判斷,但也有人能憑藉財報和規劃嗅出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朱桓今天之所以過來湊這個熱鬧,只是受到了財經大學老師的囑託,所以纔會貿然前來,做這些兩頭都未必能討好的事情。
他剛纔說的實際上已經夠多了,但凡智商正常一些的企業家應該都會對方鼎持觀望態度。至於那些冥頑不靈的蠢貨,恐怕繼續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會客室。
直到看見邢海重新穩住了局勢,朱桓下臺,馮奮亮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雖然我沒有去拜訪,可以前也沒有得罪過他。這傢伙是不是吃錯藥了,跑來這鬧事。”
“幸虧他沒有存心搞破壞。”
陸路也頗爲感慨的搖頭道:“趕緊把他說的問題處理掉,另外快點結束這場融資會,以免夜長夢多。”
“嗯。”
馮奮亮應聲,撥出電話吩咐了一陣。等掛斷電話之後,他又接着詢問道:“胡章那邊什麼可以開始?”
陸路迴應道:“先拖他一陣子,等開始幫他洗錢的時候適當的讓那個老傢伙嚐點甜頭。但要記住點到即止,否則很有可能引起老傢伙的警覺。等可以動手的時候,一定要先把那個老傢伙給賣出去。”
“嗯。”馮奮亮點頭。
“……”
“我也要走了!”
儒雅男子見朱桓下臺,微笑着對劉雪道別,“記住我剛纔說的話,字跡鑑定的結果我也會通知你,希望咱們兩個人的感覺沒錯。”
“謝謝!”劉雪禮貌應聲。
“不客氣。”儒雅男子點頭,轉身直接朝宴會廳門口走去。
儒雅男子前腳剛走,站在段飛幾人旁邊的一個男子便開口問道:“剛纔和你們講話的是財經大學的馬校長嗎?”
劉雪一怔,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
對方的身份他不清楚,卻聽說過財經大學那位馬姓副校長。傳聞魔都金融圈的幾位大佬,其中半數都是他的學生,而他本人更是參與制定了國內一系列金融規則。
付江在魔都金融圈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可在對方面前卻是一個十足的晚輩。